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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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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从小就爱护家人。”刘曜挥手,羽林卫尽数退下,隐身于各宫殿间。
羊献容面色稍稍缓和:“清儿鲁莽,闯下大祸,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教子无方,女孩子成日在马场里,也不是个事儿。”
刘曜:“我倒是想留下她,她肯吗?”
他话中有话,目光游移在司马清的脸上,好一张光洁明艳的皮囊,内里包裹的如水肌骨,足以让每个男人为之疯狂。
“留下?做一个侍女吗?”司马清问。
刘曜眼眯了眯,沉默一会,在位于宫殿内的相国府里,他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唯有眼前这个……
他道:“自是跟你母亲同住。”
母女共伺一夫……他终是说破了。
以前她不愿去想,可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
“清儿已长大,与母亲同住,多有不便。”
“那就另置一处新殿。”刘曜欣然一笑,遥指毗邻弘训宫的一侧的永训宫道。
羊献容与司马清两人皆是一惊,羊献容不敢接话,半晌,司马清才垂首跪在殿前道:“奴才愿意照看烈马黑云。做相国的马奴。”
羊献容皱眉看着司马清,她不明白,为何她的女儿宁愿为奴不肯委身于刘曜。
拓跋城站在刘曜的身旁,看着俯身跪倒的司马清,手背在了身后,之前淡如月色的眼神,渐渐浓如玄墨。
刘曜上前,左手握着帕子,右手执着剑,没有被人拒绝过的人,第一次尝到了被无视的滋味。
他右手微动,身边数人面色各异。
拓跋城人未动,衣摆悄然拂起一片黑色,如的乱云在他身上浮沉缭绕。
本想冲上前,只觉得手腕上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他,他回头,看到陈妈的一双苍桑百年的眼,低目时,才看清楚,阻滞他前行的,是一只握在他手腕的手,那手背上有一条深红色的疤痕。
二十年前,他看到这道疤痕时,会问:“陈妃,你可有后悔救我。”回答他的是一记耳光。
是呀,如果后悔能让陈妃的儿子复活,那她可以后悔无数事情,可是当她用自己儿子的命换下他拓跋城时,他的命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远外脚步声传来,拓跋城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刘鹏匆匆忙忙跑过来。
“父亲,石家父子,今早出城了。”
“为何不拦下。”
“有石花在,城门守兵不敢拦。”
刘曜鼻中轻哼:“悬剑去矣。”
说完,用手帕擦了擦手,随手一扔,转身时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司马清,而是牵起刘熙的手道:“走,跟父亲去用早饭。”
羊献容跟在他的身后,回首看司马清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眼底不由得漫起一片水汽。
她看到刘曜背脊突然僵硬,不敢多做停留,加快脚紧跟上前。
直到他们消失后,司马清才慢慢抬起头。
“起来吧。”
“相国未叫我起来。”
刘鹏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再无父亲的手下,便低下身子道:“平阳城里的那一位快不行了。”
平阳王还是……司马清心思活动起来。
刘鹏面色凝重的做了一个“皇上”的口型。
就在昨夜,这位夺位不到七八的皇帝,现已经病入膏肓,从平阳都城不断传来消息,皇太子不日将可能即位。
刘曜自然比谁都早一步知道皇帝的动向,他已暗中打算,第一步便是将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石家,赶出长安城。
而石家更是想借司马清之事,向刘曜发难,因为黑云,是将要献给皇太子的礼物。
现在礼物没有生病,还生龙活虎的,那刘曜可以安然送出黑云,向皇太子表衷心。
可是养了黑云三年之久的石家,一夜间被刘曜夺了回去,大有自己养大的儿子,让人做了现成爹爹的憋闷感。因而石家上下一百七十一口人,除石花之外,尽数弃府而去。
这一连串的变动,仅发生在一夜之间。
司马清已然习惯了这种动荡,再怎么惊暴的消息,都不及自己的父亲死在永安殿的那一夜。
她悠悠的从地上爬起,轻掸身上的灰尘,向拓跋城送一记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亦还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司马清今日的危机暂时解除。
刘鹏伸手去拍司马清,她闪身让开,让他的手落了空,他只得干笑的收了手:“你真有胆色。”
司马清脸上已有困色:“我想回去睡觉。”
“去我那。”刘鹏马上欢喜的说。
自知道司马清拒绝了他的父亲,他心下不自觉的把她看作了不可多得的良配,只要过了这风头,把她纳入房里,成就他的好事。
“不去。”她直接明了。
“你不去,死路一条。”
“死?”司马清嘴角轻吐一声,“先登营里的死的兄弟们,哪一个不是为了你们在战斗,可你们把他们当人了吗”
“他们只是奴隶!”
“对。”司马清冷笑,“现在起,我跟先登营的人一样,我也是奴隶了。”
刘鹏心下着急,说出不什么来劝阻她,灭晋的那一夜,他在城外与南阳王的兵厮杀,只是后来从旁人口里得知,她被废为庶人,同时,被他的父亲,囚禁在弘训宫里。
从未失去自由的人,是不会理解那些被囚人的心。
他只固执的认为,他喜欢司马清,司马清就应该感激涕零的回报他。
直到今日,他才有所领悟,司马清宁愿做奴隶,也不跟他,绝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而是……
他回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拓跋城,那种眼神,温暖舒适,同时深沉而充满爱意。
刘鹏喃喃不敢置信的走到拓跋城的跟前,道:“是真的吗?”
拓跋城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斜斜看着刘鹏,与看司马清的情深意重不同,如见陌生之雄兽。
刘鹏望他的眼神是试探与审视,拓跋城回视他时,却是疏离、自信与不屑。
刘鹏又迫近一步,直视着他:“你喜欢她?”
“是。”拓跋城从容的承认。
“她喜欢你吗?”
“是。”
声出清晨里,最亮的一声雄鹰长啸,让人一怔。
刘鹏本以为他会沉默,会推辞,会否认。但事实是他像是早等着他来问,他答得胸有成竹。
他和她同时仰头看着已渐西沉的月,目光转向东升的太阳,阳光把暗沉的天空照亮,昼夜平分的时间里,他们想到的不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蓄积力量,反抗这个无法说“不”的长安城。
然而,他们说话时,司马清只听到刘鹏的几句抱怨,知道他一向少爷脾气,随即转身,牵着黑云,向外走去。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她离得远什么也不曾听到。
再回马场里,先登营已换防到此。
袁雄远远见她归来,领着一群人围上来。
“他们可有为难你?”
“暂时死不了。”司马清乐观的道。
“这次要留在这里多久?”
“能待一日是一日吧,那囚笼我是不想再回去的。”
司马清嘴上说不愿意回去,私下里一直在打听,有关平阳王的事。
这一日,已到六月的先登营里,开始了十五打牙祭。
早早的,伙房里的伙计赶着马车,挎着篮子向营外去。
司马清拦下他们:“行个方便。”
轮值的伙计冲她一笑:“清儿这身打扮,是约了人?”
“袁雄,有眼光。”司马清跳上马车,找了个稻草厚实的地方坐下,软软的舒服不少。
见她如今已跟营内兄弟无异,举止言谈,平易近人无架子,袁雄有感而发:“唉,几年前,您是大晋的公主,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司马清拍拍手:“乱世之中,剩者为王。”
“胜?”
“活下来的才是这个。”司马清翘起脚,把手枕在后脖,向那边新来报道入营的一群人望了两眼,那些人,不知道又有几个能活到成为营兵的时候。
马车走出不到半里地,眼前出现两个人影。
小琪和小婳偷偷出来,一个拎着一只包袱,只是包袱也忒大了些,足足把她的身形给遮了一半。
另一个提着食盒,走起来很吃力,似乎是装了不少东西。
两人向司马清招了招手,看到袁雄时,眼神微变。
“他是自己人,有什么说。”
小琪小婳把东西放上马车,三人到了僻静处,小琪才抹汗道:“公主。”
“叫清儿。”司马清纠正道。
“清公主。”
司马清抚额,目光赫然。
“清儿,这是夫人让我们送出来的东西,你好生带着。”
“这是夫人叫我们做的干粮,你收着,到时赶路时用。”
“什么意思?我只是去养马,又不是去逃命。”
小琪见司马清一脸蒙,急道:“你还不走吗?”
“走?走哪去?”
小婳:“公……清儿,夫人说,刘粲皇太子即位,要相国从长安城内选美女数人送入平阳都城。相国让卜珍去办此事,她已经命人画下你的画像,还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与那边”
她们两人围着司马清说了半天。
司马清才终于明了些事,赛马会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无论她是不是闯祸,嫁入平阳城的事不可逆转。
她藏于马场,远离刘曜,甚至愿意当一个马奴,也不可能摆脱被当做政治联姻筹码的命运。
她心想,罢了,如果我终是中刘~氏~一族的人要扯关关系,那也许是我出长安城最好的机会。
转念想开许多事,也不再为此事烦恼,只是她们两人说了不少事,唯独没有提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