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刀子》秦遇晏

13、一语成戳

　　“你不要等了，他不会来了。”

　　指尖有些麻木的时候，陆以诚听门开的声音，他握着伞柄的拳头紧了紧，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过去。在看到来人并非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时，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我只是想见喻子佩…”

　　“你配吗？”来人是喻子佩的妹妹，她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快步行至他面前扬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只是夺过他手中的伞泄愤似的扔到地上。 “你别再来了，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的话。”

　　伞被打掉的那一瞬间，陆以诚感到雪花似乎钻进了他的脖颈，叫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真冷啊，他想。

　　说起他和喻子佩，其实也算不得多轰轰烈烈。就是个普通早恋，学习成绩下滑被双方家长发现，一来二去也就分开了。喻子佩当时很坚决，分的干净利落。第二天也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了，还能晃到他面前跟他要数学作业。而他是真的放不下这段感情，面对这样冷静而又理智的喻子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疯狂的难过中，索性听家人安排出国留学去了。

　　反正喻子佩也不喜欢他了。

　　当年就真的是赌气，后来才觉得错过真的很难过。出国这几年里当然他看清了许多，比如他仍旧深爱喻子佩，你看爱这件事情多奇怪，有的人分开了几天就有了新欢，可有的人异国两地几年仍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喻子佩就是陆以诚的念念不忘。

　　回国的飞机上他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念头不少，但也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再也不想和喻子佩错过。他在想，待会儿见到喻子佩该说些什么呢？他怕自己没话说，但更怕四年没见，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照顾她。
　　可倒也没有看到谁照顾她，自打下了飞机到他家，他就没有见到过她，大雪中等了这么久，也只等到了一个喻子衿说了句“你不要等了，她不会来了”

　　“那以朋友的身份。总能见见她吧 。”
　　“不能。”

　　陆以诚忽然就想到了四年前，那个时候喻子衿也是这么说他和喻子佩的。
　　“不能早恋。”
　　“不能不吃早饭。”
　　“你俩不能被爸妈发现。”
　　“你不能欺负我姐姐！”
　　…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喻子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而不是像现在，看他的时候几乎眼底都是恨意。

　　陆以诚一个劲儿的回想着以前，突然就感觉回忆真的像壶滚烫的酒，烫坏了喉咙却还说不出口。
　　他有些后悔自己赌气出国了，如果不赌气的话，哪怕是喻子佩真的不喜欢他，也好过生生错过四年。
　　“怎么？老朋友来了都不出来见见吗？”

　　谁知道喻子衿听了这话猛地瞪过来，捏紧了拳头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松开了，“你走吧。”

　　“她到底怎么了？ ”

　　“怎么了？”喻子衿终是没能压住自己的火气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快步走上前仰头看他。“行啊！不是想见我姐吗？走啊！”

　　雪下的有些大，喻子衿开车就慢了些，陆以诚坐在后座，想要说些什么又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后来便想，那些话还是见到他的小姑娘再说吧，他不急，他还有一生要陪着他的小姑娘。
　　然而车子越开越偏僻，直到最后停到了秋山。
　　秋山…墓园？
　　陆以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喻子衿，就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女孩，突然间落下泪来。
　　“你不是要见见我姐姐吗？她就在这里面躺着！你去啊！你当面给她道歉啊！ ”

　　“等等……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知道吗……”

　　陆以诚也忘记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属于喻子佩的墓地的，他直到到了脑子里都还是喻子衿的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怎么能呢？
　　那么鲜活的小姑娘，怎么能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呢？

　　陆以诚不敢去看墓碑，狼狈的抬起手捂住墓碑上的铭文，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我姐姐不爱你，自己一个人跑去留学，讲都不跟她讲。”
　　“她知道后整别人都要疯了，哭着喊着要去找你。”
　　“而她也真的去了，我姐姐那么乖的人，为了你和爸妈吵架，为了你独自一个人办护照签证出国。”
　　“可是世界上的人并不都是这么善良的，她刚下飞机就遇到了骗子。”
　　“关于你的事她总是很傻，直到抓到凶手才知道，她被骗是因为你，D国公园人工湖，21刀，刀刀致命。 ”
　　“你凭什么？陆以诚，你凭什么！”
　　“你不是说他和你分了手之后，第二天像没事人一样吗？那你要不要去搜一下一个叫“随便起个名字吧”的微博账号？请你一句一句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好吗？”

　　……

　　陆以诚好像看到过那个新闻，那段时间华国一女孩儿被杀的新闻轰轰烈烈，其实他觉得无关紧要，那个时候沉迷学习，想要给喻子佩更好的未来，直接忽略到了这个新闻，可没想到那个新闻的主人公，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想着想着，陆以诚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还没有去搜那个微博账号。

　　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却在看到博主发的内容时再也没有办法站稳，整个人都跪坐在了地上。

　　这个微博账号，四年前停更，而停更前的每一篇微博，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陆以诚。

　　哪怕是在被迫分手后，她也在诉说着自己对他有多喜欢，一字一句，句句真心。

　　最后一篇微博是这样写的。

　　“深爱是什么？深爱是胸膛里雷霆万钧，可唇齿间间云淡风轻。我好想陆以诚。原来一个人真的想见另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远万里，克服一切恐惧，嗨我的小先生，请在D国等我。 ”

　　那是一个17岁的小姑娘，所能给他的最珍贵的告白与赤诚。笨拙而又真诚，动人而又锥心。

　　雪下的越来越大，陆以诚颤抖着手将手机贴在胸口，深深地埋下头去。

　　他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喻子佩常常哼的一首歌。

　　“我在雪中领略回忆的深刻。指尖冷却掉温热，才知是错过…”

　　而这歌词就真的，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