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言溪》柯小胖

12、绝经两月

　　如果你想给一个人送个礼，却发现她应有尽有，没有的就是不想要的。你会不会很发愁？
　　叶以宁就会！
　　从前言溪还喜欢吃吃喝喝，那时他什么山珍海味稀奇古怪的都弄来给言溪吃。现在言溪胃不好，食物非常精细，也吃不了多少。别的她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稀罕，他想讨她欢喜都无从下手。
　　言溪沉默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家里，偶尔插插花，更多的时间枯坐着发呆。叶以宁看见她发呆就暗暗担心，总怕她胡思乱想。
　　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难得有天看到言溪用他的电脑。他有点好奇。因为言溪平时基本不开电脑。他以前还取笑过她：“你作为宾大的医学博士，怎么一点学术气质都没有？就算偶尔看书也是看言情小说，平时从来没有见你干过一点正经事！”
　　言溪那时一脸安逸的笑：“我读书读怕了，在学校时就多次发誓，毕业后我要把书和电脑一把火全烧了！”
　　这今天她怎么忽然开起电脑了，稀奇啊！叶以宁凑过去看：“你在弄什么？不要弄坏我的电脑啊！”
　　“同学说给我发了个邮件，我看一下。”
　　“什么邮件，我帮你看吧，你这么久不看东西了，26个英文字母都忘记了吧。”
　　“是啊，登不上邮箱了，忘记密码了。好麻烦，算了，不看了。”言溪一向习惯性懒惰，只要稍微麻烦一点的事情，她就不做了。
　　叶以宁只能自己帮她重置密码，帮她登录上去。当然也顺便自己先看看是什么邮件。原来是一份校庆邀请函。“是校庆邀请函，你要去吗？我陪你去？”他问言溪。
　　言溪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犹豫了一下，说：“不去了。”
　　“为什么？”
　　“算了，没啥意思，无论是本科班同学，还是博士班里的同学，我大概都是混得最差的了，没脸回去。”
　　叶以宁一脸同情地点点头：“我想应该是没有比你差的了，毕竟别人再惨也能到卫生院去打预防针！”
　　言溪这人不能激，一激她就上劲了：“打预防针我也会的，我就是不想上班而已，上班那么辛苦……”
　　他也没想她去上班，这个话题不能激她，别她真的跑去哪个医院当医生了！便问她：“你到底是怎么考进宾大的，不会是你爸爸捐钱进去的吧？”
　　言溪翻了个白眼。说：“我也曾经优秀过的好不好！我博士还是提前毕业的，只用了三年。”
　　“嗯，都怪我不好，拖了你的后腿！”
　　他能主动承认错误，言溪便一脸“放过你”的得意。他又说：“要不我以你的名义给你们学校捐点钱，这样你回去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好不好？怎么说你们学校也是我们俩的媒人呢，也要感谢一下吧。”
　　言溪还是摇摇头，叹口气：“算了，回去又回不了家，我呆着更难过。”
　　他一直不敢触碰她这个话题。难得她提起，他便也主动说：“对不起，你爸爸去世我都不知道，我还是最后听朱瑛说的，那时候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难过的事情，我还觉得你是要抛弃我回美国了。”
　　她低着头，盘腿在沙发上坐着，就这么哭了：“我爸爸是忽然去世的，但是他生前专门立了个遗嘱，说他死了都不要见我！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她边说边哭，悲伤瞬间弥漫上来了。
　　叶以宁却不后悔提起。他一直想就这个话题和她聊一下，却一直没有找到切入口。但是言溪明显心里闷着事，才会这样总是发呆。与其在心里憋闷，不如发泄出来。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搂过她让她靠着自己，安抚她：“哭吧，哭出来好受一点，不要这样闷着，我好担心你！”
　　言溪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坐起来嚎着说：“我爸爸心里还那么疼我，最后还怕我以后流落街头，把钱都留给我。他不这样，我还不会那么难过，他这样我心里更痛！我是不是好自私！”
　　叶以宁搂着她，不知如何作答。从为人女儿的角度，她是自私的。可是叶以宁多么怕她不这样自私！
　　叶以宁又问她：“那你见到你妈妈没有？”印象中她母亲还是蛮客气的。
　　言溪哭着：“见了，我妈妈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活得痛快就行’。我爸爸是脑溢血过世的，他们肯定都觉得是被我气的，所以都不理我。”
　　这真是众叛亲离了。她曾经被全家人捧着、呵护着，现在被全部人埋怨、憎恨！曾经有多幸福，现在便有多惨痛吧！饶是一向能言如叶以宁，此时也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等言溪哭够了，平静一些了，他又想了个方法，问她：“要不按东方的习俗，我们去黄大仙烧个香，给你爸爸超度一下，这也安慰一下他在天之灵好不好？”
　　言溪摇摇头：“算了，让我爸爸清静清静吧！大概如果可以选择，他但愿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的女儿吧。”
　　这个死结，大概是从此化不开了吧！
　　言溪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参加校庆。倒是叶以宁的母校香港大学，准备给他颁发名誉博士学位。他便带着言溪过去参加授予仪式。顺便给学校捐了一笔钱作为奖学金。学校提议把这个奖学金设为“以宁奖”。叶以宁说：“叫‘言宁溪’吧。”他的夫人叫张言溪，校方自然是知道的。虽然觉得这个名头怪怪的，不过还是尊重他的意见。
　　言溪回来跟他说：“我觉得你想的这个名字，很别扭！不好听，不顺口！”
　　难得她开始有心情了！他也很好兴致，说：“挺好的啊，我这个很有意义的。”
　　言溪笑：“那你不如大方点，叫‘言溪奖’，好听多了！”
　　“那不行，我出了钱的，总要沾点边。”
　　言溪默。
　　叶以宁又坏笑着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我的名字要放到你的名字中间么？”
　　言溪一脸“这有啥好猜的、无聊”。
　　叶以宁却是谈兴正浓：“你知道一个人，嗯，就是你这个身体，”他说着还双手从言溪身上比划了一下，“整个身体，最中心的位置是哪里？嗯，张博士？”
　　言溪的脸一下红了。
　　叶以宁还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小声说：“我想到那里去！”
　　言溪的脸真是红透了，头也低下来了。
　　叶以宁却得意地哈哈大笑，恢复了惯常的朗声：“你想哪里去了？我说的是这里！”说着指指她的心口。
　　“我要在你这里！”他抱着她，很认真也很动情地又强调了一遍。
　　“你一直都在那里的！”言溪枕着他的肩，轻轻说，“I Love You!”
　　她终于说了！虽然爆了句英文，也可以吧！叶以宁已然满足。
　　也许是失而复得吧。许多夜里，叶以宁爱得炽热又缠绵！
　　也许是知道结果了！言溪反而彻底放下期待了，心态轻松许多。大概是因为年纪长了一些，对那个事，终于也热情了许多，甚至会主动回应他了。
　　转眼又到冬天。叶以宁想起她从前那么喜欢去北海道玩雪。也希望她活泼一点，至少不要天天闷在屋里。便问她：“今年要不要去北海道过冬天？”
　　“不要，不想去。”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玩的居然是什么“贪吃蛇”！她的智商，真的是堪忧！连玩游戏都要挑这些简单没有压力的玩！叶以宁有时候都会庆幸，还好她不能生孩子，不然生个傻瓜出来更麻烦……
　　他走过去，拿下她的游戏机。温柔地哄她：“为什么不去啊，去吧？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去的吗？住得都不舍得回来。”
　　“不要，不去了，好累，不想动！”她懒洋洋地，说话都有气无力。年纪轻轻地，一点活力都没有，也许是病了两场拖虚了吧！叶以宁内心揪地疼，面上还是嘲笑她：“你怎么跟个老人家似的？我这个老男人都比你有精神头。”
　　“嗯，我可能被你传染老了吧，都绝经了。”言溪一脸百无聊赖。
　　“绝经？”叶以宁多少有点常识，狐疑地重复了一句。
　　“是啊，我两个月都没有来了吧。哎，你说我才35岁，就绝经了么？”她坐起来，有些迷离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努力不让自己流露任何情绪。例假没有来，她认为自己是绝经了？张假医学博士，你真的笨得够可以！没有期望便没有失望，很好！
　　他点点头：“有可能！是不是很困想睡觉？不早了？”
　　“是啊，真的困，睡不够，我都不想洗澡了，好累，我睡了好不好，不洗了。”她嘟囔着，真的打算不洗澡就去睡觉了。
　　他本来想抓她去洗，转念一想，别折腾着了，不洗就不洗吧，反正一天到晚猫在房间里，灰尘都没沾一颗。
　　自然，第二天他立即带言溪去医院检查。甚至怕她有了希望，失望后打击更大！骗她说去复查胃病。言溪一个劲嘟囔：“好好的啊，不用复查了。”又抱怨：“查胃不做造影，反而抽血了？抽血能看出来什么？”还要噘嘴撒娇：“我最不喜欢抽血了，好疼！香港的庸医也太多了吧！估计都是我这种混日子的在当医生。”
　　陪同的工作人员自然知道是查什么的，听着她这一连串抱怨，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叶以宁点点头，心情甚好：“张博士你优点倒是特别显著！”
　　“是什么？”佣人给了她个果汁，她喜欢喝，心情好了一些，便随口接问了一句。
　　“特别有自知之明！”他弯腰，凑近她耳边，还要调戏一句，“我特别喜欢！”
　　言溪今天还真的是！特别有自知之明！她闻言，还不急不恼，接着自补刀：“是啊，我经常奇怪，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呢？”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偷笑了。老婆自己欺负可以，别人欺负，那是不行的！叶以宁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揉揉言溪的脑袋：“嗯，大概我眼光独到吧！”
　　这种结果是很快出来的。不久便有人悄悄过来通知叶以宁：“太太是怀孕了，要不要带她过去见医生？”
　　叶以宁闻言，霎那间心情大悦！从未有过的、空前的快乐！他还是走过去，若无其事地跟言溪说：“嗯，医生叫我们过去。”
　　言溪正在窗边看风景喝果汁，点点头很温顺地跟过去了。
　　“叶太太，初步判断您怀孕了。上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言溪居然晕乎乎地说：“不知道啊，记不清了。”
　　叶以宁蹙眉：“你不是说绝经两个月了吗？”
　　绝经！医生都有些好笑了。言溪不好意思：“嗯，是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那做个B超看一下胎儿发育情况吧。”医生麻利开单。
　　叶以宁内心十分激动！却看言溪一脸将信将疑，出来还问他：“香港医院的收费是按检查项目的吧？”
　　“应该是吧。”叶以宁随口答。她关心这个做什么？还怕我付不起检查费吗！
　　言溪兀自点点头：“这个医生，肯定是想坑你钱的！”
　　坑我钱？叶以宁一脸“你脑回路怎么可以清奇至此”的嫌弃，看着她，还是温和地点点头：“没有你坑！”
　　因为是私人医院，叶以宁就陪着她做的B超。医生直接指着屏幕给他讲解：“这是胎心…嗯…14周了！你看，都有胎芽了！没问题的，很好！”
　　言溪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她真的怀孕了！她兴奋得衣服都没有盖上就要坐起来，还喊着：“我来我来，给我看一下！”叶以宁忙按住她：“大宝贝，你千万小心点啊，别乱动！”
　　他紧张的样子，连医生都有些好笑了，说：“叶先生不用太紧张，一般这个状态已经很稳了，稍加注意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