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东宫后》故砚殊

22、第 22 章

　　汝阳王离去不久，一个宫人疾步上前附在二皇子耳边禀报。

　　二皇子听罢，挥手示意宫人下去，而后状似无奈地转向闻人恪，道：“皇兄勿怪，汝阳王喝多了，下人说已经吐得起不来，索性给送回去了。”

　　“是么？”闻人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摇了摇手上的碧玉杯，“随他去。”

　　酒液入喉，微凉的触感令闻人恪略略垂目，掩下眸中的讥讽。

　　二皇子见他似乎丝毫不把汝阳王放在心上，温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从汝阳王的反应，不难看出他所料不错，先前东宫扔出去那个女侍便是汝阳王暗中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探子。只是不幸被太子发现了，他先还疑惑就这么轻轻放下实在不是太子的性子，如此一看，定然是另有缘由。

　　今日他送了汝阳王这么一件大礼，只希望汝阳王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啊。

　　“走了。”饮罢杯中酒，闻人恪撂了碧玉杯，站起身，“二皇弟这烹鹿宴，肉是不错，酒还差点。”

　　二皇子看了眼一旁的空坛子，笑容一僵，嘴上带了歉意：“让皇兄见笑了，臣弟不善饮酒，素知皇兄好酒懂酒，还特意叮嘱下人寻最好的酒来，却不想还是不如皇兄的意，臣弟惭愧。”

　　闻人恪淡笑说了句“无妨”便迈开脚步，似是真不在意。二皇子的脸色越发僵硬。

　　不远处，宜陵侯恰巧抬头，见着二皇子陪在太子身侧，不由压低了声音：“那位何时开始搭理二皇子了？”

　　廖泓逸自然也目睹了今日烹鹿宴的情形，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亦是低弱地回：“二皇子亲自去请的，那位就应了。”

　　可众人猜不透的是，二皇子也不是第一回亲自邀请太子赴宴，这次却确确实实是太子头一遭出现，瞧着与二皇子倒像寻兄弟一般。

　　廖泓逸道：“也没什么可猜的，那位做什么事不可能？”

　　这话让宜陵侯赞同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转过身忽然发现刚还坐在一起的江绍好像不见了。
　　“对了，继之人呢？”

　　廖泓逸左右看看，摇了摇扇子，随意道：“大概去更衣了，等一会儿吧。”

　　***

　　阿洛婉拒了楚玉君亲自送她去侧室更衣的提议，却不想出来才发现领她来的小丫鬟不见了踪影。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阿洛只好凭着记忆往来路摸索。

　　天色有些昏暗，阿洛站在岔路口，实在想不起来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了。

　　正犹豫着，一条路上走来几个盛装的妙龄少女。

　　为首的一个看见阿洛，脸色登时一变，往四面张望了下，发现阿洛是一个人，当即走上前。

　　“苏清洛，居然是你？”

　　阿洛循声看过去，想了会儿才认出这是陇州李氏的三房嫡女李净秋。

　　同为在京城的世家，苏家与李家也算关系亲近，顶着苏四姑娘头衔的阿洛又与李净秋年纪相仿，一来二去见面的机会便多了些。
　　只可惜，两人脾气不算相投，又因着李净秋心仪的人不知怎么的对阿洛大献殷勤，从那以后，李净秋就和阿洛结下了梁子。

　　阿洛神色淡淡：“李姑娘。”

　　李净秋高高扬起下巴：“我该叫你什么好？苏姑娘？还是洛选侍？”

　　她脸上的嘲讽奚落之意不加掩饰。

　　这次阿洛没有理她。

　　李净秋却好似得了胜利般继续道：“听说你进了东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毕竟……”

　　她一边古怪地戏笑，一边拿眼瞄阿洛，阴阳怪气：“伺候太子殿下想必很辛苦吧，前几日东宫可才抬出来一个，真不知道还能见你几次，这样一想想，竟还有几分舍不得你呢。”

　　她笑，身旁几个素来同她一块儿玩的官家女也一齐笑。

　　阿洛平静地看着她们笑，在苏家十年，虽在苏二夫人的有意阻拦下，她与一众世家贵女没有什么交情，却也看得清楚，这些高门贵胄，平素里个个端庄大气，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哪个都是满肚子算盘，稍微逊色点儿的能他们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姑娘随意叫就是，”阿洛说，“先前不知李姑娘如此惦念东宫，既如此，我回去一定禀报殿下，也不枉李姑娘一番苦心。”

　　听出阿洛话里隐隐的威胁，李净秋眼神闪烁，既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看苏清洛笑话的机会，又担心阿洛会真的把太子殿下扯进来。

　　最终，她还是不甘愿放弃放弃近在眼前的胜利，以前她最厌恶的是苏清洛一张狐媚惑人的脸，现在却觉她这副八风不动的平静实在碍眼，凭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她苏清洛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李净秋冷笑着说：“苏清洛，你不用唬我，实话告诉你，我就要成亲了，对了，与我成亲的人就是蒋公子。”

　　阿洛反应了一下才记起蒋公子就是李净秋心仪已久却对她献过殷勤的
　　那位。

　　心下顿时有了几分了然，怪不得李净秋这会儿铁了心要拦她路，实是扬眉吐气来了。

　　阿洛正要说话，旁侧忽然传来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苏姑娘。”

　　江绍站定，正身向阿洛做了个揖，接着才看向李净秋，语中似有疑惑：“李姑娘怎在此处？方才好似看到令兄正在寻你。”

　　这话显然是在替阿洛解围，李净秋目光在阿洛和江绍的身上来回打量，终究把话憋在了嗓子眼。

　　只是心里实在不舒服，苏清洛真是天生的狐狸精，走到哪都有男人护着她！江绍不仅是新科状元，更是出身桐陵江氏。
　　世家与世家之间，也有高低强弱之分，比起一等一的世家豪族桐陵江氏，她李家不够看，所以她敢给苏清洛这个不受苏家待见的养女难看，却不敢拂了江绍的面子。

　　就在李净秋准备甩袖走人的时候，却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闻人恪迈着闲适的步子从小路上转出来，饶有兴致地看向李净秋。

　　狭长的狐狸眼尾晕上挑，瞳眸漆深幽谧，薄唇轻抿，微扬的弧度隐隐透出阴鸷的气息。

　　李净秋被他直直盯着，整个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四下静悄无声。

　　所有人就那么悬着心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与李净秋擦身而过。

　　那一瞬，李净秋只觉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冷汗如水浸湿了衣衫。

　　他停在阿洛身前，目光亦落在阿洛身上，神情从森冷变得温柔，手指抚上她莹白柔软的面颊：“你好久还没回来。”

　　阿洛恍惚了一下，所以……他是出来寻她的吗？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闻人恪侧谋看了眼身后的李净秋，低声问：“就是因为她？”

　　阿洛一时没想好怎么答复，她直觉太子殿下这会儿好像有点状态不对。

　　见阿洛不答，闻人恪突然俯下身，与她额头轻抵，目光深邃，嗓音带了几分低沉地说：“孤都听见了。她叫什么？”

　　阿洛犹豫了一下，说：“李净秋。”

　　“李、净、秋，陇州李氏的？”他只沉吟片刻便报出了李净秋的来历。

　　周围的人听不见他们的话，却能看见他们的姿势，这一刻心里的震惊犹如翻江倒海。

　　东宫太子的恶名他们听得太多，偶尔见到真人也都畏惧于那份煞气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何曾见过这煞神会和一个女人凑得那么近，甚至……

　　闻人恪慢慢转过身，再一次看向李净秋，顿了半晌轻启薄唇悠悠道：“李净秋是吧，要不是今日亲耳听见，孤还不知道你这么关注东宫。刚巧，东宫少了个人，也不用再选了，就你好了，身份也合适，陇州李氏嫡女，进的来东宫的门。”

　　李净秋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眼中盛满深深的恐惧。

　　“对了，差点忘了，是不是还得和蒋家退亲？不必担心，有孤替你出面，想必你父亲不会介意，那蒋家也不会有二话。”

　　在闻人恪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注视下，李净秋没有说出一句话就一口气没喘上来撅了过去。

　　与李净秋同行的贵女在一旁颤抖着不敢上来扶。

　　一时间，整个场面像话本描绘的十八层地狱。

　　还是阿洛看不过眼，抿抿唇，拉住闻人恪的衣袖，小声道：“殿下来寻我，是要回去了吗？”

　　她迷路了好久，又耽搁这么长时间，他许是不耐烦了。

　　闻人恪目光重又落回她脸上：“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围场里哪来的狼。”阿洛鼓鼓雪腮，拉住他衣袖的手却没有放开，“殿下，咱们回去吧。”

　　“玩够了？”

　　阿洛点头，认真看他：“嗯。”

　　闻人恪看她一眼，反手将她的纤软玉手握在掌心，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孤是该教教你怎么收拾人了。”

　　以前看她还算机灵，可惜原来是个面上光的傻子，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伸不出爪子。

　　阿洛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殿下是不是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