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剧本》拏依伽

3、第3章 The omens （一）

　　青山墓园的冷空气，似乎吹进了市区。
　　早春的雨总是冷得人不知所措，刚脱下棉服就令人怀念羽绒的厚度。

　　周清也找到照片上的参照物时，雨势几乎已不受控制，撑着伞都能打湿半截裤腿，许多人已躲进临街商铺。
　　绵绵细雨下成如斯瓢泼气势，这样的季节里倒是挺罕见的，豆大的雨滴打在露天咖啡厅的雨棚上，与路面上疾驰飞过的车辆引擎声、划水声，嘈嘈切切错杂呼应，像极了一首春日里美妙又恼人的交响乐。

　　周清也坐在半高的花栅栏后，面前放着烤面包片和一杯咖啡，杯里已没了热气，冷掉的面包片也似乎没有动过，可他的手指却捏着金色的小勺子，不停搅拌着深褐色的咖啡。

　　对面的街边也有一家咖啡店，旁边还有两家轻食馆和音乐水吧，除此外，都是快捷的小食店和礼品店，他刚刚沿街都进去察看过。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下午1点47分。
　　确定位置后，周清也在咖啡馆已经坐了快半个小时，目光大多停留在对面的街景上，漫长的等待消磨了他大半的耐心。
　　揭开桌上的糖盒，他想再加一勺砂糖，晃动糖勺没感到质量，拿起盒子低头看，才发现大半盒的砂糖只剩少许挤在边缘的夹角里。他意识到面前的咖啡杯里，融化了糖盒里近乎所有的砂糖，那滋味想想就能体会，苦涩里混入过多甜腻的糖分，他的舌尖已经开始分泌津液。

　　然而，跟盘子里的烤面包片一样，他并不打算享用这杯咖啡。
　　这些食物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让他多留在店里一会儿，食物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他本身颇为自负的性格，也不会仅仅因为几片面包或者一杯咖啡，就产生多么强烈的羞耻感。
　　比起这些都重要的是，他在等待“秘密”的出现。

　　脑海里的照片上，“Secret”酒吧紧挨着一家轻食店和古董礼品店，十字斜口通街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他开车加步行近乎转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在这条街上找到“Secret”的门牌1515号。
　　虽然对比细节，周清也找到了紧挨的两家店，却发现街两边的单双数门牌唯独缺少了1515号，街角巷口也没有找到类似“Secret”的店面。

　　——他和裴知笑口中的“秘密”，正是指的这家酒吧，“Secret”。
　　这里，是他们此次行动的主要据点。

　　“Secret”的存在如同它的释义一样，充满了不确定的神秘色彩，它不受任何组织操控和影响，在等价交换的基础上，能够为任何人提供想要的东西，通行证是进入“秘密”内部的邀请卡。
　　选择“秘密”做为行动主要据点，因为对于参与行动的成员而言，这里足够安全，即使他们所属的组织Association for Consciousness Research（简称“ACR”），知道他们会将这里做为其中一个联络点，根据“秘密”的规避规则，ACR如果不能在他们之前抢占先机，就会在短时间内处于被动，他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个“时间”。

　　这次行动是对组织的彻底背叛，除了周清也已经被怀疑，另外三个加入行动组的成员，都没有暴露身份，处境还算乐观，这也是其中一个“先机”。
　　不过，裴知笑并不是行动组的一员，他和ACR上层接触密切，周清也只是说服他为行动提供内部情报，并不会直接参与到这次行动，更多的是起到一些连接的关节作用。

　　周清也想过会不会裴知笑的情报出了问题，行动其实已经暴露，但他接着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如果行动暴露，那么今天他的葬礼就不会如期举行，更可能在他从这具身体清醒后，联络上裴知笑的38小时里，就被组织的工程师直接清除，彻底掐断行动。
　　但从现在ACR的反应来看，他们并不知道周清也已经从“解离体验”的实验事故里金蝉脱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清也屡次查看手表。
　　还差半分钟到两点整。

　　“叮——叮——”
　　十字口大楼顶部的钟楼，响起沧桑的威斯敏斯特钟声，悠长乐声响过后，便是大钟报时的厚重敲钟声。
　　这座大楼建于1924年，融合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和英国钟楼的建筑形式，是十字斜口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物。

　　“两点整。”周清也抬表跟广场大钟对好时间，起身拿回门口伞架上挂着的雨伞，撑开伞走进了雾沉沉的雨幕。

　　对面的古董店旁是一条破旧的石板巷道，刚才周清也埋头对表，再次转头看回来的一刹那，巷道的路口凭空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旧邮筒。

　　他确定，这个旧邮筒之前并不存在。
　　同样，他也确定，照片上“Secret”酒吧门口，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旧邮筒。

　　周清也站在邮筒前，黄漆标志上有一个“开筒时间”，正好是现在的“14:00”。
　　他拿出裴知笑的黑色名片，塞进邮筒的投信口。

　　“铃铃铃——”
　　很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身后响起。

　　他回身，发现几步之外的街肩上多了一座黄色的公共电话亭。

　　“你好。”他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请问是裴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沙沙的电流声。
　　“我是裴先生介绍的，来参加今晚的音乐会。”周清也说出目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
　　“请问裴先生在吗？”
　　“没有。”
　　“先生怎么称呼？”
　　周清也顿了顿：“傅讳言。”这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那边停了一下。
　　“傅先生是否参加过音乐会？”
　　“没有。”
　　电话投币口突然吐出一张卡片，周清也取出卡片，是刚刚投进邮筒的黑色名片。
　　“请写下名字，重新投入。”
　　周清也摸出钢笔，在名片背后写上“傅讳言”三个字，像投纸币一样重新塞回投币口。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再次响起一板一眼的声音。
　　“抱歉先生，你不能参加音乐会。”
　　“为什么？”周清也诧异，裴知笑不可能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对方顿了一下：“请下次再来。”说完，挂断了电话。

　　“喂？”周清也不甘心，他尝试回拨，电话那头却始终只有盲音。

　　站在雨中，他突然想起墓园里和裴知笑分开时，他对自己说的最后那番话。
　　“不要对‘秘密’撒谎，他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如果回答不上来，就说你不知道。”
　　这是嘱咐，也是忠告。

　　他顿时明白，是自己的回答出了问题。
　　——“秘密”在确认他的身份，他们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傅讳言”。

　　周清也回想方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想到那张名片，自己一笔一划在背后写上的名字。
　　——身体的基因素质不会改变，但习惯可以，是笔迹暴露了他有所隐瞒。

　　周青也不禁有些懊恼，他轻视了“秘密”的规则，以为它做为交易的媒介，为了利益可以毫无底线。
　　糟糕的是，现在他必须通过其他办法取得“秘密”的通行证。

　　这篇文要是写完了，我可能会秃成枣核，然后躺平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