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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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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献容拧眉:“没有皇上。”
司马清:“没有?”
羊献容:“大晋没了,皇上没了,连我这个皇后,也一并没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圣旨,伸手递过来,手臂微微发抖,似乎在与某种压于心头多年的东西决裂一般的难受。
司马清接过来一看,“废后诏书”,她闭了闭眼,字是刘俭的字,她认得。
但这究竟是母亲想要的结果,还是刘曜的想法,亦或是司马越的想法。
她的目光在三人脸上轮流转了一番,才道:“大晋从此也无公主。”
说罢,将那纸婚书掷在地上。
羊献容双上紧紧盯着那纸圣旨。
司马清转身,将腰间的腰封一扯,身上的红色嫁衣如落霞般,坠于尘埃里,掀起一片雾色。
里面露出一身雪锦孝衣。
众人一怔。
原来她早知道,今夜有大事发生。
她也知道,她对此无能为力。
只是她依旧选择入殿,想看看那个与他非死不能相见的皇上。
“大胆,你未经皇上的允许,怎么能以孝衣入殿!这是大不敬!”一直守在偏殿的王氏看到这一景,走了出来,站在司马清的身后喝斥道。
“皇上?”司马清疑惑的回首,看着王氏,“你在说什么?”
王氏道:“新皇就在刚才临危即位。”
司马清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她向羊献容看了一眼:“母亲你终于解脱了。”
羊献容面色凝重,慢慢将手中诏书展开,上面有先皇亲笔所书“公主性乖张,贬为庶民”几个字,往下落款所书的日期,却是在半月前。
原来,先皇已经想过要放过司马清。
不想让她再成为了和亲公主。
懦弱的君王,保不了妻儿,只能让她们自寻生路。
她默了默,侧目看着那些一心想将司马清嫁与氐王做棋子的司马越和刘曜。
终于下定决心的道:“清儿,你早知道,为何还要留下,你早就可走的。”
司马清:“我以为我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想走,可我走不了。”
她的脖间一片冰凉,身后的拓跋城已将沾满鲜血的剑,抵在了她的脖间。
司马越:“拓跋城,你杀了她,我封你做将军。”
羊献容紧张的望向刘曜:“大将军,你答应过我的。”
刘曜抬目看了看殿外:“我答应过你,让她嫁一个好人家,安生过一辈子。”
羊献容:“她还小,让她在小容身边多留几年,求你了。”
刘曜:“她死了父亲,让她守孝三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司马清转过身,脖上的剑刃抖动了一下,不留痕迹的移开半分,一段青丝落下,她的眼正对上拓跋城。
“还不谢谢大将军。”拓跋城自入殿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司马清双眼赤红,立在那里不吭一声。
刘曜:“怎么想为你父亲殉葬?”
司马清只觉得肩头沉了沉,竟然是拓跋城用剑身下压。
“清儿,快……”
“司马清,毕竟是司马氏的骨血,怎么能向你下跪。”司马越在旁边嘲笑道。
拓跋城上前一步,握着她的肩头,指间微一用力,白色的孝服上一片血红,他凑近到她的耳边:“活着吧,就算是为了我。”
司马清心头一震,双眼瞪着他。
见他嘴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失去平衡的倒向地面。
她伸手去接,两人都重重的摔倒在殿中央。
他的血染上她的衣服,湿了,透入肌肤,一片湿凉。
殿外的小琪小婳冲进来,一身是血的扑倒在他们的身侧,“蒲山和蒲雄说要杀了公主,为蒲林报仇。”
说话间,蒲山与蒲雄拎着兵器冲了进来。
两人挥着手中的纸,大叫:“司马越,刘聪已杀到城下,你们司马氏完了。”
之前一直以为操控全局的司马越慌了神:“我和氐王有言在先,只要我当上皇帝,之前他所占之地,全归他所有。”
蒲雄:“我们要的不止这些,我们还要这洛阳城。”
“洛阳城?这可是我的都城。你们要了,我去何处立足。”
可笑司马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却不知道,刘俭在外面已说服了这氐王这棵只看眼前利益的墙头草。
一直左右逢源的人,在几方势力的角力下,终于发现他们可以拿到最大的份额,那何乐而不为。
已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他们抛弃了司马越,与刘曜联手。
司马越阴笑两声,做着垂死的挣扎:“蒲林可是死在先登营的手里,你们不想为弟弟报仇了。”
蒲雄和蒲山两人相视一笑,司马清隐隐猜出一些,再看拓跋城一脸平静,似乎一切均在他的算计之中一样。
刚才的一幕只是在演戏吗?
还是在一番战斗后,双方重新估量了对方的实力,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相互交换了新的条件。
司马清正欲说话,手臂被拓跋城紧紧一捏,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出声。
小琪与小婳两人一个扶着一个,几人快速从殿中退了出来。
司马清:“这是怎么回事?”
拓跋城:“大将军要弃城。清儿,跟我走。”
“去哪?”
“别问。”
“城外到处是兵,我们逃得掉吗?”
“你只要答应跟我走。”
清晨,宫里少了一个公主。
本是顶天的大事。
却在这一天,贵为皇后的羊献容,再度被废为庶人,草草的被轰出了宫门之外。
一身孝衣的她,扶着陈妈的手,苍白的脸上没一丝表情,只维持着最后的皇家体面,默然的跟着皇帝的送葬队尾。
她并不是为棺材里那个无法守卫皇城的皇帝,更不能保护家人的丈夫,在做表面功夫,而是为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比的愤恨与无奈。
她没有眼泪,也没有尊严,只有满腹的怨,深刻于眼底的迷茫。
而跟在她身后的只有一个羊仲武。
直到棺木抬到城门口时,抬棺的队伍突然停下,内侍慌张的从队首向队尾跑。
到了棺木前,正与羊献容遇上:“皇后”
羊献容面无表情的道:“这里没有皇后。”
内侍改口道:“夫人,城外有人要见您。”
羊献容冷冷看着前方:“见我?前几日攻打的南阳王不是一心要我为帝国殉葬吗? ”
“今日是大将军刘曜要见您。”
羊献容眼中微闪:“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
“大将军说,永安殿之事,从未想冒犯您。”内侍将话说出时,神色也有些不妥,但已是经他斟酌过的,要是真的一字不差的说,只怕还比这更加露骨让人难堪。
羊献容沉默不语。
内侍将一封信书交于羊献容手中,走近几步,低语道:“夫人,此信切不可让他人知道。”
羊献容一见上面所书“刘曜”两字,顿时神色突变,原本槁木死灰般的一张脸,微微泛起一丝异色。
她只从容将信收到袖内,整容肃装的道:“送先帝出城安葬。”
这一切,都被藏身于棺木之中的司马清与拓跋城听得清清楚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人不为。
但人在做,天意安排司马清知道这一切。
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为何父皇会死得突然而狼狈到尸骨未存,这皆与那封信有脱不开的干系。
拓跋城看着一直拿刀向着自己的司马清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杀你了,南阳王已被大将军打跑了,你安全了。”
盘腿坐于拓跋城身前的司马清,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这次大将军设下的丢卒何车的计策,让司马越与氐王内斗,又借刘聪之力施压,一切看起来,与他无关,他可以安全回到长安,做他的赵王。”
司马清抚额想了半天,这场大戏里面,蒲林之死,才是戏的一个引子,一切都是为了让皇上死在自己人手上。
刘曜到底是为了皇权,还是只为了宫中盛传的——羊献容才是他的目标。
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发动一场死伤上万的战争,这到是这个男人太深情,还是这个女人的不幸。
爱情背负着如此多的人命,值不值得。
怪不得临走时,司马清发现母亲并没有太高兴。
反而是更多的愁容。
她道:“这么说,给你撑腰的倒了,现在你也得去逃命了。快走吧快起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错,我从来不听命于任何人,只是……”拓跋城本想告诉她,那个刘曜才是真正想杀她的幕后之人。
目的很简单,刘曜一心想得到羊献容,但又忌惮羊献容嫁过皇族,生过皇子,要想独占对主方的感情,就只有杀尽她的儿女,才能让她死心踏地,不作他想的跟着他。
只是这种血淋淋的皇室倾轧,他真不想让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变故的司马清知道,虽然他曾经所经历的比她不知道要惨烈多少倍。
他明白,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会让人根本不懂什么叫亲情,什么是感情。
他仰头指了指头顶上的盖板,岔开话题道:“司马清,宫里的孩子,要么长不到成年,长在成年的,你可知道要经历什么?”
司马清侧目望向那重死沉的厚板,想起母后跟她说过的话,道:“欲成天子之女,必舍爱忘情;欲登顶峰,必忍肌肤彻骨之痛;欲成帝王,必是骨肉相残,天下最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