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荻安薇

3、忘词

　　研究生课程比本科轻松的多，除了隔三差五上几节课，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在实验室呆着，美名其曰，搞科研。在跟同实验室师兄师姐的交谈中，苏珀很快就知道了那天演讲的学长的名字，和一长串头衔，国奖获得者啦，校研究生会主席啦，优秀学生干部啦，电子竞赛特奖啦，SCI论文啦。。。白沐皙，她想，怎么优秀的人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啊。一边飞快的在人人网上搜索这三个字，真的有诶。
　　苏珀所在的实验室被戏谑的称为系里颜值最高的实验室，历年来帅哥美女众多，比如坐在苏珀身后位置的陈汉森师兄，就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女朋友是经管的系花梁小柔。苏珀后来见过几次，也觉得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经管有个苏珀的高中同学，有一次一起吃饭，用超级夸张的口气说：“听说梁晓柔的男朋友是你们通信第一帅诶！还对她超级好的！”苏珀目瞪口呆，哈？？？通信第一帅吗？？？后来苏珀又打量过这位通信第一帅几次，行吧，确实还挺好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苏珀看到他总是想笑，很多年以后苏珀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他跟李诞讲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啊！
　　正想着第一帅师兄突然站起来，吓得苏珀啪一下关了人人网页面，原来师兄要去本部找女朋友吃饭了，路过苏珀桌边的时候还说了一声，有人找我给我打电话啊。苏珀惊魂未定，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又打开了人人网，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苏珀感觉自己脸烫了一下，飞快的在好友申请里敲下：“学长你好，我是08级的学妹苏珀。”
　　和苏珀在X大最要好的女生是米小夕，是个肉嘟嘟的萌妹子，会撒娇的南方姑娘，苏珀很喜欢她。导致苏珀的审美在那两年完全跑偏，拍了无数嘟着嘴的粉红照片，以为自己也可以变成一个软萌的妹子。多年后张一阳在网上看到这些照片时几乎一口水喷了出来，他指着照片里那个穿粉色T恤裙带阿拉蕾圆框镜的人，一脸不可置信的对苏珀说：“这是你？”又补了一句：“傻乎乎的。”苏珀真的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拍死。
　　和苏珀最要好的男生是小马哥，小马哥是个神人，骑一辆山地自行车来去如风，大二的时候倒腾自行车零件发了一笔小财，休学一年回去创业了，结果业没创成有回来接着上学，一点功夫没耽误顺便还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小马哥是射手座，射手座嘛，心大，跟苏珀这个双子座混熟简直不费半点功夫。小马哥是少数民族，在X市能吃的东西不多，见到苏珀这个西北姑娘分外亲，带着她吃遍了X市的新疆馆子。
　　可苏珀还是不开心啊，白沐皙通过她的好友申请的时候她曾短暂的雀跃过一阵。可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个时候白沐皙已经研三了，早就没课了，只是忙着投简历找工作，偶尔去实验室指导一下师弟师妹的科研进度。有时候苏珀会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碰到他，和几个男生一起嘻嘻哈哈从实验室走出来下台阶，明明已经走过了，苏珀眼前仿佛还是他眼睛里的笑意。有时候苏珀会中午在食堂门口碰到他，穿着人字拖，一看就是刚刚起床，像个没睡醒的孩子，头发在阳光下有一点乱，每当这时苏珀都好想轻轻摸摸他的头发帮他梳理整齐。
　　后来苏珀看到《鹿鼎记》里说美刀王胡逸之那个章节，说他痴心爱着陈圆圆，但怕泄露了身份，只装作浇花老农很少说话。二十三年中，只跟陈圆圆说过三十九句话，陈圆圆对他倒是说过五十五句。苏珀合上书，楞了好一阵子。
　　工作以后领导对苏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苏珀你太不主动了。苏珀的确从来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而且人家白沐皙有女朋友啊！苏珀和米小夕碰到过几次，远远地看着白沐皙骑着自行车带着女朋友从学生公寓的坡上下来，每次看到米小夕都很激动：“你偶像！你偶像！。。。和他女朋友。。。”好死不死，偶像的女朋友就住苏珀同一栋楼，苏珀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是个极瘦极瘦的女孩子，碰到过一次白沐皙送女朋友回宿舍，女生娇蛮的抓着白沐皙肩膀摇啊摇，白沐皙一脸的宠溺简直可以淹死人，却不知道路过的苏珀跑回宿舍心酸了好久。
　　（几年后跟苏珀跟白沐皙又回了一次学生公寓，苏珀领白沐皙站在当年的宿舍楼门口，啊呜一口咬上白沐皙的胳膊，一边咬一边问：“还秀恩爱吗，还秀吗，嗯？”白沐皙又是疼又是笑，大叫到：“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算是扳回一城，苏珀只知道那时候白沐皙眼里的宠溺终于给了她，可是跟对其他人的，有差别吗。）
　　X大的凤凰花红了，又到了毕业生快要离校的时间。院里要组织当年的优秀毕业生经验交流会，这个任务当然是落在了学术部头上，学术部呢当然又把主持的任务交到了苏珀头上。没错，苏珀在X大参加的社团部门就是学术部，当时报名这个部门不是为了学术，而是为了清闲。既有课外学分拿，又没那么多事，何乐而不为呢。进了学术部后，发现果然清闲，学术部的部长是个搞电子硬件的师兄，光看长相目测苏珀可以叫叔叔，最大的兴趣爱好是，打太极。学术部平时也不像文娱部啊外联部啊要各种排节目搞传销，不，搞推销，就是请几个本专业的老师过来开开讲座，苏珀她们去签个到就行了。不过要办经验交流会嘛，没有主持人怎么搞，总不能去向文娱部借几个人吧，岂不是显得我朝无人？确实没人。
　　连打太极的部长师兄都坐不住了，急的团团转，苏珀说，要不我去吧。苏珀其实也没什么主持的经验，网上百度了几句主持词就上场了。第一场是给本科生开，苏珀和一个本科学弟搭档，大四的学弟学妹们真的很优秀，也很热情，有报送到清华北大的，也有夸学姐真好看的，苏珀现场发挥的挺好，掌声雷动，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点这方面的急智。本科生的经验交流会办的很成功，辅导员和太极拳部长都对苏珀的主持很满意，表示要好好栽培她。苏珀也有点得意，那第二场研究生的经验交流会，女主持妥妥是她了。
　　研究生经验交流会的演讲人员迟迟定不下来，先开始说8个，后来因为要留提问时间又控制到6个人。白沐皙本来在名单上，后来说特别忙来不了让别人上吧，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苏珀看着白沐皙的名字在名单上出现又划掉，心里一下紧张，一下雀跃，一下失落，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好几场仗。最后定下来白沐皙不来的时候苏珀竟然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第二场交流会苏珀比第一场准备的要充分的多，她仔细找了好几个网上的主持稿，又和一起主持的师兄对了好几回词，确保万无一失，那天晚上还专门找了条裙子穿了起来。晚上7：00开场的会，6点45就来了好多人，快把一整个阶梯教室都坐满了。要演讲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苏珀突然看到她们部长，太极拳师兄急冲冲赶来，说有一个今晚面试去了，赶不回来。辅导员也急了，5个人不行，5个人也太少了，有人突然说，给小白打电话啊，他那么能讲。
　　白沐皙还是来了。风风火火跑来救场了。最好笑的是还不知道临时穿了件谁的西装，松松垮垮，也不影响他在台上口若悬河，掀起当晚的一个又一个高潮。苏珀有点张口结舌，她的急智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看着讲台上这个人，仿佛会发光一样，而她，突然变得很小很小，像要融化在这光芒里。她简直不敢往台上看，一想到那双含笑的眼睛她就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在你的面前我就变得很笨拙，像一个不断忘词的歌手，我练习过彩排过，这个时候，却又说不出口。
　　后半场基本是搭档的师兄带着她，才勉强主持完全场。苏珀有点懊丧，自己怎么发挥这么差。但是整场气氛太过热烈，谁也没有注意到苏珀的失常，顶多觉得她有点怯场。讲座结束后，辅导员还是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去吃烧烤。阶梯教室在六楼，因为要问白沐皙问题的人太多，白沐皙出来的时候辅导员一行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苏珀担心白沐皙不去也故意走的慢吞吞。白沐皙出来看到苏珀，有点奇怪，说：“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呀。”苏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学长，刘老师喊大家去吃烧烤，让你也一起去啊。”白沐皙笑着指指身上的西装，说：“你先跟他们一起去吧，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就来。”苏珀还怕白沐皙回了宿舍就不来了，赶紧说：“那我留个你的电话吧，一会给你发短信告诉你在哪。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说完这句话不知怎么苏珀也觉得怪怪的。
　　X大的夏天，空气湿漉漉的，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教学楼周围草木里的虫鸣声。她一抬头，正看到白沐皙狡黠的眨着眼睛，说：“我当然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