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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世事难料螂捕蝉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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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颜家兄弟在暗道中设了不少机关,此时一一启动。事情急转直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地道两侧的墙壁已经完全合拢在一起,入口被封死。眼看颜家兄弟可以逃出生天。
剩下三人对这样的突生变故都有些懵。急切中苏公子想到客栈中有夹道,应该是和这地道相连,三人忙沿着夹道而入,准备拿下颜家兄弟。此时任苒等人见死了人早都急红了眼,对暗道中机关密布也有了提防,三人很快追上颜无痕颜无印两人。颜家兄弟也是运气不济,生生被打断了几个肋骨,提溜出了暗道。
四名客人中折了一人,颜家兄弟也被抓。剩下的三人押了颜家兄弟,当夜就送了官府。
听颜无印诉说着二十几年前的事情。白胖子面无表情,萧水如若有所思,苏殊没想到此时此地能听到自己师傅的名字,更多了几分注意。
“那自称姓苏的公子,和你长的很是相似。而且你包袱里的剑就是那位苏公子的,错不了。所以我兄弟才想要你命。”颜无痕眉目狰狞:“我们兄弟被那几个人害惨了,我们被任苒那丫头押送了官府,判了死刑,后来侥幸遇见大赦才改为流放。在流放路上吃尽了苦头,逃了出来却不敢再回中原,只能千里迢迢逃到这乌贪訾隐姓埋名。”
“冤家路窄,没想到我们又栽在你手上,也没想到这乌贪訾卧虎藏龙有白矿主这样的高手。我们有眼无珠,怪不得别人。”颜无印倒是平静许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胖子厌恶的看着这两兄弟,嫌弃道:“你们兄弟等着吧,颜家很快会有人来接你们团聚的。”
说毕两颗蚕豆弹出,颜氏兄弟应声而倒,竟被两颗蚕豆击晕过去。苏殊刚从心里赞了一声,不想白胖子的下一颗蚕豆就迎面而来,苏殊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萧水如上去扶住了苏殊,防止她跌倒。
“怎么着,还能摔着她?”白胖子不以为然:“这要是个小伙子,我真以为你看上她呢。你别说这丫头易容的真不错,你不说我真以为这是个漂亮小伙子呢。可惜可惜……”
萧水如在心里狠狠的翻白眼,这白胖子对自己的爱好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你准备杀她灭口吗?”白胖子悠然的冷眼旁观。
“你要管?”萧水如小心将苏殊放倒在床上:“不该说的你没多说吧?”
白胖子摇头:“悉听尊便。不过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这孩子花了大价钱从我这里买消息,我知道的消息都能卖。”
“她问你平时买卖西域都护府消息的人是谁了?”
白胖子点头:“你们为了一件事而来只不过目的倒是大不相同啊,真是出乎我意料。我远远躲在这乌贪訾,做的就是买卖情报的买卖。你放心我童叟无欺。”
“白虎七宿里有你这样的人也出乎我意料。”
“做间谍这行,有为忠的,有为名的,就有为利的。为了利益才能做长久,因为利不分黑白,消息也一样。在四方馆我是胃宿,在江湖上我是六指翁,不过都是买卖消息。”白胖子不以为然。
萧水如盯着白胖子一双胖手迷惑:“为什么江湖上都叫你六指翁,你也不是六指啊。”
白胖子笑:“我左边脚趾确实是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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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苏殊心急,近乎一路狂奔。
萧水如不解:“你那么急干嘛?”
“我大师姐过生辰。”苏殊挠头:“我答应赶回去的。”
萧水如一路对苏殊没个好脸色,苏殊只是赔笑。两人赶回龟兹库车城门外正好是要关城门的时候,苏殊算好了时辰,赶在最后一刻进了城。本想回到自己小院梳洗换衣,蒋菊正在小院的葡萄架下算账,见了苏殊非要拉她对账。苏殊心不在焉逃一样出了自己的小院。
傍晚的库车还是很热,苏殊惦记妙吉祥,用妙吉祥给的令牌大摇大摆进了王城不料却扑了个空,被告知两位公主去了城外避暑山庄。
苏殊实在不想再等。只好找人领路去了龟兹王室的避暑山庄。这处龟兹王室避暑的园林占了一座山头,大殿修在半山腰。绿荫浓密,凉风习习。山庄中的竹园,风殿,带冰鉴的卧室都奢华无比。苏殊见这避暑山庄防卫森严,侍卫重重,歇了恶作剧的心思,老实等侍卫去通报。
苏殊本以为妙吉祥会出来迎她,却是侍卫领着苏殊进了山庄。穿过大殿,绕过很长一段小路,小路绿荫蔽日,清风徐来,此时晚霞漫天,远处钟声传来,苏殊叹一声好个所在。侍卫在小路尽头给苏殊指了路就退下。
苏殊顺着侍卫指的台阶而上,潺潺山泉就在台阶旁流过,泉水清澈见底,见之忘俗。拾阶而上转过弯来,竟是十分熟悉的景色,岩间树色隐房栊,有道馆,有练武场,一切都是如此熟悉,苏殊看都不用看,从练武场后的小道插入后院,小小三间卧室,苏殊拐向最右一间,里面陈设异常简单,一桌一椅一橱一床。苏殊愣在当场,这里和她小时候在终南山的居所一模一样。
“回来了?”有人在后面抚摸苏殊头发。那声音熟悉无比。苏殊回身便跪,她知道她师父任苒来了。
“师父。”苏殊不敢抬头。
果然是昆仑剑任苒来了,凤凰迦叶和妙吉祥都站在她身后。半晌沉默。
“师父,小苏子来龟兹后一直都挺老实的,别人说的你别太当真。她不过是得罪了人,交了几个不三不四的朋友。”凤凰迦叶难道开口为苏殊说好话。
看任苒不动声色,妙吉祥接口:“师父,小苏子没给您丢人。”
任苒:“苏殊抬头。”
苏殊不敢违拗。一身青衣,飘然出尘,果然是昆仑剑任苒。
“瘦了,这一路吃了不少苦?”任苒声音有点哽咽:“过来。”
苏殊知道这就是没事了,狗腿的几步上前抱了自己师傅:“师父,我好想你。”
“长安三纨绔?痴三贪四颠五,听说贪四是你?”任苒沉声问。
“冤枉啊师父。”
“教不严师之惰,也怪为师没教好你。”
凤凰迦叶打岔:“师父,我、吉祥和小苏子都是同门,我和吉祥都不错,小苏子这属于自己长歪了,不管您事。”
苏殊岔开话题:“大师姐,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像咱们在终南山的地方。”
凤凰迦叶脸有点红,帮着苏殊扯远:“回来后我不习惯。我很想终南山很想师父。”
苏殊心道你脸红个甚?在师父面前大师姐总是最有面子的,任苒也就不再提贪四的事。看着幼徒心中又伤感。中原回不去了,家门败落,无父无母,这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命运多舛。任苒想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取下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苏殊,师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银票你拿着,这块玉你也去换点钱,管好你的五蚨坊,不能靠你师姐一辈子。”
任苒入道,万事不萦于心拿出从小带到大的玉佩倒是毫不心疼。她出身不俗,这块古玉不加一丝杂质,十分通透。
“师父,你太偏心了。这个不能给她。”凤凰迦叶一把夺过。
任苒有些下不来台解释道:“为师不是偏心。凤凰,吉祥,你们两个不用为师担心。苏殊她……”
“我们自然看顾她。”凤凰迦叶截住自己师父:“回不去中原就在龟兹,只要我在,自然不会让人为难她。您巴巴拿出压箱底的东西实在打我们的脸。”
妙吉祥苏殊都诧异地看着大师姐顶撞师父,师父只是无可奈何一点不生气。
苏殊忙摆手:“师父师父,我不要,我不缺银钱。”
任苒手里握着玉佩,递也不是收也不是。苏殊忙接过递回去。任苒已然拿出来,又被说偏心,自然不好将玉佩再收回:“凤凰,你喜欢这块玉?喜欢你就收着。”
凤凰迦叶别过头:“我不要。”
苏殊将玉佩塞回给师父:“师父,我这次去乌贪訾还有人提起了您。我正有事请教。”
说着一五一十说出了在乌贪訾的经历。凤凰迦叶妙吉祥两人没想到苏殊这次去
乌贪訾遇到这许多奇人奇事,师徒三人听着苏殊讲述,任苒的眉头越皱越紧。
听完苏殊说的,任苒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苏殊。“凤凰,吉祥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和苏殊说。”
“不用了。”苏殊平静:“别让她们出去了,我还要再对她们说一次,怪累的。”
任苒点头:“也好。这事关乎到你的父母。”
苏殊心中已经想到了几分,此时也不是特别惊讶。
师徒四人围坐在这像极了终南山的小屋中,像回到过去。偶尔任苒会给三个徒弟讲讲江湖轶事,三位徒弟总是围坐在一起认真的听。
任苒讲了一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原来任苒认识苏澜柏夫妻的时候很早。苏母在没嫁给苏澜柏之前,闺名叫长歌。当时年轻一代女侠中,最有名的后起之秀是任苒。长歌行事十分低调,并不算江湖中人,只是江湖传闻出了一位武功在任苒之上的绝美女子。
江湖传言这位女子颜倾城,性温婉,才横溢。任苒是个真武痴总想找这人一较高下。终于有一次机会,任苒遇到了长歌,一见面,任苒就承认长歌确实是颜倾城。任苒非要和长歌比一场,长歌言明不是江湖中人,不管任苒怎么无礼怎么软硬兼施,长歌就是不甩她。任苒胡搅蛮缠了许久,长歌不急不躁有礼有节,任苒不得不认了长歌的性温婉。最后长歌有急事,不能让任苒再跟着才答应任苒比一场剑,结果长歌赢了,任苒也觉得长歌才横溢。任苒输得心服口服。
长歌始终没有给任苒半分难堪,还指出任苒气太盛,如果想在武学一途更上一层楼需要静,而不是在江湖上闯荡。长歌教了任苒一套剑法,任苒也教了长歌一套内功心法,两人甚是投脾气。不过长歌当时确实有急事就告辞了。分别前任苒请长歌办完事去终南山盘旋几日,不过长歌再次找她是几年后的事了,长歌请她出山帮忙。当时长歌已经是苏澜柏的夫人。
长歌对她提出请求坦诚这件事可能会招来麻烦,要任苒想清楚再答应,长歌说事成之前不能解释太多。
苏澜柏长歌夫妻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们想让任苒帮助长歌假死遁世。任苒明白长歌在江湖中名声不小,尤其她的美貌经过口口相传,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任苒想的是长歌这样的武林中人要嫁入乌衣门第,准备假死,消了武林中的名号,没什么不好理解。看到自己朋友找到好归宿,任苒很是替长歌高兴。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当时苏澜柏在刑部任职早就看过洛阳呈上来的折子,归去来可能是家黑店,朝廷早就对这里有所怀疑,但一时半会还没有找到证据。苏澜柏暗中调查归去来是笑里藏刀无印和老实疙瘩无痕开的,这两人还是彭城颜家的人。苏澜柏暗中乔装住过这家归去来几次,无印的贪婪,无痕的好色,墙里的夹道暗孔,地下的机关,苏澜柏已经摸了个清楚。于是苏澜柏想利用这家归去来制造长歌的假死。
于是那个仲夏的傍晚三人装作不认识投宿到颜家兄弟的黑店。他们的假死戏开始了。他们三人只需要把这假死做给一个人看,就是当日投宿的那位虬髯客,虬髯客和长歌是认识的,只要他确认长歌死了,那就不会再有人来找长歌的麻烦。所以当日任苒,长歌和苏澜柏都是演员,颜家兄弟算是道具,这场大戏只演给一个人看,虬髯客。
当日长歌和虬髯客约好在归去来见面。长歌首先投宿,她什么也不需要做,颜无痕看到她的相貌自然就酥倒在当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痕鬼使神差的去偷窥她,被她泼了热茶。颜家兄弟被四人合伙擒住。虬髯客一直准备给长歌消息,两人一起撤但任苒不离长歌左右,虬髯客没法接近长歌。
至于夜里放走颜家兄弟的人是苏澜柏,苏澜柏知道这兄弟二人的不义之财都藏在客栈中,他们一定会去而复返。看到颜家兄弟被放走,不用去见官,虬髯客松了一口气,他猜想是长歌暗中放了人。但紧接着任苒亮出身份,硬说其他三人中有颜家兄弟同伙,阻拦他们离开。
任苒当时已经名满天下。本来虬髯客和长歌两人的话完全能制服任苒,强行闯出去。但多了一位不是是敌是友却明显武功不俗的贵公子,虬髯客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配合。果然颜家兄弟舍不得这些钱财,回来在井中下毒,四人装作中毒,骗两人现了身。
颜家兄弟发现被下毒的人安然无恙,便逃进了暗道启动了机关,于是长歌借机假死,黑暗中用一具提前准备好的女尸代替了自己。一切发展太快,暗道中机关,血腥味,虬髯客都来不及反应。之后任苒抓了颜家兄弟见官,虬髯客趁机溜掉。
没想到自己父母和师父有这么一段往事,苏殊听的心情起伏不定。像是听一个褪了色的江湖故事,但那主角是自己已故的父母,于是这故事又有了色彩。故事里的苏澜柏和长歌不是苏殊记忆中的模样。
苏殊记忆中母亲只是对自己温柔宠溺,整天烧香拜佛给自己求各种平安符的平凡母亲,不是美貌绝伦,名满江湖的长歌。父亲是那个兢兢业业,早生华发的鸿胪寺卿,一辈子长袖善舞,循规蹈矩的世家子,苏殊想象不出父亲竟然跑去掺和江湖事。师父的行象也不对,师父是不讲人情,刻板教条的武痴,竟然也有缠着别人比武的时候。自己的师长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父母也有离经叛道的爱情,苏殊有些迷茫,有些心酸,仿佛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抓了几把。
凤凰迦叶妙吉祥静静听着,沉默良久。还是凤凰迦叶开口问师父:“小苏子她娘为什么要费那么大费周章装死?为什么要装给那个虬髯客看?那个虬髯客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