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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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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气,真他妈冷。
我终于从更南的地方回来。
下了火车,雾气冽冽的打在身上,我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偏偏拖着行李箱的手还必须暴露在这空气里,肌肉附骨,我的牙齿打了个寒颤。
我回到家乡的时候,天刚亮,天空还是惨白的,混合着浓雾,又像是让风不堪重负一般,隔夜的露水在空气中下落,窸窸窣窣,打湿了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我也是这其中的行人,这些湿润,这些熟悉的触觉有些恼人,和我记忆中湿气腾腾的夏天跨越了时空,融合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你曾以为的渐行渐远,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一击就中。
爸妈一早便知我要回来,我这一代,独生,倒也没有网上天天传说的那么精贵,只是父母还是早早的在车站等着。
好儿,目前叫我,回来了啊,她说。然后接过我的行李,低头,母亲一边挽起她花白的头发,冷吧?她问我,一边把我的手握在她的另一只手里。
母亲的手是温暖的,还有一些粗糙,那是很多年前留下的痕迹了,却还没有消失。
母亲拖着行李,脸上欢喜,像个天真的孩子,我想说,我自己来吧,又想着,父母总是愿意为孩子做事的,他们老了,但我们依旧是他们的孩子,永远的孩子。
父亲走在我的另一边,他只是笑,父亲话少,从我记事他就是这样。
出了车站,父亲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把我的行李放到后备箱,我想搭把手,他说,你和你妈坐着去。
父亲老了,使力气不行,我看了看,回车上坐着,然后听着父亲带着喘音进了车,他尽量平息了,可是我还是听了出来。
我把头偏向一边,看着街上的景物倒退,没什么特别,就是西南小城的样子,河流从雾气中穿过,银色的,安安静静,把视觉从眼前划成了两半。
到了家,饭菜已经摆好了,虽然是清早,饭桌上依然丰盛,灯光时母亲喜欢的暖黄,饭菜的香味,勾引着我的胃,我饿了,在看到这个温暖的空间的一瞬间。
饭桌上母亲一直给我夹菜,你喜欢的番茄炒蛋,来,多吃一点。
大概人老了,就喜欢大红大绿的东西,图个喜庆,母亲穿着红色的棉袄,烫了金边,衣服上是更暗红的花,看形态大约是牡丹,我也不太认识,就是那种大大的花朵,屋里的沙发被母亲爱护的好好的,常年不见真容,上面盖了老式的花毯,淡黄底子,葡萄紫的花,水墨风格。
父亲只是一件蓝色的棉袄,默默吃饭,我相信父亲爱我,只是与我母亲,两人的互动还是那样少。
破镜重圆,镜子已不是原来的镜子。
我夹起一块炒蛋,吃着,真好吃,我说,我在想,我应该打破这个安静的氛围,我提醒母亲,打着趣,别只顾我,你忽略了我爸他可是要吃醋。
听我说完,母亲把筷子调转了方向,挑了炖的软糯的猪蹄,放在父亲碗里。
后背被拍了一下,父亲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他说,好,这次你打算回来留下也好,你该考虑一下自己了。
我等着父亲的话,碗筷碰撞。
你有空就去和你王伯见个面,我和你妈早让他给你留意了。
好啊,我说,我大了,或者说,开始老了,是该考虑了,我想。
我忽然记起大学每晚和舍友瞎聊的时候,她们说:男人啊,每一个好东西,有人学着电视剧里矫情浮夸的调子,逗笑了一群人。
她们问起我,我说,我不想结婚,她们附和,对啊,单身多好,干嘛嫁给男人糟践自己,还有人说,要嫁,我就嫁给一个离婚的,事业有成的,去了连孩都不用生,直接享受多好。
说的开心了,大家都哈哈哈的笑,没心没肺的。
所以啊,我觉得人有时候说话,只是为了说话,这话里有几分可信,有几分不可信,只有天知道,当然,我自己也是这样。
好啊,我说,我改天就去,好久没见了,王伯好好吧?
还好,母亲接话,就是啊,养那个儿子,太不争气。
接着,饭桌上传来了母亲的叹息。
两天的车程让我劳累,吃过饭,我就躺在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早已被母亲打扫干净,扯过被子,有一股冬日太阳的香味,我埋着头,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