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半车书

3、变故

　　今天本来应该是很平淡的一天的，沈忘机应该出发去育英楼，听夫子讲一些《除妖精要》，《二十四邪灵》，《行道要辩》，下课了听陶然和陶羲拌一下嘴，又听跟陶然打听一下黄半仙的往事。
　　他是不打算陶然讲他爹和祭司台的事，也不打算跟陶然说，如果陶然问起他就说昨晚睡着了就好了。等他找个空闲时间，他再去祭司台碰碰运气。如若不行，那再让陶然想想办法摸出他爹再去祭司台的时间，他先去里面打个埋伏。
　　可是今天注定是不平淡的一天，从他正午在自己家醒来，从他的脑袋后面肿起来的那个拳头大小的包，他一向是个极重容颜，讲究到头发丝的人。为了不惊动那些自己嗷嗷直叫的毛囊，他花费了很多时间，感到育英楼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可是等他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今日育英楼十分安静，原来是班上几个活跃分子，陶家兄弟，薛家姐妹都不在。
　　“他们呢？”
　　“你们不是都在陶家吗？”夫子反倒疑惑。
　　“陶然他爹死了，陶然失踪了，二世祖都去给陶羲送关怀去了。”冷嘲热讽的声音从周围传来，总结出这一句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那声凄厉的尖叫把他拉回昨晚的祭司台，他仿佛可以想象到昨天他走了以后，祭司台发生了什么。
　　也许陶然听到的秘密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重要，重要到，即使是陶瑞也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自沈家遭劫以后，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淡薄，他虽然被薛家收养，但他其实只在薛家呆过很短的时间，就很快搬回沈家旧宅，那个旧宅，处处都是他想不起来的过去，和他不应忘却的曾经。他常常想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给它浇上盐水，让它也能有一点该有的心酸痛苦。他为自己不伤心而伤心。
　　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这颗淡薄无情的心脏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了，他巴不得现在就冲到陶家去问个清楚。
　　他刚刚冲到门口，却看见薛家的小公主薛盼骑着一只巨大的乌龟，缓缓引入他的眼帘。
　　那只乌龟足有半人高，四足粗壮，每一抬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每一步又走的不急不缓。薛盼身着一身洁白外衣，身体前倾，雪白的手稳稳的撑在龟背上。
　　眼见大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薛盼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瞥见人群中的沈忘机，朝他招招手道，“忘机哥哥，你看这乌龟。”
　　“陶然家怎么回事？”沈忘机问道。
　　“唉呀，陶叔叔睡觉的时候让人给杀了。”
　　薛盼还是兴奋的盯着她的乌龟，自顾自道“陶然也不在房间里，陶羲都快哭死了，我爹叫我们都出来找。”
　　“为什么要出来找，不是在家里找吗？”
　　这乌龟一步一步爬到沈忘机跟前，停下来看着沈忘机，沈忘机也看着他，但思绪却杂乱的咀嚼着薛盼刚刚的话。
　　一人一龟，大眼瞪小眼，薛盼也在龟背上看着他们大眼对小眼，满大街的人也一起看薛盼盯着这一人一龟大眼瞪小眼。
　　“盼儿，这只乌龟你哪里找的？”
　　“第八大街，它一直路上爬，给它吃东西它也不理，不知道要去哪里。”
　　第八大街？那不是祭司台的方向吗？
　　“那你跟着它，看它去哪里！”
　　他拍了拍薛盼的脑袋，据说他们以前就是这样亲昵的。但是他想他以后不会对她这样亲昵了。
　　他却自己绕到了祭司台，环顾左右，空无一人，于是一晃身便跳进了祭司台。可是他的脚一落地，便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不是说好不再来这里了吗？”
　　他一扭头，顺势拔出剑，那人却稳稳的用一只竹简挡住他的利剑，“沈公子要谋杀——我吗？”他的眼睛不看他，嘴角却饱含笑意，仿佛待嫁少女般娇羞。
　　这个笑容，他常常在薛凛陶羲这样的自诩风流的美少年的脸上看到。原来这个笑容还可以这么恶心啊，就像猪肉店的老板为了凑整多送你的那点肥肉一样的油腻，又像你为了保持风度而不得不说口的那个谢谢一样的扭曲。
　　沈忘机低头，见他用来挡住自己的利剑的竟然只是一支竹签，压抑住自己喷薄而出的剑意，“黄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黄半仙也把那只竹简放回签筒，“我为公子而来啊。”
　　“你知道我要来？”
　　“哦，我说的是陶公子。你难道不是为陶公子吗？”
　　沈忘机一愣，“他在这里？”
　　“怎么？你不知道他在这里？那你跑来干嘛！”
　　沈忘机道，“我来，碰碰运气。”
　　“那你运气很好。”黄半仙转过身去，从签筒里摸出一根卦签来，用手指轻轻地擦了擦上面的墨迹，戏谑道，“这个陶公子真的是很淘气啊，怎么会到九泉府那种地方呢。真是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
　　黄半仙看着他，一皱眉，扬了扬自己手上的竹简，理所当然道“签文告诉我的。”
　　“他向来就是很任性的。”
　　黄半仙撅撅嘴，对沈忘机卖起萌来。“是啊，我也很任性呢。不过我知道任性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的任性也只好点到为止了。”
　　“难道不是因为最重要的两点你已经看到了吗？”沈忘机当机立断的指出。
　　“沈公子，请注意形象，难道你不问问，应该怎么救他？他安不安全吗？”
　　“他怎么样？”
　　“这么凶，我不喜欢。”
　　沈忘机舒展西眉，面含微笑，对他做了个揖，“请教黄先生，陶公子现在怎么样了。要怎么找到他？”
　　“哦哦，这才像个虚心求教的样子嘛。他呢，现在很安全，但是之后就不一定了。要找到他呢，当然是全靠我！”黄半仙摇了摇手中的竹简，“其实你去不去，影响，都不大。我觉得你就回家歇着吧，帮我照顾好我的小可爱。”
　　“不！我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深入险境。陶然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沈忘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忽然间想起，“等我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你的事情很多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