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玫瑰》燕麦奶贝

7、第 7 章

　　挂了电话的周晋默默地在自家楼下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又有点想念陈燃姑娘了。
　　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中午才见过。
　　他自嘲地笑了笑，真得像叶循说的那样吗？他喜欢她？
　　如果真得是这样，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了这样了不得的事，他们的缘分确实是不太好的。

　　他的父亲周安邦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因公殉职，凶手并没有抓到。家里只剩妈妈和姐姐，日子说不艰难是不可能的。周晋明白父亲的死有蹊跷，而且极有可能和收养的姐姐周皖有关。
　　不懂事的时候也恨过周皖，觉得要不是她爸爸也不会死。后来渐渐明白父亲并不是为某个人而死，而是为了这个黑白不分、清浊不明的世界。他想要凭一己之力洗清它，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必须让爸爸死得瞑目。
　　所以他毅然决然放弃了喜欢的计算机专业，学了法律。

　　他知道周皖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放弃找到当年的凶手，他甚至一度认为姐姐嫁给叶循就是为了查这件事，所以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好在看到两人婚后十分幸福也就渐渐放了心。
　　在他看来，当年人口拐卖案轰动全市，又死了警察，不可能这么久都抓不到凶手。

　　除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警察内部的人，势力还不是一般的大。

　　几经辗转，他查到黄文波。
　　又是那么恰好，黄文波的女儿黄珊，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这是他从十一岁就开始计划的事情，学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昧着良心帮他打不大不小的官司，游走在一些女孩子仰慕的眼光里。
　　这些他都想得到，他也不在乎，他不知道这个肮脏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守护的，他也始终不能理解父亲那近乎愚蠢的坚持。
　　但理解是一回事，真相是另一回事。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父亲。

　　只想没想到会遇见一个陈燃。

　　起初真得只是好奇，这姑娘是他见过最弱的医学生，但是也是最乐观的。
　　为什么？他是见过陈燃被病痛折磨咳得几天几夜不能睡觉的样子的。为什么世界这样对她，她还是对之报以一腔热爱
　　于是不自觉地靠近她。知道她喜欢自己，知道他们不可能有未来，却也自私地没有推开她。
　　她太温暖了，他渐渐觉得自己开始爱上这个世界，因为她。

　　手机的震动声将周晋从回忆拉回现实，他低头一看，“黄珊”两个字醒目地跳动在屏幕上。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揉揉睛明穴，转身上了楼。

　　陈燃回到寝室的时候佳宁已经回来了，正敷着面膜泡脚，看见陈燃回来很是讶异：“燃燃你回来啦。今天的实验很顺利吧，回来这么早。”
　　隋佳宁是土生土长的水乡姑娘，生得白皙娇小，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吴侬软语。

　　陈燃一听见这软软的关心，流了一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唰”的一下出来了。
　　“佳宁……”陈燃一下子扑到佳宁的怀里，抱着她放声大哭。
　　佳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好友这个样子也心疼得红了眼眶。
　　“别哭啊燃燃，没事了没事了啊……”反手揽住陈燃轻轻拍她的背。
　　陈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就想好好喜欢一个人……想他也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复杂啊……”
　　佳宁从陈燃破碎又含糊不清的词句中明白过来，这事又和周晋有关了。
　　也是，陈燃哭，哪一次和周晋无关呢。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呜呜呜……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想让他喜欢我……我什么都不求了都不要了，只要他喜欢我就好了……”陈燃还在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佳宁轻轻叹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爱情这个东西，岂是求一求就能得到的。

　　当晚佳宁很晚才睡，陈燃则彻夜无眠。
　　把所有社交网络取消了对周晋的特别关注，反反复复打开周晋微信的对话框，一条一条看，看他们从前的你来我往，看她从前有多傻，看他从前有多漫不经心。
　　然后一条一条地删。

　　看自己手机里那些合照或者偷偷拍的他的照片，还是很好看，还是让她心折。
　　只是她不能再犯傻了。

　　凌晨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陈燃就着放了一夜的冰凉咖啡吞下避孕药，没有什么味道，她却觉得苦。
　　真是的，从小到大最讨厌吃药了，没想到到头来还要自己找药吃。
　　这就算是到头了吧。
　　她仰头吞下药片，低头咽下泪水。

　　N大学生会的人都觉得，他们的副主席之一——小太阳燃哥，最近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其实真要说哪里变了也说不上，就是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风风火火，爱玩爱闹了。
　　也没以前那么爱笑了。

　　虽然她对人还是笑眯眯的，但是好像有一种叫做“热情”的东西从她眼睛里消失了。
　　大家都纷纷感叹，我们最天真可爱的燃哥也成熟了，不好骗了。
　　陈燃听到这玩笑话只是眯起眼娇娇俏俏地附和着众人要一起笑，心里想，看吧，所有人都知道你骗我。

　　一转眼就到了学期末，这中间陈燃没有主动联系过周晋，不是不想的，只是每次想的时候，心里都会微微地刺痛一下，很轻的，但却不能忽视。

　　周晋也是这段时间忙昏了头，父亲的案子叶循那边有了些线索，黄珊又每天缠着他，他也无暇去找陈燃。只不过他每次和黄珊一起出去玩都是在校外，黄文波又因为家里的案子聘用了周晋的缘故，叮嘱女儿不要宣扬她和周晋的关系，他小姨子酒后肇事逃逸，虽然没出人命，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最近走得近，倒也没出什么流言蜚语。

　　按照惯例，学期末学生会要开各部门的总结会和学期大会，周晋作为学生会主席是一定要到场的。况且他还有卸任的打算，就更要出面站好最后一班岗。

　　开会那天陈燃没课，早早地去了会议室，想着可以做做总结准备一下发言。
　　她没有坐在惯常的周晋旁边的位子，而是挑了一个相对远的位置坐下了，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正写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陈燃也没管，继续专心写她的东西。谁知来人在门口顿了顿，迈开长腿三步两步就走到她面前，站定，也不说话，沉默的盯着她的发顶。
　　本来就不怎么亮的光线被这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许多，陈燃不满地抬头，对上周晋幽深的眼睛。
　　两人都愣住了。

　　周晋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她了，一见面竟生出几分陌生。陈燃则是因为没想到来人是周晋，更没想到周晋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深邃，晦暗，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仿佛他有多深情。
　　陈燃差一点又沦陷在周晋的眼神里。

　　但不得不说心理暗示的作用是很强大的，陈燃在不见周晋的这几天，每天洗漱的时候都会对着镜子给自己做充分的心理暗示：周晋就是个大猪蹄子！周晋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连续这样做了半个月，陈燃觉得自己现在在面对周晋的时候，底气比以前足多了。

　　“咳，你也是来开会啊。”陈燃清清嗓子，强迫自己转过头不看周晋，淡淡地说。
　　“啊，嗯。”不知道为什么，周晋心里竟有些紧张。
　　“那你找个地方坐啊，站着干嘛。”说完这句陈燃彻底不看了，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这回轮到周晋不痛快了，难道她还在气避孕药的事情？不能啊，明明那天吃饭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好的。
　　他沉思了一下，小姑娘是嫌他这段时间没找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勾起嘴角笑了笑，周晋俯下身揉了揉陈燃柔软的发顶，一手绕过陈燃撑在她身侧，一手轻轻点着那张乱七八糟的“年度总结”，声音就在陈燃耳边响起，低沉而温柔：
　　“这个地方错了。音乐会是文体部和宣传部负责的，不是社团联。”
　　陈燃愣住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周晋。

　　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近到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触到她的唇。
　　那如玫瑰花瓣一般的，甜美的唇。
　　他是记得的。
　　周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而炽热，像一张无形的网，网住陈燃动弹不得。

　　在这样□□的注视下，陈燃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看到陈燃快要烧起来的脸颊和耳朵，周晋终于舒服了。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这个傻姑娘面对他该有的模样。
　　眼神暗了暗，他真的低下了头。
　　陈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两人的唇即将相碰的一刹那，周晋却停下了动作。
　　他的唇贴着她的，呼出的气息灼热缠绵，他轻轻地说：“陈燃，你紧张什么？”
　　低沉的声线，喑哑的嗓音，调笑的口气，好像情人间低声爱语呢喃，却让陈燃一瞬间如坠冰窟。
　　是啊，她紧张什么，为了一个和爱情无关的吻？说出来未免太可笑。
　　她猛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进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眼里除却一层单薄笑意，剩下的全是浑浊。
　　这神情她熟悉，周晋面对从前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是如此，笑意不达眼底，是淡漠的情浓，对谁都一样。
　　她忽然就觉得困惑，还是那个问题，她喜欢他什么呢？
　　如今的他，于她而言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