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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们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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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新桐的懊恼维持了一个星期,每天主动和初雪发的信息只剩下:早安!午安!晚安!
初雪也不主动和他打开话题,每天相互请安。又到一周周末的晚上,郑新桐出现在她家楼下:“把你那家教的工作辞了吧,留点时间给我们约会。”见面第一句话。
“好。”初雪当着他的面,立刻给家教机构打了电话,让他们另外派老师去负责郁卿的课。
“那天没有送你回家,对不起,阿引和你说了原委吧,你也受了惊吓,我却没陪你。”
“没事,我胆子很大的。你在家生闷气生这么久啊?”
“我也要做事的啊,又不光是在家躺着和自己拧巴。”
“那就好,怕你抑郁成疾呢。”
“既然担心我,为什么不主动找我?约我、和我聊天、给我打电话、跑来我们公司见我都可以啊?”
“你在等我吗?”
“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你。”
初雪突然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环绕他,郑新桐愣了一秒,满足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把脸埋在她垂散的头发里。
两个人走到附近的小音乐酒馆坐坐,广东的这个时节已进入初夏的气温,开始热了,但是晚上比较凉爽舒适。
“初雪,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坚定地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吗,信任我的的感情,也不吝啬你自己的感情,像这一次我对你一样。”郑新桐似乎有心事。
“应该可以做到吧,不过一辈子那么长,我尽量。”
“你应该知道,我一旦有了认真相处的女人,就会有感情洁癖,我不会再与任何女人有感情纠葛。”
“嗯。”
“我们俩的性格太相似,都不喜欢解释,也不爱主动。这个星期我过得不轻松,我在想如若我一直不出现,你是不是会硬扛到底,也不找我。”
“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的,你一出现,我的世界就亮了。”
郑新桐听到这句才露出微笑:“好,我懂了。”
他竟然主动说起了他的家人:“我从来没和你说起过我的家人,我还有个弟弟,我和他感情很好,他还在念大三,很快要毕业了。我妈妈一直在澳大利亚养病,我十三岁的时候,她就过去那边了。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身体不好。我还有个姨妈嫁那边。我每年飞过去看望她们一次,陪我妈一段时间。这些,是不是凌颐都和你报告过了?”
“没有,我第一次听你的家事。”初雪握住了他放在桌面的手,传递与他同在的力量。
郑新桐另一只手覆盖上来,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与这个世界连接不多,因为我生命里的人不多,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像维持我生命的血液一样。”
初雪不知道他是不是说到他不轻易言及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妈妈,所以他突然说出这么惊人的话来。总之她是很动容的的,这世上有个人把她看得这么重。
他又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接受你不再觉得我好,不喜欢我了,腻了,但是绝不能接受你爱上了别人,背叛我,那样的话,我会无法呼吸的。”
初雪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十五岁那年的每一次和他相遇,没有任何接触,却早已不可分割。他认为她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是活在人群边缘的人,她认为他冷漠得怪异,如此相同的味道,令人深刻难以磨灭。
所以他说:“见你第一面,你就在我脑子里,清秀、瘦高、冷傲,这样的女孩,任谁都会记得。后来,总是想和你碰面,就经常和你在校园里偶遇,擦肩而过,像两股风,无声无息,却是同类。”
“我那时觉得你很讨厌啊,明明知道我是凌引的表妹,却不和我打招呼,像陌生人一样,太讨厌了。”初雪佯装生气,确实曾经为此生气。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打招呼,越是想看到你,又越是想保持距离,既渴望又闪躲,大概就是爱情最初的滋味。没想到最后一句话也没说,你又转回湖南上学了,生活又变回枯燥无味。”
“活该,浪费了那么多年。我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湖南上学了,有个还不错的男生在意我,岂能辜负大好青春。”初雪恬然浅笑。
“啊!?还好我没放弃,不过那你大学时候谈的恋爱是什么鬼?”郑新桐说到这,醋意使得他的长眉秀目都变形了。
“你不是也有过秘密情人吗?我就是想试试恋爱的味道。”
“什么味道?”
“梧桐树的味道。”初雪调皮地贴近他的脸。
郑新桐用嘴唇啄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样的你,真可爱。”
“可是难道你真的那些年就一直潜伏在我的生活里,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吗?”
“我用我的方式守护你。”
两张甜腻的面容,像共生共存一样,一天下来工作再疲惫,只要对望着,手握着,就活了。以前初雪觉得只要能和他恋爱一场,就满足了。也许是林薰走向正果的爱情也给了初雪勇气,初雪的心态逐渐发生了改变,也开始对以后与郑新桐的婚姻生活有了初步的幻想。
正在这个当口,郑新桐忽然悄无声息地去了澳洲。
陆麒说他很多天没有在公司出现了,事务都移交给助理了。而,初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大约十天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十天以后,也只得到了他微信发来的一句话:我到了澳洲,回去再联系。
初雪懂事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没有任何解释,如以往一样,两个人以无以伦比的默契来维持。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初雪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除了拼命工作,就是翻看两人以往的朋友圈。
凌引也似乎事特别多,很少出现。林薰和陆麒的婚事已经提上两家的议程,有时候她留宿在陆麒家里,没有回来。
初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这期间,与刘思涵见了一面,一起约在书吧畅谈了一下午。他是个幽默风趣之人,私下里活得特别自在。他也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他坦率地选择和她成为朋友。
一个相过亲的男人,最终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诚意,给了她友情,刚好在她因某个人而孤单的时刻。她对刘思涵充满了感激。
这一个月的时间像一个齿轮,每转动一下,都留下一道痕。一个月后,他终于回来了,郑新桐。但是初雪最先见到的不是他,而是邱瑾明。
还是在她们约过的西餐厅,邱瑾明的手上戴着一枚婚戒,椭圆形的钻戒,还未等到她说什么,这钻戒的光芒已无来由地刺痛了初雪的眼。
果然,她说:“我和新桐,修成正果了。”
初雪的心顿时被她这句话碾化成了冰泥:“是吗?”
“这就是我问你要的回礼。”邱瑾明话说得温柔带刺。
是的,她曾说:等我回来再见到你的时候,也会问你要礼物。
这个礼物,就是一箭穿心,刺穿了初雪的心。
“你不祝福我吗?”邱瑾明带着笑,令初雪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婚礼的情景。原来在一个地方,郑新桐的母亲,邱瑾明,都在澳洲,只是她当时没能想起这层联系。
“祝福你们。”初雪回应,捉住台上的水杯急急饮了一口。
邱瑾明不紧不慢地讲述:“故事是这样的,新桐的母亲重病缠身,我在澳洲陪她走过了人生最后的路程,在她弥留之际,对留着眼泪的儿子说:我这辈子最后的愿望就是看到你们俩修成正果。”
看初雪没有搭话的意思,她又继续说:“于是,在新桐的爸爸和弟弟以及其他重要亲朋戚友、还有我的家人赶到以后,我们匆匆举行了婚礼。他母亲在我们大婚当晚便撒手人寰,所以紧接着,又操办我家婆的葬礼。”最后一句,她改变了称呼,称之为她的家婆。
“故事我听完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深入聊下去,我祝福你们,我先走了。”初雪挤出这几句话,拿上包站起身。
“你等等,我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说完。”
“什么话?”
“你先坐下。”
初雪放下包,坐下又继续饮水,听她继续说。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自打出生以来,眼里就只有新桐,两家人也早就达成共识要结为亲家。这其中出现过兰茜,都没能改变什么。但是自从你出现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新桐开始反抗他爸爸,拒绝我。也许你不知道新桐最惧怕的人就是他爸爸,为此他曾患过一段时间的忧郁症,你也不难发现他的性格比较孤僻。我从小爱到大的人,半路被你截胡,我都没有像你现在这样恼怒。”邱瑾明的脸一直都和和气气,眼下却令初雪无比厌恶,更想起兰茜曾说过她是软刀子的话,一点也不假。
初雪仍旧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只想待她说完就走。
不料,她说:“你们可以继续在一起,我不反对。”
“你莫不是疯了吧!”初雪冷冷地说。
“他真的很爱你。”
“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我走了,一分钟也不想听你说下去了。”初雪决绝地迅速从餐厅出来。
刚走到那棵花树下,眼泪就不争气地流成了河。人还不如这棵花树,人的感情常变,花树却常常花开满枝。
偏偏这等要命的时候,公司的事又比较多,她强打精神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下班的时候叫了滴滴打车回家。平素连车费都要计算的女人,凭什么去和一个开着宝马车的男人谈情说爱?她心里犹如一直在滴苦汁,苦到她的头发尖、指尖、脚尖。
郑新桐发了信息来:初雪,你还好吗?
初雪把手机重重地甩在床上,随即又捡起来,回复:挺好的,恭喜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然后给林薰发了个信息:我们搬家了,重新找个房子。
林薰:怎么了?我在陆麒家,要不要我过来?
初雪:哦,那你好好在那待着,我没事啊。你快要结婚了,反正也不需要租房子了。我自己重新看个房子,搬家。
郑新桐回复: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么狠毒的话,再等我几天,我来找你。
初雪冷笑几声,没再回复,眼泪又止不住了。凌引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听着电话里声音很吵,一听就是又和李奕华那些人混在一起。他问初雪怎么了,不用说,肯定是林薰找了他。初雪说没事,哥,我挂了。凌引在那边大声吼:挂什么挂,有事就说,我马上来。初雪也吼到:没事,你要是过来就把你煮了吃了。
郑新桐说的几天,又是半个月之久,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等一个人的耐心。虽然刚开始几天初雪认为这个最后的见面完全没有必要,不过是理所应当结束感情的说辞,然而过了一周,她还是开始期待他出现,至少做个正式的道别,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中间,郑家突然又有喜事。郑新桐的父亲续弦,娶的是秘书,也是他家的管家。
初雪在这一天,鬼使神差地戴了顶帽子,架了个近视眼镜,给自己梳了个比较贵妇气质的发髻,也悄悄来到了郑家举行婚礼的酒店。
老远就看到郑新桐和邱瑾明成双成对地在交谈着什么。初雪终于听见了自己心死的声音,落寞地一转身,便撞到了别人身上。一只绅士的手臂把她扶住,深蓝色的衣袖口,起着字母花纹。正是素爱深色系衣服的凌引。
他立即把她带到了地下停车场,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车里,载着她狂奔而去。
“哥,你放我下去,你回去喜宴现场吧。”初雪轻轻碰他的衣袖。
凌引专注开车:“我不用你管这些闲事,我做什么都没有人觉得奇怪。”
她以为他会训斥她为什么这副模样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只问她想去哪里。
初雪说随便去哪里,他便说: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我不想吃,我想睡觉。”初雪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凌引自作主张把她带到了清水湾。初雪上楼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这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整个人像霜打过的茄子,恹恹的。
她睡了两三天才起来,洗漱过后下楼便看到凌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有郑新桐。他瘦瘦的坐在光影里,沉静得像毫无半点生机。
凌引见她下楼,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初雪步履沉缓,走到郑新桐面前仿佛用了全身的气力。郑新桐看着她苍白的脸庞,伸手揽过她的肩。
初雪往一旁躲闪了一下,他的手落了空。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初雪镇定而空洞地望着墙角的植物盆栽,等他宣判他们的感情。
“我们去注册吧。”郑新桐拿出一本户口本放在她面前。
初雪愣住,冷冷地说:“这就是你夫人说的,她不反对我们继续在一起吗?”
“你别用这个称呼好吗,你所难过的,我也难过,而且我还有比你更难过的事,瑾明已经和你说了吧。”郑新桐激动地说。
“难道她是你请来和我说故事的吗?”
“初雪,你不要这么刁钻,我很不习惯。”
“那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个样。”初雪别过头,不愿意面对他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面色如灰,她知道他也焦灼,心浸泡在苦水里,浑身都散发着痛苦的气息。失去亲人的感受,初雪再明白不过了。然而她认为他的世界里,她从未走进去,她在那一切之外。所以她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犀利,你所满不在乎的,你所冷嘲热讽的,也是我历经艰难争取到的,你知道吗?”
“抱歉,我真不懂得珍惜别人的心意,你很清楚我。”
“你就当我离过婚,如今和你再婚。不要介意这些,难道你会在意这些?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最后的结局我们在一起就行了。我和瑾明只不过完成了大人的心愿,现在剩下的是做我自己。”
“她住在你的家里,叫你的爸爸做爸爸,和你出双入对处理两家人的事,你已经有妻子了,就别再来烦我。你这样做,还不如直接和我说分手,那样会更爽快。我从不怀疑你的感情,只是现在的情况太混乱。”初雪霍地站起身来,然而被郑新桐拉住了手臂,把她拽进了他怀里。
“瑾明她有她自己的选择,我和她一直都友好相处。初雪,别这样,我尽力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去注册合法婚姻,我们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其他的都不要管好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现在特别累,特别难过,我很需要你,不要拒绝我。”郑新桐抱住她带着哭腔。
初雪的眼泪也往下掉,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凌引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院子里,抽着烟默默地望着落地玻璃窗里的这一对相拥的人,然后开着车出去了。
初雪偎倚在郑新桐的怀里,空腹两三天没有进食,饿得有点反胃。公司也没请假,手机被她关机了,估计现在一团糟。
“我们出去走走吧,窗外下小雨了。”郑新桐拨弄她的头发。
初雪直起脖子望了望,说:“好,不带伞,淋雨走吧。”
两个人出了门口,冒着细雨。
“往前直走,还是往左?往右?”郑新桐问,面对很多条别墅群中间的巷道。
初雪讶异:“往前直走吧。”难道不是自然而然地走走吗,走到哪里算哪里。
郑新桐不经意地勾了一抹笑,牵起她的手,沿着路直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直到走到一间院墙有鲜艳的花枝延伸出来的屋子,初雪驻足观望。
“要不要进去里面的院子看看?”郑新桐忽然说。
“私闯民宅吗?”初雪说。
郑新桐上前推开两道院门,一道铜门,一道木门,原来是虚掩的,没有上锁。他不由分说就把初雪拉进来门内。
院子里干干净净,错落有致的大小绿植,落叶被打扫过,摆放整齐的铜茶桌茶椅,还有一个高大的秋千架。
屋子的大门也敞开着,华丽的水晶灯开着,整屋的灯都打开了,亮堂堂的,但是静无人声。初雪没有再随便挪一步,倒是郑新桐又把她拉到秋千架上坐下,把她推得老高,大声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喜欢吗?”
初雪扭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脸上挂着笑,继续把她推远,拉回,推出去,荡回来。
郑新桐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林薰说你要搬房子,今天就搬进来吧?我也搬进来。”
“林薰什么时候也是大嘴巴了。”初雪恼恼的。
“我说过,我会以我的方式守护你,你只要无论何时都信任我、等着我就行。”
“我听凌引提过一次,说你想买这里的房子。”
“是啊,和他说起,就去做了。后来他知道了,我就让他瞒着你不要透露,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活自己的,管它世界怎么变。”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往前直走呢?平时我习惯往右边走,绕一圈。”
“天意啊,反正选择哪条道走我都会引导你走向这里,不料我们的默契再一次展现了惊人的一刻。”
“为了一栋房子,我就缴械妥协,似乎有点俗了,我们的冷战不应该这么快结束。”
“你喜欢我们的房子,就是喜欢和我在一起。”
“真会说话,那你为什么那么多天杳无音讯,不能给我发几个字。”
“我的情况太糟糕了,我很挂念你,但是我谁也不想联系。你应该清楚,你难过了也喜欢躲着不见人。我们都一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