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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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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
司马清只觉得后脖的呼吸沉重了几分,困住她的双臂却缓缓的放松,垂落。
瑟瑟秋风吹过,两个初初互融为一体的身体,硬生生的分开。
司马清试着向前走了半步,未有阻拦。
再走了一步,熟悉的味道渐淡。
“清儿,我们曾经那么难都过来了。”
“因为曾经……”司马清泪如雨下,“因为你,我才能活到今日,说起来,这条命亦是你给的。”
“我们是以命相交的感情,血里重生的命数,不要被除你我以外的东西困住了。你跟他们不同,只此一个。”
拓跋城徐徐的说着,一张无比俊美的脸上,因为失血显得苍白而诡异。
肩头上狼头刺青,灼灼骇人。
他极少与人说如此多的话,常常默然不许,便会有惊人之举。
若非这些话在心间盘环日久,今日情势又令人猝不及防,他或许这一生都不会说。
“可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宫里是无法存活下去的。熙儿、袭儿、阐儿,他们怎么办?
不要说你了,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无能为力。
我是不是很无情……
可我不能只做你的清儿。”
“为什么不能?”他还带着期待。
司马清骤然回首,看到他已拔下心口上的刀,伤口不深,血已微凝,很好……
眼中的关切之色只不过须臾,瞬间变为一片痛心与埋怨。
“拓跋城,我自幼被抛弃,无父无母。
我回宫只为能活在这个吃人的乱世里。
虽处黑暗,但从不想故意伤人。
我知道拓跋氏的崛起,注定要用司马氏的血来祭奠。
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你也知道司马绍已经暗中调兵曾城。”
“知道。”
拓跋城心中微痛,她是来报信的。
“不仅王敦屯兵曾城,太子企图在云中宫与盛乐圈养战马。”
司马清送来的消息早在拓跋城的计算之内,司马绍看似完全依仗了王家,从此朝中内外,再无司马氏的旨令,真真是令出王家。
这世上怎么会有司马清这样的女子,明明自己伤了她,她还心想着他的事。
思到此处,拓跋城心中的痛隐隐漫过全身,几不可见的退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已不是一臂之遥。
风雨里,他与她总是在一臂之遥间呼应。
如今,他却没有再好的口才,把死去的说活了来哄她开心。
三年,她说的三年是什么意思?
这三年,他若不在她的身边,她如何自保?
司马清回到宫中,远远瞧见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宫墙。
几个年老的宫人走过时,说起要给太子选妃,为皇上冲喜。
十几个十三四的良家女子,从车上下来,排成两排,一步一趋的跟在宫人的身后。
小琪早早迎上司马清,见她右臂缠布,慌忙抖开手里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借着为她系带的空档,悄声道:“殿下,太子妃叫人来了两次了。”
司马清目光从那些少女的身上收回,应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妃送了好多药,还有衣服首饰的,全是从长安城里最好的……”
“长安城,她倒是会挑礼物。”
小琪并不知羊献容已死,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
司马清摆手道:“我累了,扶我去躺会儿。”
入殿,安顿一番后,小琪突然兴冲冲的捧着一只白吉馍,咬在嘴里,跟司马清聊起曹铳。
“殿下,我还忘记说了,曹家前几日已被太子妃特别召入宫内,允许他为你亲手做膳食。”
“不过换了个厨子。”
“曹公子做的,你看,他一个在江东长大的人,怎么会做我们长安城里的馍。”
“嗯。”
司马清只当闲话,闭目养神听了一会,不一会渐渐睡去。
秋夜寒凉。
司马清在软被里转了几圈,也想不通何人会用红叶传信,且算得那样准,借流水送到她的手里。
拓跋城暗中谋划长安城宫变,自然对她是瞒得滴水不漏。
那这个将此事,悄然无声的传递给她的人,又会是谁?
司马绍吗?他疲于应付王家,一心想着如何在刘曜与石雷两个劲敌间生存,无心无力。
王导?他一直对母亲封后于刘曜,极为不耻。
不会是他,母亲的死,与刘为有关,他又对外宣布刘为为罪臣,就是为了撇清关系。
悠然想了一圈后,抬眼已见隐隐人影在帐外晃动。
“小琪?”
司马清唤了一声。
外面的人形顿了顿,脚步声渐近。
“扶我。”
司马清右臂撑住床沿起身,伤处的痛骤然暴发,她发出嘶嘶之声,心叹道,太子此人心机深重,居然想到先许后毁。也怨不得拓跋城步步为营,处处先于他人算计。
若异地而处,她也不想做被人耍了只能干瞪眼的无能之辈。
掌握权利的人,有哪个不是将自己放得高高在上,把人利用得干净彻底,最后无用之时,弃之如敝履。
帐外伸手扶住她的腕,轻轻一托,她从床上下来,但见对方手指修长有力,骨结分明,根本不是女子之手。
抬眼,一双冷冽的眸撞进眼底。
“拓跋城?”
“嘘……”无声,他只做了口形。
悄然揽她入怀。
两人相拥良久,拓跋城道:“云中宫盛乐,我不要了,你跟我走。”
司马清摇头:“不行,无这两处地方,你的族人和五千姚部士兵如何立足?到时王敦出兵攻打你,刘曜与石雷都对你不怀好意,你们只会像草原上的羊群一样,被豺狼撕碎。”
拓跋城柔声道:“你不再怨我了?”
司马清眼中泪光点点,悠悠一声长叹,虎食狼,狼食羊,得以残命受万人唾骂,却不如烈死安宁。司马氏曾夷曹氏九族,同样的事发生在司马氏身上,怎么就变得不可接受呢?
我们也是都被父母抛弃的人,靠自己挣扎活到如今,谁都有不得已,谁都有自己的命数。
拓跋城慢慢回味这句话,箍在腰间的手越发的紧了。
突兀间,他蹦出一句:“死了的,有安地,活着的有尊荣。让你活好,才是我心头所愿。”
司马清心中酸楚,抬眼看他,眼前人影重叠如幻。
以为白天阳光太盛所致,勉力迎光相视,却看到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光,从窗棂间射进来,哪里有拓跋城的身影。
幻想。
思之太切,居然癔想他会来看自己。
一场梦幻过后,司马清右臂痛楚不减反增,手臂似有小蚁在咬。
“殿下,这是用了代王给您用了生肌药,有重生皮肤功效,很痒是因为在愈合,你千万别抓,要不会留下疤痕。”
小琪提醒道。
重生。
皮囊再好,命却回不来了。
羊献容死,晋皇听闻病又重了几分。
到底曾是司马氏家的皇后,让人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反观王导一众文臣,倒无半点同情。
好像她死得太迟,太慢,也太不是时候。
好像带给大晋大半江山倾覆的过错,都是这个被人五废六立,连自己说不权力都被剥夺的女人所致。
在昭明殿内,百官说起宫外的巨变时,但凡提及与羊献容的内容,都用“贱妇”两个字,加以鄙视。
仿佛这样能让文人们在气节上,踩在这种“女人”的丑事上,增了不少光。
曹铳站在一大群人身后,默默不语。
直到皇上出现,才悄然走到一边,将藏于袖中之物送到曹公公的手里。
“这什么?”曹公公准备打开。
司马睿侧目道:“拿来。”
曹公公呈送到司马睿跟前:“皇上,要不要奴才先打开瞧瞧。”
司马睿冷瞥,声音沉闷的道:“司马家的东西,难道要先让王家人看?”
曹公公脸上立即变色,忙退开一边。
司马睿掀开木盒看了一眼后,手按在盒盖上,脸上肌肉微微发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他眼底几不可见的欣慰之色,徐徐扫过司马清的脸,余光所见群臣都视他无物时,心口起伏了数次,心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道,““给我磨墨。”
执笔,笔尖游走在锦轴之上。
几个字,就将一个人的命运完全扭转。
做完这些,殿下居然无人知道。
他们都围在王导的身边,说着刘曜、刘为等人的消息。
已经病得快死的皇上,显然已不能再给他们带来他们想要的东西。
“临海公主到。”曹公公在喧哗声中,高声唱喝,以图盖过杂言碎语。
不巧,司马清立在殿外足足三柱香功夫,应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入殿,声音未收。
立于殿中,声音转为无视的鄙视。
似乎羊献容给大晋蒙上的灰尘,此时被一身白服孝装的司马清又给带了进来。
“大胆,天子面前居然着孝服,大不敬!”
一旁言官大骂。
“我在宫中焚香诵经,本是要换的,但太子宫里来的人说,事急从权。”
司马清淡淡的回道。
她未提及羊献容已死,自己只是在戴孝,龙椅上的司马睿却清楚得很。
他摆了摆手,向王导道:“宣旨吧。”
王导愣了一下,“不知皇上要宣什么旨?”
司马睿强打精神道:“念。”
一向脾气好的皇帝,今天病中发威了。
王导没有顶撞,而是看向一旁立着的太子。
司马绍向他使了个眼色。
稍安勿躁。
王导展开锦轴,眼神接触到字的一刻,眼珠都快瞪出眶。
“……”
殿中群臣声音被掐灭,龙椅上司马睿目光闪闪,殿内寂静无声,莫名的沉闷之气在君臣之间流动着。
一手掌着朝中大小事务,给司马氏当家了十几载的自信,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强势与控制欲,让朝堂里充满着无王不利的气氛。
然,握着圣旨的手,此时却在微微发颤。
字面的内容,并非多么惊世骇俗,但却生生的将他们所言的事,给堵回到他们的嘴里。
“王相可是难当此任?”司马睿语气威仪,“朕可以亲自念。”
“不敢。”王导面色铁青。
遂开口道:“晋灵帝嫡女司马清,进献皇室玉玺,有功,建康之危,沉谋有断,封临海长公主,食五千户,立另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