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晋江原创 ...
-
距离弹唱开始还有三个时辰,谢窈窈陷在软被里,睡个觉养精蓄锐,命云乐给她选套湖绿色裙裳备着,叫云繁两个时辰后叫她。
起床时头昏脑涨的,谢窈窈点了醒神的油精在鬓角,头阵一定要打得好,后面的路才好走些。
云繁给谢窈窈描好细钿,老鸨含嗔带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窈窈,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窈窈从镜前起身,转向老鸨,柔柔莞尔:“已经好了,妈妈。”
弹唱可不似卖身有美貌和身材便可,还须得好嗓音,顶尖唱技,最重要的是与时俱进的唱腔与格调。就谢窈窈那固步自封不肯改变的旧格调,客人早就腻烦了。况且谢窈窈只准备了那几个时辰,能成个什么气候?别看不清自己。
老鸨瞧着谢窈窈美妙的身段,心底愈发轻蔑,兀自转身带谢窈窈往歌寓去:“那便跟妈妈来吧。”
关心则乱,谢窈窈强自按捺心中对于未知的畏惧,稳步跟上。
途经清倌人寓所,引来阵阵窃窃私语,更有明目张胆的讥讽与笑话。
几个女使讨论。
“你们瞧,那不是谢倌人吗?”
“她不是做红倌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道。想来妈妈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吧。”
几位清倌人冷嘲热讽。
“都做了红倌人了,还放不下翻红的野心,丢不丢人啊?”
“人要脸树要皮的,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真不知耻。”
“就她那过了时的两下子,等着吧,肯定又灰头土脸的。”
谢窈窈充耳不闻,专心走路,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失势的时候说什么都无用,打赢这场仗才是硬道理。
谢窈窈被带到了一个二楼清字号雅间,在上台正中央坐下。透过面前那一层青色纱幔,朦胧视线里瞧见台下坐席空无一人。是时间还未到。
两声琴弦拨弄声响起,谢窈窈偏首,只见右侧一道珠帘,将她和昨日和词曲的琴师隔了开来。
谢窈窈正欲与琴师搭话,几个纨绔公子哥嬉笑着进来了。
竟不只一位客人。
几位女使服侍客人们入座,端上了瓜果糕点。
琴师低头拨弦,谢窈窈等着入拍,待拍点上来,便开嗓起唱。
好歹是歌手出身,谢窈窈昨夜练习很快便找到了适合原主嗓子的音域,并驾驭自如。
荷叶荷花相间斗。红娇绿嫩新妆就。昨日小池疏雨后。铺锦绣。行人过去频回首。
倚遍朱阑凝望久。鸳鸯浴处波文皱。谁唤谢娘斟美酒。萦舞袖。当筵劝我千长寿。
以细腻独特的音色和揣摩精准的情感唱出首句,便抓住了听客的心,一时间客人不再谈笑,停下来屏息细听。
“听这嗓音,坐上当是几年前的一位红牌歌姬吧。”台下坐席中间的白袍公子侧首与旁边几位公子道,“叫谢什么来着?”
似是在确认,半晌最边上的蓝衣公子才道:“谢窈窈。”
“对,是她。”剩下几位公子恍然附和。
“格调变了许多。以前听她那陈腔滥调听腻了,如今还真不赖。”白袍公子油然跟着和拍,一掌一掌轻拍在檀木小桌上。
“唱曲风格是变了,也不知她人是否还似从前那般冷傲。”蓝衣公子笑道。
“等会儿叫人收了纱幔,与她说说话。”褐衫公子道。
谢窈窈沉浸在唱词与曲调中的情感里,未曾听到这些,直到琴弦接连几个音都错了,曲调也微变,她和不进唱词与情感,方停下来看那珠帘后的琴师。
琴师自顾自地弹着,就是拐不回曲谱上的调,仿若错的是她谢窈窈,而不是他。
白袍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起身,语带怒意:“这是怎么了?忘词了还是忘调了?怎么不唱了?”
“烂土豆子,不经夸。”褐衫公子仰靠在椅背,悻悻讽道。
白袍公子与侍立在旁女使道,看样子就要掀桌子了:“去叫你们馆长来!问问她这就是代替风姑娘唱曲的歌姬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台唱曲?”
就这么砸了么。该怎么挽救?谢窈窈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
也是奇怪,老鸨很快便来了,像是就等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过来收场。
“几位爷怎么了?听曲儿听得不合意吗?”问话却又似毫不知情。
白袍公子冷哼一声:“你们家的歌姬,好端端的跟不上调,最后干脆不唱了。我请朋友们来,就是让他们受你们家歌姬的气?”
“真是抱歉,老身这就换好的歌姬来......”老鸨满是歉意。
“好的歌姬?昨日馆长不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就换了这么个货色?”白袍公子气急,出言略有粗鄙之词。
“就换风姑娘如何?公子听风姑娘唱曲儿也有十几回了,好不好公子知道。”老鸨满脸堆着谄媚的笑。
“好,就让风姑娘来。”白袍公子怒色稍霁,又看向纱幔后的谢窈窈。
老鸨立时会意:“窈窈,你出来,快给客人道个歉吧。”
台上女使上前,拉开纱幔,谢窈窈不紧不慢走上前来,从容不迫道:“窈窈代风姐姐唱曲儿,却中途辄止,实在有愧。但窈窈并非故意如此,实在是琴师不按曲谱弹奏,才会出现这般状况,惹公子们不开心......”
“你胡说!”琴师自行撩了珠帘出来,“明明是你卯时派女使过来,与我说要改的。当时我还与那女使分辨了几句,没个结果,这才按改之后的曲谱弹奏的?”
谢窈窈更觉奇怪,她寅时一回去便睡了,哪里有时间交待女使改曲谱。可见琴师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不似在说假话。当是她屋子里那狗腿子屡教不改。
谢窈窈和颜悦色:“敢问琴师,是我屋内哪位女使告知的您?”
琴师稍有踯躅:“......我不记得了。”
谢窈窈微笑:“不记得了。可见琴师也不太确定是不是我屋里的女使,是不是?”
琴师张口结舌。
谢窈窈恭敬施礼:“诸位公子,窈窈不才,想自请清唱一曲,望诸位公子给个赏脸。若公子不喜,如何处置窈窈,悉听尊便。”
谢窈窈几番对质,白袍公子已略知事情端倪脉络,且暗奇于谢窈窈的胆大与智慧,乃至不同以往高傲姿态的可怜惜,是以同意了:“好,就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唱得不好,我这便叫馆长赶了你去。”
与谢窈窈说完,白袍公子又安抚几位朋友,一同坐下了。
“窈窈献丑了。”也不放下纱幔,谢窈窈就站着唱,比坐着时更好展示歌喉,顺带将她在春节晚会节目里以及古装剧里学到的古风舞蹈糅合联接在一起跳了出来。
一抬袖,一侧眸,眉眼里尽是盈盈娇媚。
“好!”白袍公子激动地鼓掌,实际上谢窈窈还没唱到方才停顿那里,“我见过曲儿唱得好的歌姬,舞跳得好的舞姬,不曾想这伊人馆还有唱得好也跳得好的倌人。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以前听谢姑娘琴弹得也可以。不过不似曲儿和舞这般好。不多论细论,也算是三艺鼎立了。”褐衫公子撒开扇子,饶有兴致道。
“馆长,谢姑娘是准备复出了是么?”白袍公子希冀地问。
老鸨也没想到谢窈窈能有这样的觉悟与跃进,既然她看着还有点模样,不如就再多考察考察。于是顺着客人的意道:“窈窈正有这样的准备。公子爷若是喜欢,还有更多的惊喜呢。”
老鸨那两句话,谢窈窈听到了,如此,她算是得到了老鸨的初步认可,翻身仗首秀胜利在即。
“真的吗?不过今日,确实是又惊又喜呢?”白袍公子玩笑道。
老鸨也跟着笑:“窈窈沉淀了那些时日,为的就是今日。不过那曲谱之事,事出突然,公子们别太见怪。”
白袍公子道:“我们也是不清楚其中缘由,才生气的。馆长也请海涵。”
老鸨与客人们话到此处,谢窈窈已唱完了末句,打了个谢场舞姿,娇糯浅笑:“窈窈技艺拙略,公子们见笑了。”
“谢姑娘请起。”白袍公子歉意道,“方才真是对不住谢姑娘了,我气大,一会儿一阵儿的。我在这里给谢姑娘道个歉吧。”
气起来言语粗鄙,好起来又好似很尊重青楼女子,这还真是大变脸啊。谢窈窈心中暗嘲,面儿上笑容可掬:“公子哪里的话?都是窈窈的错。该窈窈赔不是才好。”
“谢姑娘真是愈发可人了。”褐衫公子仍摇着扇子,“不知谢姑娘可否下来与我们几个饮上几杯。”
这个时候是要抻着的,是谢窈窈的本意,也是稍微有点地位的青楼女子的一贯做派。
“回各位公子,窈窈方才又跳又唱,有些劳累,疲态在面,惶恐扰了公子们的兴致。还是改日吧。请公子们体谅。”谢窈窈轻咳了一声,是真的,唱跳太费体力了。
老鸨也有谢窈窈之意,见白袍公子似乎意兴未失,忙插话阻道:“窈窈你先回去吧。妈妈来与客人们饮几杯,你好生休息。”
“是。窈窈告退。”谢窈窈顺杆儿往上爬,略一曲膝,由女使扶着转身下了后台。
返回红倌人寓舍楼,再度途经清倌人住所,女使与清倌人们议论的画风已转。
几个女使唏嘘不已。
“没想到谢倌人这次居然博得了钱公子的喜爱。”
“钱公子口味多挑啊,也就名噪一时的风姐姐唱曲能入得他耳。看来谢倌人此次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我怎么听说妈妈就给了谢倌人一个后晌和一夜的时间?”
“这样啊。不会是撞了大运了吧?”
“应该不是,过些日子再看看就知道今日是不是偶然了。”
几个清倌人打翻了醋坛子。
“就她?咸鱼翻身还不是条咸鱼?等着吧,看她能蹦跶多久。”
“钱公子今天就是有根筋搭错了。不,不只一根。”
“站住!”
一位身着紫铃兰绣纹广袖裙的清倌人叫住了谢窈窈,她丹凤眼微斜,出言不逊:“红倌人寓舍楼是放不下你这尊大佛吗?你这样随意进出清倌人住所,还以清倌人的名头抛头露面弹唱,是要外头的人以为我们伊人馆的清倌人也是随意接客的货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叭,预祝小天使新春快乐~
没人出来冒泡我一般认为就是没人看了,以前一直冒泡突然不冒泡我也以为弃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