《世子又在作死》无律无由

62、番外-太上皇

　　言昭继位以后，尊皇帝为太上皇，避居太清宫。

　　因为柳婕妤暗中下药，太上皇的身体早就垮了。这一年来，虽然也有众太医一直悉心看顾，太上皇仍是常常被病痛折磨。

　　病痛折磨之下，他服下了道士进献的丹药。

　　宣帝和太皇太后得知此事，阻拦了几次，太上皇仍执著。两鬓苍白的太皇太后叹道，“由着他去吧。”

　　太后荣升为太皇太后之后，把十皇子养在慈安宫，张太妃也随之迁来。平日里，太皇太后赏赏花，逗逗十皇子，也算自得其乐，与太上皇少有相见。平南王倒是来看过他两次。

　　宫变之后，平南王戒掉了酗酒的习惯，气色看上去比太上皇好多了。听着平南王的声音，太上皇不由想起了当年御花园中的场景。

　　那时候，他和弟弟年纪都还小，母妃也不得宠，母子三人依附在贵妃娘娘的身后，勉强度日。他从小就谨小慎微，而弟弟却胆大得很。那日，在御花园中，弟弟竟然敢爬上丈余高的大树，从上面摘果子扔下来给他。

　　“哥哥！快接着！”孩童毫不防备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原来一直存在他脑海深处……

　　服过丹药，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病痛，陈年旧事就经常浮现出来。太上皇最常想起的，却是被他早早忘记的林皇后母子。

　　犹记得当年，婉儿刚嫁给他，他用喜称掀起红盖头，露出一张脸，芙蓉如画柳如眉，眸中的喜悦晶莹璀璨，她羞涩地垂下眼睫，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他一开始，确实是对林皇后母子极为挂念的。

　　林皇后的父亲，是满朝文武里最具有英名的林大将军，娶了林皇后，他的胜算突然多出了几分。

　　林皇后虽然出身将门，但是极为温婉贤淑，少年夫妻，耳鬓厮磨，心意相通。两个孩子天真可爱，承欢膝下。那时候，虽然为着太子之位的归属而忧心不已，但是，只要他回到府中，看到娇妻幼子的笑颜，一身的疲累都消除了。

　　可惜……后来，皇子的争权夺利渐渐白热化，林大将军又战死沙场，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接过了几家权贵重臣递过来的橄榄枝，四妃陆续进了府。他知道，林皇后虽然贤淑地接纳了各女子，但是，夜里也曾暗暗垂泪。

　　“婉儿，你再忍耐几年，等我登基为帝，一定不再叫你们母子受委屈。”

　　后来呢？后来他如愿登上了帝位，她却接连失去了两个皇儿。而当时四妃的家族势大，他身为皇帝，竟然左支右绌，奈何不得！

　　那日，林皇后看着宫人们带着几个小皇子们在嬉闹，目光怔怔，他瞧见了，安慰她，“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等朕掌了实权……”

　　再后来，林皇后也离开了他。

　　他不是不悲痛的。

　　四妃的家族势力根深叶茂，交织错节，他只能忍耐下来。等他将权利收归已有之后，却发现，新的臣子又开始盘结在一起，新旧交替，周而复始。

　　他不再宠幸四妃，却也没有夺了她们的主位。后宫如同朝堂，也是需要平衡和压制的，让新出头的世家和大臣不再有更高的位子可以期盼。

　　四家的势力已经被削的差不多，新的势力要是再起来，又是一番争斗，不如就让四妃占了后宫这几个坑。她们除了名号还在，待遇跟冷宫也差不多了，也算是为先皇后出了气。

　　一开始，皇帝还念着林皇后母子，还发誓不立继后。后来，宫里总有新的美人进来，皇子皇女不断地出生，总有人可以填补空白。渐渐地，他也忘了林皇后和两个皇子的模样。

　　林皇后和两个皇子的死，或许的确与四妃有关，但是，他已经不愿意深究。

　　这皇宫之中，从来都是胜利者才能笑到最后，要怪只能怪他们太软弱，不能保护自己！技不如人，便只能服输。后宫的争斗，犹如这皇位的争斗，从来都是白骨累累的。

　　转眼已经十余年过去。皇子们大了，心也大了，几个皇子开始争斗，他就稳坐高台，看他们你来我往，明枪暗箭。

　　四家既然按捺不住，他也就顺势为之。最后，她们的家族势力已经拨除干净，看在皇子们的份上，没有赐死她们，逐到梅花庵，比冷宫更甚，这样，也算是为林皇后母子报了仇吧。

　　然而，不管他怎么安慰自己说，自己已经对得住林皇后母子。心底总有一个声音，不要自欺欺人了，他从来，都是亏欠她们母子的。

　　大皇子，二皇子，当年自己若是肯尽心尽力维护皇后母子，他们又怎么会被四妃所害呢！争来争去大半生，结果还是成了一场空！自己十个儿子，最后上位的却是平南王的儿子……

　　翌年冬日，太上皇病逝于太清宫。

　　太上皇在合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见林皇后携着两个皇子，在空中静静地看着他。

　　林皇后最后瞧了他一眼，转头带着孩子飘去。

　　“婉儿，等等我！”他大喊道。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挣脱了出来，飘在半空中，急切地往前追去，却再也找不到她们母子的身影。

　　守在一边的宫人听太上皇喃喃地念了句什么，双手无力地抬向半空，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