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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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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等到大门被撞开,王珂领着其他人灭火救人,等到自己被放下到外头的草地上,章飞月望着远处燃着的火,她这才确切地反应过来,她已不会死了。
也是这时候,她回过神来——按照原书的剧情,他们俩都不会死的。
她刚才一定是怕昏了头,居然连那种暴露自己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章飞月这时候才开始后怕。她又不是争做掉码先锋,这么早就身份泄漏,当真是愚不可及。
再回头,王琦已经在与外头的人交代。“那块‘天道酬勤’的牌子务必要救下来。”说着,他转过身。
此刻王琦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秋日的夜风中多少也会有些冻人。他紧紧盯着飞月。
章飞月看得呆了,许久,方才心虚地道:“我很沉吗?你至于这么瞪着我?”
“章小姐,”延缓的笑容绽开,他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章飞月鼓起勇气,撑住身下,由默默搀扶着,逼迫自己驱散腿软站起来。
“正好,”她说,“我也想与你谈谈。”
若要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与书中人说书中事,应当用什么法子?
这一点,章飞月不是没想过。
现下她即将归家,在此之前,该提醒王琦的一定要提醒好。章飞月尽量板着脸,使得自己看起来更郑重其事一些:“前些日子,王伯父带了京城孟家的一位少爷过来。”
“是么?”一提到京城的孟家,王琦自然还是知晓的,“哪一位少爷?”
“这你就甭管了,”一想到自己被传的谣言将被王琦听见,章飞月就觉得尴尬,“反正那是个登徒子。总而言之,他家有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妹妹,我就听他胡乱编排了一些,说指不定你将来要和她定亲之类的诨话,因而才这么说的。”
说完这一大通谎言,章飞月在内心诚挚地同顾潜之道了个歉。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是天才。要知道,被编排的分明是她自个儿,跟孟宣雅半点关系没有。
但这种事,总不可能有人去当面对质,故捏造一些料想也不会有事。
只听王琦忽地失笑,垂下头时从臂弯里伸出一只手来抵住脸。他掩着半张脸发笑,抬头时清了清嗓子,端正了道:“原来如此。”
这个说法行得通!章飞月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她立马乘胜追击,接着开始循循善诱:“但是!琦少爷,那登徒子的妹妹能有什么好妹妹?我都听说了,她相貌平平,不识礼数,而且行为举止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有人要同你俩牵线——”
这么形容迷倒万千男子的孟宣雅,就连章飞月都觉得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还有这些丑化孟宣雅的话,从她章飞月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自我介绍。
章飞月在心里以“我这是在给王琦保命”安抚自己,更恳切的劝说张口要来,却见王琦又在憋笑。
他俩立在书斋附近的竹林里。火已扑灭了,仍有些人来来往往,偶然见着他俩在说话,狐疑却也不敢上前叨扰。
王琦只朝他们略微一笑,权当做打招呼。过路人倒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默默也被支开了,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百无聊赖,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
说不清是否是心虚作祟,章飞月开口:“你笑什么?”
王琦立刻摇头:“没有,你说。”
“若是有人要你同她定亲,你可千万,呃,”章飞月一时间也开始纠结措辞,“千万要慎重一些。”
“咳。”王琦若有所思地点头,再抬首,他戏谑地笑道,“你很关心我。”
这竟然是一个陈述句。王琦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给她下了定义,而且叫章飞月听来也不知如何反驳。
紧接着,王琦又问:“倘若我和她有什么,章小姐会介意么?”
一股火从耳根子烧上来,章飞月不由自主冲着王琦怒目而视。
只是她立刻意识到,此时此刻她的回答事关重大。
按照原书剧情,她与王琦的一生往后是没什么纠葛的。她与他将来迟早要楚河陌路,然而现下若是能帮到他,她也就一咬牙豁出去了。
撩完就跑,越快越好。不会撩也要硬着头皮撩。
章飞月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来:“……嗯。”
“……”
再睁眼时,章飞月怀揣着悲壮的心情厉声答道:“我介意!”
章飞月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她有生之年中头一回面红耳赤到如此地步的这一天。
王琦带着复杂的微笑将她打量了一圈,还未开口,章飞月便转身就逃了。
她满脑子都是先离开再说,扭头走近默默,便招手让她陪同一块儿回去。
叫人始料未及的是,王琦竟然没有追上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意味深长地目送着她离开。
他的目光将她的背影熨烫成无法扭转的一把利刃,刚脱离火的炙烤,便浸润在冰凉的水中。
数日后,姑母唤章飞月过去,照常说了些有关回去的事。
回去的日子初步定下了,再过一些时日,章则会从江南临时赶回来。届时,章飞月便跟着他去。
章飞月一路欲言又止。对于回去一事,目前她还有些犹豫不决。
谁知姑母话锋一转,忽地张望四周,遣了除贴身丫鬟以外的下人,挪了座子坐到飞月身边道:“飞月,你且听姑母说。先前你问姑母的那件事,你姑父嘴向来严,但是姑母从夫人那儿听到了一些风声。”
女子之间的闲聊也不是全无用处。
飞月用力扣住椅子沿,身子往旁边倾斜着问:“是什么?”
“就是琦少爷将秧少爷的腿砍掉了的事。”
原是一场飞来横祸。他俩去外祖父、外祖母家,路上暴雨,又遇了山匪。慌乱奔逃间,家中的仆役走散了大半。
兄弟两人藏身的破庙夜半陡然坍塌,留下的奴仆逃走的逃走,被压死的压死。一截房梁接着复式楼的边角,压住了王秧也的一条腿。
而同时,这间庙还未塌完,屋顶陷落,摇摇欲坠。
就是一年前的事。王琦与王秧也年纪都还不大,王琦与老仆拼尽全身力气,也抬不起那压住王秧也的阻碍。
而头顶的砖瓦已经发出丧钟般的哀鸣,马上就要送他们覆亡。野外的黑鸦沐着雨在外头等候,阎罗阴恻恻地嬉笑。
王秧也昏迷不醒,折了的腿卡在缝隙中软绵绵地耷拉着。
逃走,尚能独自苟活。
王琦已无能为力,落入只能眼睁睁留下兄弟死去的境地。
就在此时,他在地上摸到了一把柴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人没有胆子动这个手,不说心里过不过得去这道坎,事后按王老太太的性子,怕是要人偿命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只能王琦做这个决断。
不管谁帮着下手,肯定是王琦先开了口,大家才能做。
总而言之,是一个有点沉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