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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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苏】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苏恩承，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何苏子夜的父亲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想都不要想！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在一起！你们！简直是不要脸！龌龊至极！”
何妈妈见状立即上前安抚，“行了行了，好好说话，别发火砸东西啊，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虽然母亲言语上没有发表任何犀利的评论，但她每一次望向苏恩承的时候，眼神中藏不住的那种厌恶，何苏子夜都看在眼里。
“不懂！？我看他们是懂得很啊！这种恶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居然还好意思把人往家里带！带着我儿子尽干些不三不四的脏事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根本不配跟我们家扯上半点关系！何杨！我们何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何苏子夜听到父亲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一时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爸！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凭什么这么诋毁苏恩承！反正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要你们同意的，我只是回来通知你们，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子，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是喜欢他！你们如果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我也不强求，我以后就不带他来打扰你们了！你们要是真觉得我们俩龌龊，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恩承，我们走！”
何苏子夜牵起苏恩承的手夺门而出，身后还不断传来父亲的咒骂声：
“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你们这种变态，活着都是社会的耻辱！活该出门就被车给撞死！”
“哎呀，你就少说几句吧！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看你这是干嘛呀！——杨杨！杨杨！你爸跟你说气话呢，你别生他的气，杨杨！你等等妈妈啊，饭都还没吃呢，你们去哪儿啊！”
母亲跟着他们追了出来，何苏子夜走得很快，而且越走越快。他想要马上离开这个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刀一样锋利的地方。其实他早就料到家里是不会同意的，他只是想回来断了父母让他结婚生子的念想，想给苏恩承一个明确的态度，但他没想过他们会这般恶语相向。哪怕是不能理解，也不用这般恶意的诋毁吧？就连苏恩承也要跟他一起受到这样的唾弃，他们只是相爱而已啊，又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难道就真的这样不堪吗？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他们是同性恋，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
苏恩承跟在何苏子夜身后，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何杨，你别这么激动，你爸妈他们也是为你好。”
“他们都这么说你了，你还替他们说话！你是不是傻啊！”
“别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就算把我说得再恶心再一无是处，最后，不是还有你爱我吗，没必要跟你父母生这么大的气，听话，再说生气也伤身体。”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准任何人这么侮辱你，这个家，我以后不回也罢！你不是说你们系教授今天过生日要给他买礼物吗，我陪你去！我们今天就当没来过这儿！”
何苏子夜一气之下走得更快了，几乎都要拉着苏恩承跑起来了。
“哎！何杨，你走慢一点，现在是红灯，你别激动，何杨！小心——！”
“恩辰！！！！！！”
“嘭——！”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之后，何苏子夜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路跟着赶来的母亲，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苏恩承也惊呆了。
“天哪，这……打120，快打120啊！”
【子夜】
何苏子夜一直盯着手术室外，挂在墙上的LED电子表。眼睛几乎一下也不眨，在他的凝视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零点38分45秒的时候，子夜时分，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和几个护士走了出来，他们身后，是浑身盖着白床单的苏恩承，惨白的床单太薄了，几乎能透过它，看到那个人身上暗红的血迹。在那一瞬间，何苏子夜的整个身体和意识就像被手术刀切断了一样，无论身边谁说话，他都听不见，谁叫他，他都不应一声。他的眼睛不知道望向了哪里，直到苏恩承的尸体被推走了，他也流不下一行泪，说不出一句话。他就这样僵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座椅上，直到天亮，直到朝阳初生，阳光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脸，才终于动摇了他的目光，他迎着刺眼的阳光，望向窗外。这是苏恩承再也看不到的太阳。
母亲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看着儿子失去心神的凄凉模样，默默地流着眼泪。父亲这个时候也匆忙赶来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盛怒之下的一句话，居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杨杨……”
何苏子夜不看也知道他爸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但他现在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只剩下一副异常冷静的皮囊。他已经没有心力去折腾了，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样，他的苏恩承，都再也回不来了。
“爸，这个变态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如果这样，我们还不配相爱的话，这天底下，还有谁配呢？”
【何杨】
那天夜里，漫天繁星，星光熠熠，照耀着星空下相互依偎的两人。偶尔有风拂面，丝丝微凉，偶尔有虫鸣阵阵，清脆嘹亮。从前，夜里只有望不见尽头寂静和孤独，而那时，因为有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这星空，这晚风，这虫鸣，一切都恰到好处。
“何杨，你这名字是你爸的姓和你妈的姓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吧。”
“是啊，作为他俩爱情的结晶，我这名字也是随便得可以啊。”
“我觉得挺好啊，以后等我们俩有孩子了，也这么起名儿好不好。”
“你脑子被火锅底料烫了啊？想什么呢，两个男人能有什么孩子。”
“怎么不能有了？生不出来，可以领养啊，有钱了还可以找代孕，我姓苏，你姓何，不管生男生女都叫苏何，还有啊，孩子出生不都有个什么时辰嘛，就那个寅时子时什么的，要是个好听的时辰，咱们还可以加在后面，比如苏何寅，苏何子夜什么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不怎么样！什么子什么子的，跟日本人似的，哪儿好了，还有，凭什么孩子跟你姓啊！”
“我是他爸爸，他不跟我姓，难道跟隔壁老王姓啊？”
“去你的，再怎么也该跟我姓，叫何苏，比苏何顺口多了吧，名字太拗口了以后上学会被同学笑话的，再说了，就你那个熊样儿，以后孩子家长会肯定是我去开，要是被人发现他爸爸跟他都不姓一个姓，那不就尴尬了吗……”
苏恩承看着身边这个人一脸真挚的畅想未来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看着何苏子夜眼中的那种闪闪发光的期待，他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苏恩承！你卑鄙！竟敢偷袭我,臭不要脸。”
“是，我错了，我悔过，那我再明目张胆的亲一次。”
“你……唔……”
苏恩承一下翻身骑到了何苏子夜的身上，在身体向后倒的过程中，何苏子夜的背脊慢慢的感受到了来自青石板的冰凉，这让苏恩承缓缓探入他衣衫里的手显得格外温热。何苏子夜怕这人抵不住精虫上脑，会得寸进尺，于是伸手按住了苏恩承的手。
“呵，干嘛呀，既然要孩子跟你姓，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孩子是哪只小蝌蚪都还不知道，我犯得着跟你表示吗我！”
趁何苏子夜说话不注意的时候，苏恩承又低头吻了他一下，“你放心，我很有信用的，说要孩子以后绝对要，你只要现在让我好好抱抱，以后一定让孩子跟你姓。”
【何苏子夜-公寓】
何苏子夜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抱着塔塔已经冰凉的尸体蜷缩在墙角，他想起梦中苏恩承说的话——
“你放心，我很有信用的，说要孩子以后绝对要，你只要现在让我好好抱抱，以后一定让孩子跟你姓。”
何苏子夜的嘴唇不禁颤抖了起来，他咬紧了后槽牙，暗自喃语道：“放你妈的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养成了晚上不开灯的习惯。每到夜晚，他都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摸索、挪动，随便找个角落将身体缩成一团，就能待上好久好久。硕大的房间，因为一片漆黑而显得格外冷清，寂静得只剩下电器运作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惊得他心口一颤。
他捂住胸口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从沙发的缝隙里把手机摸了出来。
“喂。”
“杨杨啊，你就听妈妈的话，回来吧，妈妈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妈妈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干涉你的事儿了，但是……你现在这样，妈妈……妈妈心疼啊,杨杨，杨杨你在听吗。”母亲在电话那头隐隐的抽泣声，传到何苏子夜耳中，却丝毫没有勾起他的半点怜惜，反而使他感到无比疲惫。
“你心疼我，谁来心疼他。”
“杨杨……”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是何苏子夜。”
“但是你的病……”
“我没有病，不管我是喜欢男人还是一直想他，这都不是病，不需要治，就算是，也没有人能治好。”
“杨杨，已经五年了……”
“五年，算久吗？我欠他的，就算耗完这辈子也还不完，你以后不要打电话过来了。”
“杨杨！别挂电话……”
何苏子夜把手机丢到一边，紧紧地抱着塔塔，将它的毛发和自己的脸颊狠狠地互蹭，然后突然起身，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安眠药。他空洞的双眸比没开灯的房间还要黑。手狠狠地一抖，倒出了一大把药片，他就这样无力的捧着，有些药就从他稀开的手缝里掉到了地上。他拿另一只手去捡，在地上胡乱摸索，捡起来一片一片的塞进嘴里。捧的那一把也塞，仿佛那不是张嘴，而是一个无底洞。塞得太满，以至于药片都呛到他咳嗽，从嘴里喷出来好多。他起身去厨房找水喝，就这样狼狈的含着一嘴的安眠药，一路摸着黑，脚下踢到了不知多少不明物体，身体也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墙壁，最后才踉跄的走了过去。当他打开冰箱的时候，被冰箱灯晃了一下眼，之后，他便看到正中央贴着一张便利贴——
少喝可乐，那玩意儿杀精。
他再也忍不住了，身体顺着冰箱门一下子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就像洪水的闸门突然坍塌了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紧紧攥着那张便利贴，几乎要把它揉碎在手心。他把嘴里所有的安眠药都吐了出来，他不是怕死，只是突然发现，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就不能再继续想苏恩承了。他不能死，这是他欠他的，他活该想着苏恩承痛心疾首的过一辈子。
于是，何苏子夜走到布满便利贴的书桌前，又开始写个不停——
这件格子衬衫你穿着最好看了，就穿着它去见教授，给教授看看我男朋友多帅。
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不然得了老胃病会影响我们性生活健康的。
少喝可乐，那玩意儿杀精。
第五关，要先开宝箱，不然boss出来就开不了了。
记得按时喂塔塔吃饭……
何苏子夜愣了愣，撕掉了最后一张。
【第二天早上】
“何杨，乖，起床了。”
床上的男人，眼眉不满的皱成了一团，黑眼圈浓重的脸显得异常阴沉，他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又准备继续睡。
“还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子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