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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物阜民丰 ...


  •   拜别了连清斋二位老人,第二日收拾好行装,鱼尺素三人骑马出了北苑城。

      城外官道上,杨柳成荫飞絮漫天,车马行人三三两两。不慎偷听两句路人言语,得知他们是为扫墓踏青而来,鱼尺素才恍然大悟,只在山中消磨时日,竟忘了这春祭的日子,没想到今天便是清明,怪道从一早天色就阴沉沉的。

      雪盏自己嘟嘟囔囔道:“不晓得是否有人去意歌姑娘坟前,为她烧把纸钱?”

      “会有吧。”桃樽瞧瞧他,又转头去看枝头上繁花重重,随风飘荡。

      见鱼尺素沉默不语,雪盏桃樽换了个眼神,开始谈论起桃红柳绿莺蝶乱舞的春日风光来。

      慢慢地,官道上车马行人稀疏不少,鱼尺素信马由缰迎风狂奔了一阵,才觉得胸口畅快一些。

      忽然,他急扯缰绳勒马停步,原来前面有一人一驴正慢悠悠赶路,差点害他冲撞上去。白马被扯得前蹄跃起,放声一阵嘶鸣。

      前头骑驴那人闻声回头一望,竟是一张熟脸。只见他眼波带水,嘴角带笑,徐徐说道:“有缘哪,我们又相见了。”

      这人一副浪荡轻佻相,不是羊澄观,又是哪个?

      鱼尺素嘴里轻哼一声,也不答话,又扯缰绳绕过那头小驴,继而跃马扬鞭飞奔起来。雪盏桃樽也学着他,轻哼一声,纵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团烟尘软雾。

      落在后面的羊澄观被呛得迷了眼睛,咳了两声,脸上却不见怒气,反而笑意更浓了。

      鱼尺素拿定主意,想见识见识水乡人家料理河鲜水产的手艺。故而商定好路线后,他与雪盏桃樽沿河道一路南下。河道沿岸全是鱼米之乡,称得上是山川灵秀,物阜民丰,一路所遇,就算是寻常人家,每天的家常便饭也精致讲究,无论煎炒烹炸,都有些独到之处。

      等到芭蕉新绿,樱桃初红,进了浅夏时节,瓜果菜蔬也渐渐丰富起来,鱼尺素几人走走停停,且看且尝,也增长了不少见闻。

      这一日,路过一三面环水的小市镇,三人正牵马随意闲逛,不提防被前头人群堵了去路。雪盏挤到前面打听了一圈,回来报信儿说:“今日立夏,镇上人家都在抢立夏烧饼呢。”

      桃樽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嚷嚷着要尝尝这立夏烧饼,镇上这么多人抢一定别有风味。

      “都不知道是甜是咸,就非吃不可。万一咱们排到晚上,买了一尝不合口味,可要找谁算账啊?”看他垂涎欲滴一副馋样,雪盏忍不住笑话起来。

      桃樽忙不迭点头回道:“算我的,算我的。”逗得鱼尺素也扑哧一笑。

      雪盏桃樽还是在七拐八拐的长龙后头排起了队,鱼尺素图个清净自己去镇上闲逛。

      过了半晌,鱼尺素慢悠悠走了回来,雪盏桃樽还没排到,点数一遍,前边还有七八个人等着。

      此刻倒也不须着急了,鱼尺素打开手上攥着的荷叶,里面是鼓胀胀黄灿灿一把面蚕豆。三人一个个捏着开始吃了起来。

      雪盏桃樽边吃边夸:“又软又糯,香得也浓烈。好吃,好吃。”

      鱼尺素也吃得频频点头:“街头店家正煮蚕豆,我立在旁边瞧了许久。闻着那调料香气浓重异常,想来除了常用的陈皮、白芷、胡椒、生姜,还另外放了十几味药材,最后拿荷叶包起来,又借了一丝荷叶清气,本地人家懂得吃食,煮把蚕豆也花了不少心思。”

      三人边吃边聊,眼看新出来一炉烧饼,个个金黄酥脆,滚满了芝麻,热气蒸腾里飘出一丝焦香。雪盏桃樽踮脚数着前面人头,估算自己能不能赶上这一遭,幸而这会儿没有出手包圆儿的大户,很快便轮到他们。

      一拿到刚出炉的烧饼,雪盏桃樽就猝不及防烫着了手。两个人只换着吹了吹手,根本舍不得放下。这烧饼极其酥脆鲜香,不说吃,就是闻都闻得出来,两人哪里肯放手。

      鱼尺素学别人扯开烧饼,海味清鲜一下子扑鼻而来。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仔细咂摸其中滋味,烧饼皮烤得干脆有韧劲儿,和着里面猪油的浓香、萝卜丝的清爽,还有一粒粒虾籽的鲜美,当真是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吃完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又重新站到队尾继续去排,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议论。好容易又排到了最前头,打烧饼的汉子也瞅着他们直咧嘴。看他们几个外来客如此捧场,又新奇地探头东看西看,汉子干脆叫他们进铺子里头来瞧个够。

      就见铺子里一边是案板,上面摆了一溜儿大盆小碗,一边是炉子,鼓着风烧得正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案板上忙活,揉好的面依次包上猪油、萝卜丝和虾籽,最后擀成圆饼。打烧饼的汉子捡起圆饼,刷上一层糖水,沾满芝麻再一拍,最后探身下炉,啪的一声拍到炉壁上。两个人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得天衣无缝。

      雪盏桃樽不住地夸赞两人的手艺,汉子半低头憨笑着,说家里上下几代,就靠做虾籽烧饼讨饭吃,他和弟弟从小就在烧饼铺打杂,都是做惯的活计,哪算什么手艺。这家的大嫂立在最前边,只管给主顾们拾烧饼收铜钱的,此刻也笑着说:“贵客可别再夸了,再夸我家掌柜头都要掉炉子里了。”

      见外头排队的越来越多,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三人聊了几句,便连忙告辞,雪盏悄悄将刚才买的一小篓杨梅放到里头,才最后一个出门。

      走出了三里地,雪盏桃樽还在回味虾籽烧饼的咸鲜,一个说,街头食摊才见真风味,一个说,为这烧饼也值得多住几日。

      鱼尺素听得嘴角微翘,打趣道:“这一带江河海交汇,水产无数,想来佳肴也随处都是。你们只为烧饼就要多住几日,这一路吃下去到来年新春也未必吃得完。不如干脆在这里成家,敞开肚子吃个够吧。”

      雪盏桃樽一听,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又说,快快赶路,去找其他吃食尝尝。

      三人出了小镇一路放马狂奔,哪知道前方沿河一路竟是青山连绵,人烟稀少,只远远看见山坡上零零落落的有几户人家。

      走了一阵,才见山路重又宽阔起来,想来离市镇不远了。

      三人正专心赶路,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人声嘈杂,惊得林鸟乱飞树枝乱颤。鱼尺素催马疾行几步,登上一处高崖举目远眺。

      只见下游一里多地开外,是一处河滩,此刻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往那里聚集,不多会儿就站满了整个河滩。

      桃樽一看,顿时眼都红了,笑嘻嘻道:“是不是要捕大鱼?咱们可赶上好时机了。”雪盏也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鱼尺素微微摇头,说道:“我看未必,这些人没有渔网鱼叉,连鱼篓都不拿,我从未听说这样捕鱼的架势。”

      这时,就听下面哇啊一嗓子人声炸裂,河滩上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过道,几个壮汉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女子走了过来。女子身形羸弱,被拖拽得东倒西歪,仔细一瞧,她身上绑的不是绳子,竟是一重又一重的铁锁链。

      两边人群见他过来,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大声喝骂,还有的俯身捡起河滩上石子儿,啪的砸了过去。几步的路程,那女子竟走了好一阵工夫,最后还被一块石头砸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前头壮汉毫不怜惜,直接把她拖行到了河边。

      此时,人群里站出两个老者,捻着花白胡子一阵摇头晃脑。鱼尺素远远听着,隐隐约约随风传来几句话,“姚门……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愧对祖宗……”

      念完了,一老者又俯身向那女子说了几句话,女子虽半倒在地上,却仰头尖叫一声:“我无罪!”

      河滩上人群猛地一震,还没醒过味来,女子又大喊起来:“姚家强抢民女,才罪该万死!”

      老者挥了挥手,一个壮汉上前左右开弓,连扇了女子几个耳光,只打得她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壮汉一停,女子还嘴犟骂道:“姚……生,你是天下第一窝囊废!活该姚家断子绝孙!”

      众人一听,聚上来就要挥拳打人,老者上前一步挥手拦住,又冲着壮汉说了句话。壮汉便拖着女子到了水边,合力一推,将她整个丢进了水里。

      随后,两个老者向着水中挣扎的女子又是一阵摇头晃脑,念叨完了,才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河滩。

      高崖之上,鱼尺素和雪盏桃樽看得目瞪口呆,有生以来头一次亲眼目睹凶案,他们都被惊得僵在当地。

      片刻后,鱼尺素才头一个回过神来,翻身跃上马背,喊道:“快去救人。”雪盏桃樽赶紧跟上,一起奔向河滩。

      到了水边一张望,发现女子已沉了下去,丝毫不见踪影。鱼尺素毫不犹豫,脱下外袍,自腰中掏出一把匕首,一边走向河道,一边下令让桃樽去找长树枝,雪盏好生留岸边接应。刚下马的雪盏桃樽急忙上去想要拦他,鱼尺素早已口衔匕首,一个纵身跃入水中。

      河中水流湍急,鱼尺素刚下去便被一个浪头冲得迷了方向,好不容易潜入水中四处摸索,却不见女子踪影,想来是被水浪冲走了。

      鱼尺素顺着水流慢慢向下游去。果然,很快就见一团黑色在河底蠕动,过去一看,正是那五花大绑的女子。

      他赶忙游过去,吐出匕首去砍那铁锁链,幸得那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三两下便削断锁链,帮那女子挣脱出来。黑衣女子也是个熟识水性的,没了铁链双腿一蹬便游向了水面。

      两人露出脑袋大呼几口气,才互看一眼,一齐向岸边游去。

      忽然一波大浪猛地袭来,直直拍向两人。鱼尺素还没来得及躲开,便被高高卷起,继而又被狠狠砸了下来,正正砸到河中心一块巨石上。鱼尺素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虾籽烧饼,惦记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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