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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

  •   原本一场事关百万人的生命的乱局,被一一化解,司马清心中放下诸多担忧,终可斜坐在车辕上与拓跋城并肩说笑。

      行到石头城外,看到路边摆着祭奠王敦的供桌。

      桌上果品蜡香齐全,还有人在一旁看守。

      有人来吊唁便会还礼。

      一切做得像模像样,所有人认定,一代英才死了。

      司马清望着一路跟在后面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当朝最有权势力的大都督。

      军权全在他一人之手,可以说他已是大晋最有权势的臣子。

      司马绍已对他封无可封,赏无再赏,极尽安抚。

      这一切都被司马清看在眼里。

      她捻着手帕里的曼陀罗花粉,香味清如寒雪之梅,这是极北的地方与梅花嫁接才生出的异种。

      也是王昭容身上的香味,这香味在王导的院子里闻到过。

      她是怎么被王导接出宫,又是怎么顺从的由建康城一路无声的跟着去到了芜湖,这只怕只的王导一人知道。

      车行半路,车身突然掀起,车轮陷入一个水坑之中。

      春季道路化冻,泥泞难行。

      后面的王导立即过来。

      他二话不说,责备护卫不力,将侍卫长与禁军全数换了人,士兵皆是生脸,人数还增加了三倍之多。

      司马清握着的花粉也洒了一地,王导见到眼中闪过冷意。

      拓跋城向司马清含有深意的看了数眼。

      司马清翘起指头,轻轻的道:“兔未死,就要烹还在为他们办事的狗了……”

      拓跋城了然而平静,他不仁,我也无需义。

      他眼中闪出询问之色,似在问是“皇上的意思吗?”

      司马清回眸,给他一个“皇上有过自己的主意吗?”的无奈表情。

      拓跋城释然苦笑:“他们脸冲天,以为就能飞上天。却不知,前行时,目光当放平,要不然撞了树还不知。”

      青瓦白墙,黄梁横,圆柱立,飞檐流水绕宫城。

      早早一份奏章放在了司马绍的案头。

      他咳了几声,伸手拿起。

      眼皮上下微动,扫过里面几行字,眼里初初的早起的一丝疲困,变得凝重。

      昭明宫里的宫婢正在洒扫,此时也都停了手,退到一边。

      让出的位置,赫然站着一身简衣素服,手捧药碗的太子妃。

      皇上登基半年余,她一直没有被册封为皇后。

      宫人们见了,都只称娘娘。

      她总从容微笑,好似她从来与过去无异一般。

      一日三餐,晨昏定省,哪一个男人都会为她的贤慧而折服。

      “无法无天,”司马清绍的脸上写着刻骨的恨意,案上所有奏章推开,扑扑的往地上掉。

      他咳嗽着指着某一个方向骂道:“居然要骑在我的头上吗?

      律法何在?

      我大晋颜面扫地,均归于分权而制,无人能制衡这些居功自傲的人。”

      一片零乱过后,宫人吓得赶紧去捡。

      “不许捡!”他咳着,手撑案边,双眼血丝密布眼中恨意难消的怒骂,“左手捡,砍左手,右手捡,砍右手,两手捡,砍一双!”

      宫人们忙撒开手,慌张的看太子妃。

      太子妃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退下往春明殿的方向去。

      那里宫简人少,安静的居于各色山水间。

      不像昭明宫辉宏大气,只是天边一个素色的所在。

      司马清与拓跋城正拿着鱼食,给刚从春寒里暖过来的鱼补补食。

      听到一串急急的脚步声,同时回头。

      宫人道:“皇上咳得更厉害了。”

      “娘娘在吗?”

      “在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如若太子妃也搞不定时,会来请司马清出马。

      后宫里,没有皇后,没有太后。

      只有一个先皇帝新封的长公主。

      论起来,她是司马氏,说话自比王家人让太子妃放心。

      入殿内,太子妃被空中飞起的折子打到脸上、头上,不敢动。

      司马清提裙缓缓立在了太子妃身边,定定的看着砸东西的方向。

      扔得失去理智的人,哪里管她是谁。

      直到对方无力再扔,案上的折子也的确扔完了,司马清才扫一圈后问司马绍:“可喝药了?”

      司马绍眼中的火鸟慢慢萎缩,渐渐生出一抹委曲。

      司马清上前几步,神色诚恳的道:“皇上,可是王敦的事?”

      他叹了一声,这个问题谁都不敢提,他也极度的不想听,但唯司马清问,他不得不平心静气。

      司马清“嗯”了一声,向太子妃一笑,闻到药味里有一种说不出香气。

      “好了好了,长安主一来,皇上就气消一半了。”

      司马绍踩着满地的折子,举头叹息,马上又咳了起来。

      太子妃递过药碗,轻声道:“喝了药再说。”

      “唉,他们说王敦要安葬在建康城东,我只愿此生再不见这人,怎么能让父皇死后还要面对这个疯子。”

      “其实也没什么,他已死,他们王家的人还是想着让他入土为安,当然也可能想借机敲打皇上。他有错,但皇上在他未死之时,便昭告天下,说他已死。王家人一直为这事跟您较劲呢。”

      “没想到当了皇上,还有这么多不得已。”

      司马清弯下腰,翻了一个折子,看到里面所写,道:“他们自持助先皇和皇上守住江山,又各自在地方收钱纳粮,多年来,一直皇权旁落,所以正用一个死了人跟皇上讨面子。”

      “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司马清点头,“寻常人家,若是有一个老奴反客主,拆主子的家,要占为已有,的确没有哪个主子能饶过他们。这些人不过是老奴手下的小奴,想蹭老东西的一些余威罢了。”

      “临海,你也觉得我怕他们?”

      司马清走到司马绍近旁,声音带着一抹劝戒,语重心长的道:“每一个加注皇上身上的委曲,都是为了大晋的国祚延绵,不能否认他做过好,也不能放过他做过的坏。”

      “怎么说?”司马清沉思一会,才道,“我在温家做婢女时,一次打扫时,打破了一只碗。

      后来温家的小姐,就说了一句让我一直记到现在的话。

      她说‘给你的你毁了,那你就再没有了。’

      我当初不明白,后来,晚上吃饭时,别人一人一个碗,而我的饭食倒在了地上。

      第一天我没有吃,第二饭食依旧倒在地上,我还是没有吃。

      第三天,我抵不饿吃了。

      她又说了‘你把地弄脏了,所以扫地的笤帚也不给你了’

      后来连着七日,我日日清扫院中落叶时,只能用手捡地上的污物。”

      司马绍脸色微微发颤,他从没有问过司马清是如何度过那段时光,现在听到,心里一阵胆寒。

      原来皇族落魄之后,过得不如平民百姓。

      为奴为婢的人,若是遇到恶主,折磨责打刁难,无处不在的。

      每每想起王敦的跋扈嚣张,王导的大权独揽,父皇唯王家言听计从。

      虽曾想过提拔自己的人上位,却让王敦一一斩杀。

      那□□宫建康城时的屈辱还历历在目,过去不过两年光阴,他虽极力的安抚住王导,可如今依旧心有余悸。

      他道:“临海,你在建康定不会再发生这些事。你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司马清明知他最善用,便是拢络人心,常常能说出一些让人心情愉悦的话,但男人,这种握着权力的男人,所说与所做往往并不单纯。

      她一笑应之,随后继续道:“后来,我每日去湖边摘荷叶,以叶作碗,盛饭。去折竹枝,用绳綑了当扫把。”

      “你如何想到这些。”

      “皇上,其实这一切不难,只要你肯做,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过去的。”

      司马绍一片难色。

      他是畏惧位高权重的王导。

      那是三朝元老,连父皇都要让对方三分。

      且这一次设计王敦,以一通“假死文书”,将各州的伸出反叛势力压下,又让死忠的那一批人失势逃离,可以说是大义灭亲。

      但他依旧是王家的大族长,多少人的命运握在他的手里。

      一次叛臣的清算,可以说是一次权力架构的崩塌。

      他同样有想保护的人,他也同样有着他私心里面,王家人为司马氏卖命,功在千秋,为何不能抵他一时之过的想法。

      盘根错结的事,交织在新帝面前,他也不敢任性而为。

      “好,长公主,我想到一个两全之法。”

      “皇上,喝药吧。”

      司马清没有再说破,这种事,皇上拿了主意就好。

      王敦已死,跟个死人计较,只能说,他也是经事太少。

      脸面,或许是男人一身最珍视的。

      然而他们到死都不知道,真正值得他们珍惜的其实近在眼前。

      太子妃殷勤捧上药,先喝了一小口,说道:“略凉了,臣妾去温一下。”

      说罢退下。

      司马清悄然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就在殿外墙角处放了一个炭炉子。

      炉上放了一只碗,药往里一倒,不久就腾起白汽。

      司马清笑道:“娘娘贤惠。”

      太子妃弯腰看着炉内红色炭炉火,眼带着从未变过的笑意。

      太阳正当头,园内绿意平添。

      灰色的宫道上,走来几名衣着艳丽的美人。

      路过时,那几人都行到太妃跟前驻足,有人道:“娘娘万安。”

      “娘娘辛苦了。”

      太子妃站起,一一带笑看她们。

      司马清扫过她嘴角勾起的样子,压抑下故作大方的笑意,让她想了曾在深宫里,隐忍无助的母亲。

      眼波中,跃然着彩色的霓裳,一抹新红换旧绿,很快的滑向殿内。

      殿门沉沉的闭合上。

      里面传出娇俏的声音。

      司马清略窘,提裙就走。

      太子妃赶上来,手里还拿着已温好的药。

      “长公主,陪我走走可好?”太子妃叫住她。

      回首,司马清看到,她眼角微微的发着抖,素装的她,跟那些恨不得把彩衣穿在身,浓脂当成沐浴的良家子相比,她是如此的质朴。

      在男人眼中看来,是黯然无光。

      但在阳光下,却有一份真实的质感。

      两人走了良久,行到一片花园。

      上书“兰香苑”。

      “这是王昭容专属地。”太子妃嘴角有一丝轻松,伸手摸了一把兰花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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