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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宁王回京了。

      不带一兵一卒,他回到了京都,在众人闪烁不定的目光里朝帝座下拜叩首。

      长熙帝亲手扶起了他,笑声朗朗,充满了愉快。

      三月前,人人都说宁王要反。这位领着十万雄兵在北方作战的大将,威猛矫健,名声赫赫,让众多大臣都感到了不安。

      即使长熙帝心里并不相信,但战争稍歇,他还是听从左相谢蘅的建议,将宁王召回了京都。

      “如今战事已停,天下太平,定北不如就从此留在京都,你我君臣,共享安乐!”

      这话,长熙帝有一半是试探,但另一半的的确确是真情实感。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宁王方定北已经而立之年了,眉眼棱角分明,英俊凌厉,塞外的风霜并未折断他的脊梁,反而将他打磨成一颗更加熠熠生辉的宝石。

      一颗……本该属于他的宝石。

      方定北借势站起来,抬眸那一刻,依稀还是旧日时的飞扬明亮:“臣在塞北,亦时时想念陛下与京都繁华。如今既然已无战事,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他退后一步,恭敬地低下了头。

      长熙帝心中猛地一颤,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笑道:“好!来人,朕要备宴,为宁王接风洗尘!”

      在群臣的恭贺声中,早朝结束了。

      早朝后,在小书房里,长熙帝商量着让宁王暂住在宫里。宁王回来的匆忙,府里想必诸事都没有备齐,反而委屈了他。

      方定北辞道:“宫中乃帝王居所,臣不敢冒犯。再者,臣一直让他们收拾府里,如今倒也并不慌张。”

      长熙帝刚升起的不悦之意立刻被安抚了。宁王说他一直让人收拾府邸,岂不证明他一直惦记着京都?若他真的像某些人所说,有不臣之心,那他在塞北自然是乐不思蜀,又怎么会想起京都的宅子?

      何况,这到底是惦记着京都,还是惦记着朕呢……

      长熙帝忍不住道:“你在塞北的日子,朕夜夜惦记着你。”

      方定北笑容里有些懒洋洋的桀骜,他道:“臣在塞北,倒很少想起陛下。”

      这一句带刺的话却并没有让长熙帝生气,反而让他升起了些许怀念之意。

      昔年他们一起读书跑马,方定北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承了异姓王的爵位养在宫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长熙帝做太子的时候是人人称赞的温文尔雅,而方定北却是有名的刺头,桀骜不逊,又无人管束,在上书房读书时就常常气得太傅头疼。

      可他唯独听长熙帝的话。

      彼时率性恣意的少年,会为他深夜奔走,寒冬摘花,即使生气了,也会在几句软话面前柔和下来。

      那时的岁月……

      长熙帝温声道:“朕听说你在塞北时吃了不少苦,边塞苦寒,你身上怕有不少暗伤,待会儿朕让太医给你瞧瞧。你如今看着没什么,到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方定北眸光闪动了一下,半晌才慢慢道:“陛下一向细致。”

      你是嫌我啰嗦吧?

      长熙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本想笑骂几句,但目光停在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又忽地沉默下来。

      方定北脸庞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再差几分,就会没入眼睛。仅仅是看着这道疤,就能想象得出他这几年的凶险。

      长熙帝心中一疼。

      昔日的方定北,是个十分娇气的少年,在先帝的照拂下,不仅吃穿用度都和他这个太子差不多,而且从小到大,别说受伤,就连呵斥都很少经受。

      就连他,也从来把那个小少年放在手心里,不肯折了他半分锋芒,让他受半点气……

      有太监上前禀报:“陛下,左相求见。”

      长熙帝一愣,看了眼微微挑眉的方定北,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看了方定北一眼后方道:“传左相进来。”

      左相谢蘅,这十年里京都的传奇人物。

      谢氏是世家大族,谢蘅则是族长的嫡幼子,因为体弱多病,从小被当眼珠子似的捧到大。他金尊玉贵地在江南长大,本来可以纵情山水做个名士,却偏偏入了仕途,三元及第,才华容貌皆冠绝帝都。

      当时长熙帝初初登基,朝纲不稳,谢蘅屡屡立功,一路从小小翰林升到了如今一人之下的左相之位,虽说其中有长熙帝的偏爱,可更重要的还是他自身的惊才绝艳。

      而在才华之外——

      帘子被撩开。

      一身紫色官服的男子踏步进来,在几步之遥下拜行礼。

      灯光映亮他的面容。皎白如玉的脸庞,一双清冷威仪的凤眼,硬生生压下了紫色的艳,让周遭一切都变作陪衬。

      遇雪犹清,经霜更艳。

      长熙帝的面色不由更柔和了几分,忙让他起身,又为他引荐宁王。谢蘅仿佛这时才注意到方定北的身影,淡淡瞥过去一眼又很快收回,拱手道了声“宁王”便算是打了招呼。

      非常地冷淡。

      方定北比他更无礼,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边勾了勾唇角,道:“我久闻谢相大名,如今一见,倒是……”最后的话隐在懒洋洋的嗤笑里。

      长熙帝见了这场景只觉头疼,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让他们撞上。谢蘅一直看不惯宁王在北地的嚣张,竭力主张遏制宁王势力,而定北自然也听说了。他偏偏也不是个会忍让的性子,从小性格就又霸道又骄傲,看谢蘅不顺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盼他如今脾气能收敛一点……

      正思忖着,却见方定北突然话锋一转,问谢蘅道:“不知谢相可曾有字?”

      这话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谢蘅清清冷冷地抬眸看他,半晌道:“我字‘迟玉’。”

      方定北仿佛听不懂一般,向前靠了靠:“是哪两个字?”

      他脸上有些坏坏的轻佻的笑,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显出一种少年似的意气,让人莫名心底发颤。

      谢蘅不动声色地拢了拢手,敛住了眼底的情绪:“晓月坠迟,温其如玉。”

      话一出口,看见对面那人眼底得逞似的笑意,他一窒,别过了头。

      再回神,方定北已经朗笑着离开了。

      长熙帝无奈地摇头:“他一向任性惯了,迟玉别和他见识。”

      谢蘅道:“臣明白。”

      任性吗?谢蘅无法把这个词和方定北联系起来。凉州初见时,那个锋芒锐利霸道到不容别人反抗的男人,分明心有天下,眼盛星河。

      他注视着长熙帝。

      这个相信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帝王,谈及方定北的语气像是在炫耀一只已经被驯服的狼,话里有他自己也未必意识到的施恩意味。

      长熙帝已经说道:“北狄的使者可是到沧州了?”

      谢蘅语气如常,温凉清冷:“是,臣已经吩咐下去,此次和谈关乎我大齐百年国祚,务求谨慎。”

      长熙帝满意地笑了笑。

      方定北走在汉白玉的长阶上,在内监的引导中向宫门外走去。不远处的金色琉璃瓦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刺进他的眼睛里。

      其实不需指引,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从小长在宫里,这份待遇只怕连大多数真正的皇亲国戚都没有。

      他曾为此感激,后来才明白,这份荣耀不仅仅是恩……

      次日,给宁王的接风洗尘宴上,谢蘅饮了几杯酒,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一向不常饮酒,因为体弱和位高权重,也没有人敢来劝酒,久而久之,反而更加不胜酒力了。

      放下酒杯,他无声地离了宴席。

      远远地,有人给他打着手势,谢蘅便一路穿行,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才站定。

      方定北听见声音,并不回头,只是招了招手,谢蘅就慢慢挪到了他身边,凤眼迷蒙,静静地瞧着他。

      方定北抚了抚他温热发烫的脸颊,“这么乖?又喝了多少?”

      谢蘅不答,半晌才仰起头,突然笑起来,没了往日的矜持,露出颊边一个小小的酒窝。他小小声地说:“我说过……会让你回来。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你、咳,你不必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方定北揽住他,望着天上繁星,想起也是这样的夜晚,红烛将要燃尽,这人躺在自己怀中,发丝交缠间轻声呢喃。

      谢蘅说了些什么?方定北已经记不清了。他从不将床榻上说过的话当真。只是现在想起来,昏黄灯光下谢蘅坚定固执的眼眸,一直刻在他心里。不曾被他忘却。

      他有些感慨,没有告诉谢蘅,那一点也不危险。若是没有谢蘅这一出,他会用苦肉计回到京都,只是一点伤而已,算的了什么?

      自己回到京都之后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方定北是攻,cp谢蘅。
    一直觉得后面有点别扭想改然后拖到现在……怎么改感觉都不对劲,我放弃了orz
    顺便感谢止水不渝和光怪陆离的地雷,看到霸王票记录我才我发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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