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第二部》豆腐四宝

4、四 凤凰蛊

　　南疆五毒，林中隐蔽木屋里，明眸皓齿的苗疆女子凤芸依坐在榻席前扶起被轻烟笼罩的人，缓慢揉搓着这僵硬身躯，满身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那日万花谷的东方盛夏说要她照顾这人，凤芸依险些气晕，南疆虽开放，可这人中衣下的瘦弱身形明显是个男子！要让她帮一个男子更衣也太不像话，再好看也没用，死人也不成！凤芸依简直想放蛇咬死那傻子算了，东方盛夏不得不结结巴巴解释这死人其实是个女子，不，还不是死人，不过那么微弱的脉搏，一般人都会当这小娘子是死了吧。
　　托着人放回席子上，凤芸依开始按捏四肢。不晓得这小娘子经历过什么样的变故，更衣时看到那穿胸而过的伤痕她是惊了下，这样如何还能活？也不知万花谷用了多少灵药才能吊着这条命，却也形同冬虫无知无觉，可总不能一辈子不醒，再折腾下去只怕这口气就没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来五毒寻上古奇蛊试试。
　　凤芸依打开手边的蛊罐，嗯，九九八十一日才成型，再供养供养，等虫体变蛹下到身体里瞧瞧能不能管用。反手抽出腰刀，凤芸依拿起这人骨瘦如柴的手指割了口子，又是按又是压好不容易捏出几滴血挤入蛊罐里。
　　东方盛夏打开门看到凤芸依坐在榻席上全神贯注盯着蛊罐，点点头安静退出屋子，凤芸依见状，轻轻合上盖子也随之离开。
　　南君言瞥见凤芸依走来不由畏缩一下，他可记得初见这妩媚高挑的女子时，她身后竟然跟着一条双身蛇！南君言自小就怕毒蛇小虫，眼前的女子简直比毒蛇还要可怕。幸好师父让他去拿草药，虽然屋里还有个死人，却比这活的毒物好多了，躺着的那个总不会蹦起来咬他吧。
　　南君言在柜子上翻找，屋外东方盛夏与凤芸依的谈话飘进他的耳朵里。
　　“凤娘子，请问你们古籍上所描述的这种蛊叫什么？”
　　“它啊，叫凤凰蛊。你不用这样客气啦，我们这儿不比中原要遵循什么礼法，叫我芸依就好。”
　　“好，凤...芸依娘子，这虫儿真能让人起死回生？”
　　“嘻嘻，”凤芸依掩口而笑，“古籍上记载，这蛊会让人如同浴火凤凰般涅槃重生。”
　　“可否现在放到她身体里？”
　　“不行！”凤芸依严肃回答，“这蛊嗜血，本是应当放到人身上吸血慢慢长大，待时机成熟便让人起死回生。可这小娘子无法进食补药，本就没剩多少血，现在放进去只怕她受不住，一身精血被吸干，人死了，蛊还未长成也死了。所以先供养着认主，等到化蛹快成蝶才可入身。”
　　“我是怕时日无多，你也看到她的状况，只怕那幅身子也快留不住了。”
　　“嘻嘻，阿哥不要着急。如果这位小娘子真的死了，就去五毒潭找塔纳啊。”
　　“...”
　　南君言撇撇嘴，蛊虫只是书上记载，这伙南蛮子就敢随便拿来用，而且说的神乎其神。哪有死人还可以活过来的？他突然有一点好奇，挪到榻席旁，努力无视青白干枯的手，颤颤巍巍打开蛊罐的盖子。里面一片漆黑，他想再靠近点儿，猛然感到躺着的人好像动了动，吓得他向后一栽，失手打翻蛊罐。
　　这回南君言可瞧得清楚，一只胖胖的虫儿从罐里摔出，成人手指般宽长，几近透明的虫体隐约有红色脉络在流动，这胖虫儿抬着头左右张望，然后顺着那只发白的手快速爬进中衣不见了。
　　南君言傻傻站着不知所措，这可怎么办？顾不上害怕，他掀开那人的衣袖想再寻一下，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连忙把蛊罐放回原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跑到柜子前继续找草药，不过那小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还没找到么？”
　　东方盛夏坐到榻席边取出金针。
　　“没有啊！”南君言悄悄藏起手边的药材转身对东方盛夏说，“是不是之前用完了没来得及炮制？”
　　东方盛夏思索：“有可能，那就麻烦了，这味药很重要，我等等再施针，你先与我赶紧炮制一批。”
　　“啊？...好。”
　　南君言临出门哭丧着脸瞄了眼蛊罐，唉，这可如何是好？
　　谁都没有看到，白色中衣下那胖胖的虫儿沿着冰凉手臂行进，待爬到那人胸口时停留片刻，在穿心的疤痕上咬了个伤口钻进去，而伤口随后慢慢愈合消失不见了。

　　半夜，南君言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今天可算是捅了大篓子。他抬抬头，瞧瞧师父依然在熟睡就起身穿好衣裳，鼓足勇气借着月光往那人的屋子摸去。诡异的青烟组合成各种骇人图案，南君言的小腿肚儿一直发抖，咽了口唾沫，他壮着胆儿蹭到榻席前拽起袖子，不小心碰到冰凉的手，他后背汗毛全竖起来。借着微弱月光看了半天没看到，南君言想着要不然翻开中衣找找是不是虫儿爬到了哪里。手伸到半路不敢再伸，他瞪大眼惊恐的看到青烟缭绕中那安静躺着的人张开一双黑眸盯着他，南君言顿时吓得魂出天外，一屁股坐到地上，“啊！”的一声尖叫响彻药王谷。
　　东方盛夏被惊醒，披了衣袍飞奔出去，见那屋子房门大开，他暗道不好，反手祭出一支金丝楠木为杆周身隐有蓝光透出的毛笔握住，屏息凝神踏入屋中。扫了眼一切无恙，只有南君言坐在地上。
　　东方盛夏松了口气，上前扶住南君言问：“大半夜你跑这里来干嘛？”
　　南君言已说不出话，哆哆嗦嗦指着榻席上的人，东方盛夏抬头去瞧，顿时也惊愕地说不出话。那本在沉睡的人正缓缓坐起，像个迷茫的妖灵望着他们，东方盛夏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南君言“哇”的嚎啕大哭：“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看看那虫儿，没想打翻罐子...”
　　“什么？！你啊你！”
　　东方盛夏一步跨到榻前，看到蛊罐里空空如也慌了神，摸摸榻上那人的眼眉，他转头怒视南君言：“你让我怎么跟盟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