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有桃花浓》蔓草作戒指

6、第 6 章

　　一下午，祝儿忙着清理衣物。我坐在圈椅上想着将来。
　　前一刻还在说着伟大的理想，憧憬找到美妙的人生，此刻却南辕北辙。
　　也许我不该如此抗拒吧，该来的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去接受吧。
　　“祝儿，我来帮你！”

　　傍晚，银姑依旧职业化地笑着迎来了司徒家的马车。
　　祝儿说，司徒家是宣城最富有的商贾，在整个国家也是有名的富豪。也许将来的日子会很米虫。
　　可是我不想做米虫。

　　离开之时醉月楼正开始热闹，秦一一不能出来送行，倒是游曦问候了我，说了句“你终于如愿离开了”。我也只能苦笑。
　　接我的众人之中并没有司徒玉，只有侍卫和他的跟班兼铭。
　　“暖玉姑娘，请上车。”兼铭接过我的包袱跳上马车。我把祝儿也拉上了车，虽说不合礼法却也没人敢阻止。兼铭什么也没说，坐在前面驾马。
　　我和祝儿拉起车帘，窥视窗外的景色。天渐黑，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我转过头问兼铭：“还有多远到司徒府？”
　　“回姑娘，还有一炷香时间。”
　　我顿了顿，又问：“为什么司徒玉没有来接我？”
　　“回姑娘，兼铭不知。”

　　司徒府是典型富豪之家，整个院子很到，比我中学校园大得多。兼铭带路，边走边介绍府中分布：院子分成三块，最大的是西边福寿园，住着司徒玉的老爹司徒卓；东边两个园子一般大小，靠南的衣雪披阳轩是司徒玉的弟弟司徒扬的住所；其后靠北的轻雾画竹轩便是司徒玉的住所。
　　我被安置在轻雾画竹轩之中最靠角落的不采楼。
　　兼铭分了几个丫鬟到楼中什么云衣，雨衣，星衣，月衣，泉衣。
　　“姑娘，暂时就分这几个丫鬟到不采楼人多怕姑娘嫌吵，这轻雾画竹轩的大小事务都是兼铭在管，若是人手不够只管告诉兼铭。”
　　“多谢，这些人足够了。”
　　“兼铭提醒姑娘一句，府中很多地方不能乱走，所以请姑娘待在轻雾画竹轩，有什么要置购的只管差人告诉兼铭。”
　　“好，我知道了。噢，请问，除了不采楼，轩中其它去处我可以走动么？”
　　“大多是可以的，只莫伊斋是大少爷的书房，不能进。”
　　“多谢提醒，现在我想在园中转转，就不用劳烦带路了。”
　　“姑娘请。”
　　所有人都随兼铭离开了，我和祝儿在院中游走。

　　这园子实在漂亮，想是司徒玉嗜竹，整园都笼在青青绿竹的翠荫中。大片的绿色让眼睛舒服。轻雾画竹轩的中间便是司徒玉的地盘，书房和寝室相隔不远，堂屋唤作“苍锦堂”，宽阔不说，由于修建了天井，光线通透。四面的格柜陈列着各式精美的花瓶玉器，光是看看就觉得价值不菲。唉，真是奢侈的地主阶级啊！
　　后间便是他的书房莫伊斋。初来乍到，还是听取了兼铭的话没有进去。绕出堂屋，顺着小桥转转。
　　桥下得水看起来并不像是人工湖，一直不断潺潺流动。莫不是府内真有条小河？脑子里顿时冒出想法——说不定我可以顺水逃啊！
　　“祝儿，你说，这脚底的河是人工的还是自流的？”
　　“我也看过一回了，不知姑娘有没有注意到，这水上泛着气，方才我伸手感觉此气是热的。”
　　“热的？莫不是温泉！走，我们下桥看看。”想想，我又补了句：“别叫我姑娘，你我朋友，叫我的名字吧！”
　　“好，”她没固执，“暖玉。”
　　哎呀，听着也怪……我只好又说：“我不叫暖玉，我叫苏浓儿，浓淡的浓，你叫我浓儿罢！”
　　“浓儿，”她微笑，“这名字好听多了！”
　　我也笑，“祝儿你真识货！好多人说我名字怪呐。”
　　几步到了桥下，我弯身查看，水中确实冒着气，伸手试试还真是热的，绕着水的近岸没有什么植物，光秃秃的岩石细看竟都泛着淡淡光泽。我拾起一块小石。
　　“咝——”
　　祝儿歪头看我，问道，“怎么了浓儿？”
　　“你看这个！”我递过石块。
　　“这个是？”
　　“这个，是一块水晶。”
　　“水里的？”
　　“嗯，这水是温泉已经奇了，没想到泉里的都是矿石，水边石头都是水晶！”真奢侈，难怪说司徒家有钱，这也真是太有钱了，若是有宵小之徒进来，单是掰块石头也够吃半个月的。
　　“浓儿……”
　　“啊？”
　　“何为‘温泉’？”祝儿不耻下问。
　　“嗯……温泉嘛，就是自然形成的热水池，南方的温泉大是由于水中的石头带有热量释放而成的。这泉就是一例，看来水中不止有水晶，很可能还有更多特殊石头！”我大喜，哈哈，真是发财了！ 以后若是有机会逃出去一定要带几块石头！
　　“那，这泉水到冬天不会结冰？”
　　我拨浪鼓似的欢喜摇头“不会！不仅不会，还可以洗澡诶！夏天也可以，现在也可以的！ 祝儿，不如现在试试？”
　　祝儿面色一红，“浓儿……”

　　不采楼地处偏角，但是风景不错，不仅翠竹成片，花草询多且异，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园中的泉水没有流经此处。对我来说，就是逃脱的难度又多了一层。
　　我两回到不采楼中，仔仔细细勘察起楼中大小事物。
　　不采楼高两层，上层是我的卧室，奴婢间，小书房和露天阳台。下层是客厅，客房，厨房和餐厅。不采楼的装潢与他的苍锦堂风格完全不一，整个色彩是清清淡淡的原木色，偶有点缀也是些挂兰花草和碧色竹器。毫无奢华之气却深得我喜欢。想来司徒玉对这屋子的装潢上心，对那个为她准备住处的女子更是无话可说。
　　我再次坚定了不能让他知道真像的决心。若过他知道赶走他爱人的是我苏浓儿，恐怕对我就更是“无话可说”了！
　　天色渐暗。祝儿虽说只是我的朋友，却不得不守司徒府的规矩，她来打声招呼说要去给府中旧人们请安晚上出去，没等我回话便快步走出了。想来，她是怕我不好做吧。祝儿的性子并不想我想的那么天真，对很多事都观察入微，只是从前不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我托着腮坐在房中，脑中一片混乱。来到这里，应该是正确的选择罢，一切都会比从前好罢。不禁，又想起从前……

　　在那里，我活了十八年。从出生便没有了爸爸。妈妈是不喜欢我的，应该说是憎恶我，因为我是她和我爸爸的孩子，而我的爸爸，她不爱。她几乎是被逼着生下我的，迫于我爷爷的威胁——爷爷瞪着眼看着他，用冷静得近乎系虐的语气对她说：“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生下她，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家破人亡，当然我也不会忘记，让那个男人家破人亡！”
　　然后我出生了，却是个女子。爷爷很恼怒，怒一个女子怎么能接管他庞大的产业。虽然他除了我没有半个子嗣，却也从不曾正眼看我这个女子。
　　妈妈死了，我有了后妈，而她却只是一个替代品，她更恨我。
　　唯一还不算坏的就是我还有钱，源源不断的金钱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到手。他们以为我有多么幸福呢。都说这个大小姐，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么？
　　我是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自己的苦。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真正的关心。这就是我的苦，或者不值一提，而对于我，却已是全部。
　　然而我却没有想过自杀，我是不愿死亡的，我惜命，也怕痛。
　　于是让我遇见了她们，操纵思维的人。催眠师。经过好半年的准备和学习，我终于离开了那个世界，将一事转移来了这里——成为暖玉，成为另一个苏浓儿。
　　一切终将变化了。虽然我被囚禁，虽然前方险阻，我却可以挑战不被束缚，我可以敞开心扉接受别人不害怕被利用。终于可以了！我心中燃起了火焰，终将离开这里，终将获得自由！

　　露更深重，月色朦胧。我望着窗外的眼神不自觉沾染了希望。

　　站在门边的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房中。终于找到你了。他叹了口气，叹除了心中沉积已久的想念。星眸之中满是怜惜，他终于迈动了步伐靠近她，一切，有些像梦。

　　肩上落下了一件白色锦衣，光洁的丝线中暗流着旖旎的纹路。我回头，却不想对上了那般爱怜的浅褐色眸子。
　　“暖儿，入秋了，坐在窗边要多穿些衣服。”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那么自然。
　　“我……”我不知如何言语，我不是暖儿我不想骗这个痴情人，却又不得不骗他。
　　“嗯？”
　　“我不叫暖玉，我叫苏浓儿，浓淡的浓。”
　　他嘴角一钩，道：“好，我便叫你浓儿。浓儿。”
　　我不知接什么话好，只能沉默不语，然而司徒玉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就很舒服。
　　窗外已经暗下了，我抬头看着明晰的星辰，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楼下，似乎有几道人影闪过，刚想开口，却听有人急切切地闯了进来。我回头看，只见到一位盛怒的天命之年男人领着兼铭和几个侍从到了房中，单见众人的神情和那人的样貌就可猜得，这男人便是司徒府的老爷，司徒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