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叶之书》文澹

4、第四章

　　与徐律师分开后，叶殊漫无目的的走着，阴了几天，恰好这时难得有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温度刚刚好。叶殊一个没注意，便走到了人民广场。

　　这里是地标性建筑之一，也是一个极端，以一条近5米宽的绿化带和人行道隔开。一头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帝都大道，一头却是慵懒至极的露天咖啡馆。

　　快慢两个世界隔着一条绿化带，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今天不是双休日也不是节假日，露天咖啡馆人很少，叶殊挑了一个靠近绿化带也是最好视角的一桌坐了下来。

　　服务生很快过来，叶殊翻到菜单最后一页，看到一个印着骷髅的咖啡，勾起嘴唇笑了笑，左边的酒窝异常明显。

　　“死亡之愿这周还有吗？”叶殊清楚的看到菜单上面写着一周限供2杯。

　　“有的。”服务生被叶殊的笑容惊艳到。

　　“那就要一杯死亡之愿吧。”叶殊将单子递给服务生，又对她笑了笑。

　　“好，好的”，程漫漫在这儿工作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就算自己是个女生也觉得对方漂亮得不像样，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叶殊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她这两年在诸多大制作里打过酱油，但也只能算小有名气，还不至于被当街认出来，这也是叶殊敢四处晃荡的原因。

　　咖啡很快就被端上来了，叶殊喝过一次这样的咖啡，是在两年前。

　　父亲跳楼自杀后，她三天没有合眼，讨债的人已经逼到家门口，她的堂叔们却不闻不问，甚至还落井下石。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说要一杯最提神的咖啡，店员给她推荐了这一款，死亡之愿，咖啡因是寻常咖啡的4倍，从国外进口，也是每周限量供应的。

　　她当初一口喝完，苦涩的味道让她想吐，但也刺激了疲惫的神经，一口气喝完后，她主动联系了颜家的律师。

　　而今天，见完颜家的律师，她也想再来一杯。

　　叶殊端起咖啡，看着杯子上的骷髅团，轻啜一口。慢慢的品竟然没有记忆中那么苦，咖啡的醇香在苦涩之后蔓延开来，就连当初觉得想吐的感觉也变的没有那么强烈了。

　　叶殊记得，大学室友中大大咧咧的老大曾感叹说，人生有千百种面目，唯一相同的是无常，是生老病死，是苦。

　　之前她一直嗤之以鼻，现在却似乎有点懂了，在经历了这两年的奔波流离之后，其他的困难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苦了。

　　帝都已经到了下班高峰期，对面的车流量也多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堵着了，叶殊低头啜饮一口，又想到老大装文艺时的名言——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生死浮名，富贵云烟，马路这头与那头，宁静与喧嚣，都让叶殊觉得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可爱。
　　而在马路的另一头，茫茫车海中，一辆卡宴被堵在隔叶殊不远的地方。

　　里面的人随意一瞥，就看到叶殊将单子递给服务生时甜美的笑，尤其是脸上的酒窝，像是盛放了初春的酒，甘冽香甜。

　　后座俊逸温雅，又带着三分凛冽的男子摇下车窗，取下平光的金丝边眼镜，本应该深情如水的桃花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现在是帝都最堵的时候，看样子至少要堵半个小时，老板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国内的财经新闻。”前座副驾驶上的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手工西装，递给后座的男子一个平板。

　　后座的男子柔了柔鼻梁，接过平板后，低头的侧脸勾勒出最完美的曲线，向世人昭示着造物主的不公平。

　　过了十来分钟，车子不过移动了几米，温雅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车辆没说话，准备低头继续看平板的时候，余光又瞥见叶殊。

　　这次离叶殊更近，仅仅一个人行道和一个绿化带，视力极好的他甚至可以看见这姑娘眼睛上又浓又密的睫毛。

　　她手上端着的应该是死亡之愿，因为除了这种苦到想死的咖啡不会再有别的咖啡会用骷髅头这样的标志。

　　她喝了一口，却露出一个笑，要怎么形容这个笑容，颜定搜索了一下出国以前学的中文，大概只能用慈悲来形容，就像佛一样仁慈悲悯的看着这个世界，也深爱着这个世界。

　　她的脸蛋不是近年流行的瓜子脸，反而是古典的鹅蛋脸，那双和他一样的桃花眼可能是因为她的神态太过慈和，倒不觉得有多妩媚。但越是这样，越显得她气质斐然，精致的五官更是让他隐隐
　　有熟悉的感觉。

　　颜定还想再仔细看时，这姑娘招来了服务生，买了单。

　　服务生接过钱后一脸惊喜和崇拜的拿出另外一个本子，和那个女孩儿又说了什么，周围太嘈杂他听不清。只是看到女孩儿和服务生合了影，最后又笑着在服务生的本子上划了几下，颜定猜测她应该是个明星，刚刚应该是在签名。

　　最后她站走了，颜定这才注意到她穿着绯红色的裙子，一双如玉般白皙且纤细的手臂在空气中晃着，板栗色的长卷发扎成马尾，俏皮又充满活力。目测身高在170左右，穿了一双大概5、6厘米的小皮靴，像是某个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

　　还没来得及等他捕捉更多的信息，她就已经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颜定的视线。

　　过了好几分钟，车子都没有动一步，颜定看着那杯被她捧过的咖啡已经被服务生端走，但那女孩儿的五官却清晰的印在了他的脑中。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颜定皱了皱眉。

　　“老板不舒服吗？”副驾驶的助理看到他皱眉，又看到窗户打开着，关切的询问。

　　“没事”，低沉的嗓音响起，颜定将车窗关上，视线继续落在平板上。

　　叶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忆刚刚结账的时候。

　　那个服务生居然是看过她演的角色，并且还是她的粉丝，叶殊还是头一次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总觉得有点微妙。

　　叶殊回尚景御苑随便吃了点东西，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才3点，趁着天色还早，想着叶家老宅隔尚景御苑不算远，无所事事的叶殊便去了老宅。

　　颜家将这里保管的很好，连密码和指纹都是当初她走时设的。

　　打开大门，客厅里的陈设一切如昨，还是两年前的样子，连家具都没有换过。

　　她儿时滑过的梯子，她涂鸦过的油画。

　　走上二楼，爷爷训过她的书房里，爷爷常翻的孙子兵法，她小时候看的漫画，大一点看青春杂志，还有林燊的唱片专辑都好好的放在书架上。

　　叶殊关上门退出来，止不住眼角的湿润，走到走廊的另一头，这里是她的卧室。

　　推开门就是林燊的海报，按照真人的比例，正对着开门的她笑。她的床干净整洁，被子不是从前的那套了，不过颜色和款式都和她的极为相似。

　　她想‘赎’回这栋别墅，不是因为这里处在怎样的黄金地段，有多大的升值空间，值多少钱，而是这里，装着她全部的过去。

　　多少个哭泣的夜晚，有爷爷陪着她，或者有那个人陪着他，给予她所有亲情应有的温暖。他们是她的光。

　　她都记得，在这间房对面的卧室，是给他的，他休息的时候会过来，陪她画画，给她讲故事，也讲他工作中的趣事。

　　只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叶殊闷闷在躺在床上，侧过身看着墙上的林燊，似乎想从他的笑容中汲取力量，渐渐的，困意袭来……

　　颜定从公司开完会已经6点了，母亲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他没有再推脱。

　　儿时不懂事跟家里闹矛盾，他少有回家，上一次回来就发现父亲已经老了，虽然远远看着依旧伟岸精神，看细看之下两鬓已经生出白发了。

　　何况这些年商场酣战，他也开始明白父亲当初的无奈，家里没再逼迫他做他抗拒的事情，他也愿意继承父亲的志向，和家人和和气气的一起生活。

　　愉悦的心情在进家门时被现实无情打碎，颜定想象中，父母等他吃饭变成了老两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盛景女士毫无影响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喊打喊杀，颜老先生则一脸淡定的握着手机，偶尔皱着眉，只是手指却一点也不淡定，飞快的在屏幕上滑动。

　　他在玄关站了好久，只有家里的阿姨走过来询问他想吃什么，她马上去做。

　　终于一把结束，盛女士抬头活动筋骨，才看见颜定脸色不太好的站在玄关哪里，于是随意招呼了一句：“儿子你回来啦，饭在锅里你自己吃吧，我们已经吃过了。”

　　颜定不为所动，又过了一会，盛女士抬头，看见颜定还在，又随口招呼了声：“你怎么还在这里，要一起玩吗？”

　　颜定走了过去，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游戏把父母都迷成这样，但是没想到他爸爸眼神犀利的看了过来，“小孩子玩什么游戏，要玩找你媳妇去。”

　　颜定停下迈出去的脚，就听到他亲妈盛女士又开口：“咱们儿子找的到媳妇吗？”

　　亲爸：“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亲妈：“可是小叶子好像瞧不上你儿子怎么办，现在是法治社会，婚姻自由。”

　　亲爸：“嘿，左边有个敌人，快闪。”

　　盛女士下意识的往颜老先生所在的右边靠过去，而在盛女士左边的颜定满脸黑线。

　　在家里匆匆吃过晚饭后驱车离开了，他不想待在家里被花式虐狗和变着法的催婚。

　　反正他们家什么都不多，房子肯定不少，就在离父母家不远就有一套别墅，这些年偶尔回来都是住的那里，这次也不例外，所有的东西都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