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润玉&锦觅）》格仔要出家

7、若能忘了

　　“润玉，你……不必对我如此。”锦觅思索良久，终还是说出了口。
　　“嗯？对你怎么？”润玉不解。
　　“你不必待我如此好，你知道的，我……”
　　润玉望着她苍白的脸，她的眼睛低垂，双手紧紧攥着被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觅儿，不要说出来。”他给了回答，“觅儿，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不要说出来，可好？”
　　锦觅只觉得面前的人似被风刮的摇曳，好像轻轻一推便会碎裂成片。心下还是不忍，眼圈也憋得红了起来。
　　“润玉，对不起。”

　　又是这一句，从杀了凤凰开始，似乎对润玉说得最多的便是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关心照顾，对不起他的细心呵护，更对不起，他那颗心。

　　“觅儿，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有些事，是我欠了你。你不必有负担。”
　　“可是我……”锦觅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没有可是。觅儿，我只愿你好好的。过去种种，皆非你我所愿，若能忘了，便忘了吧，可若是忘不了，便不要再提起。”

　　润玉的话，就像钟摆一样敲击在锦觅心上。
　　他什么都知道，不是么？
　　他知道她心里的人是凤凰，他知道她费尽心机复活了凤凰，他知道她去魔界是为了凤凰……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全都知道，却不让她说出口。

　　“你休息吧，天晚了。”润玉起身，拢了拢云被，想要触摸她额间的碎发，伸出的手却又缩了回来。或许，她并不想，是不是？
　　锦觅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见他起身离去。那挺立的身姿，让锦觅心口又是一紧，不由得叫住他，“润玉。”那人怔住，一时间停了脚步，却也未曾回头看她。“润玉，你几日没睡了吧，今夜好好休息吧。”听着她的话，润玉心头温热一阵，原来她也会关心自己。想着这些，竟无话可答，只得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锦觅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回味润玉说的话。

　　若能忘了，便忘了吧。
　　若忘不了，也不要再提起。

　　润玉在说，和过去告别么？
　　过去的事，应该忘了么？
　　锦觅仔细想着，那些过去，竟像上一世那么遥远。凤凰的笑，凤凰的怒，还有那一瞬刺进凤凰心口时他的绝望……回忆好痛，真的好痛。
　　捧着一颗真心去求他，却不过换来他的不信与不屑……
　　拿着证据去告诉他，却因为穗禾被他亲手打伤……
　　锦觅痛恨自己因不信他便亲手杀了他，却也真的尝到了不被他信任的痛。
　　是自己不信他，可他，又何曾信过自己。
　　可即便如此，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怨他，去恨他？！
　　但，这种种心痛叠加，既比不过承载玄琼之光的元神融化之痛，也抵不过亲手捏碎真身一瓣的痛，那种痛，真的让人觉得这辈子枉为人身，恨不能立时灰飞烟灭，便不会再痛了。
　　凤凰啊，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

　　回忆就像一个匣子，打开了便无法关起来。水神爹爹那温柔的怀抱，林秀姨那明亮的笑容……还有，他们死在眼前的一瞬。忘不了啊，怎么忘呢。难道忘了父母之仇么？难道忘了最亲的朋友如何死在自己眼前么？难道忘了荼瑶、穗禾是如何一步一步害死了他们？是么？
　　锦觅想到此，只得坐起身来，只觉全身血脉贲张，汗如雨下。
　　是啊，这段日子来，她脑子里只想着复活凤凰。
　　为他生为他死，终于复活了他。
　　可是，娘亲，爹爹，临秀姨，肉肉……他们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付出生命呢？
　　想到头痛欲裂，锦觅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脑中的一切仿佛一团缭乱的丝麻，每扯一次，都有无数的线搅在一起……
　　“荼瑶害死了娘亲和肉肉，穗禾杀了爹爹和临秀姨，凤凰是荼瑶的儿子，是穗禾的表哥，我杀了凤凰……”锦觅数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杀了凤凰，可也复活了他。
　　却终归是欠了他。
　　可那些欠她的人呢。被凤凰护着的穗禾，不该杀人偿命么？

　　与凤凰，隔着这种种，还能，回到过去么？
　　锦觅只觉得快要昏厥，心口痛得厉害。大口喘息间，仿佛又听到了润玉的话。
　　“若能忘了，就忘了吧。
　　若忘不了，便不要提起。”

　　忘不了的，不要提起，也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不要想起。
　　润玉，我不要想起了。

　　想到润玉，只觉得心口的痛缓解了许多，他的笑，那么温暖。他一匙一匙地喂药，他仔仔细细地涂药，还有那瘦削的背影和熬红的眼睛……
　　想着这些，竟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