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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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看透过病房的玻璃看着方歌吟，脸色苍白到完全没有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衰老的死寂，方家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似乎在一夜之间衰老了。方应看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感觉，那个男子曾经是自己的养父，也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亲密无间过，各怀鬼胎过，公开敌对过，可是如今当一切都过去了，方应看发现其实自己从来都是不曾恨过他的。
这个男人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了足够深的痕迹，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的成人，这个男人给了他优渥的条件，教会了他关于人生关于命运的最初的一切。他想他还是应该感激他的，毕竟这个男人改变了他的一生，如果当初在孤儿院里领走他的是一个平庸切碌碌无为的男子，也许他方应看永远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痛与快乐，遇到……成崖余……
所以最终，他还是感激他的。
方应看走进去，眯着眼审视着这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出了皱纹的脸，在心里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爸爸，这也将是最后一声。
成崖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方应看，他站在病房里，神色古怪的凝视着方歌吟，面无表情又好像承载了太多的表情，他说不清，可是无疑这不是平日里的方应看。不知道为什么，成崖余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方应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方应看便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随即露出惯有的笑容，带着点戏谑，带着点调侃，甚至还有些隐隐的热情过分，似乎在掩饰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方应看走到病房外，随手关上了门。
“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想向你父亲了解一些情况，关于戚少商和顾惜朝的死以及当时的情况。”成崖余的声音很柔和，柔和的有些不像那个无情了，这样的无情让方应看觉得陌生。
方应看依旧笑着，笑容却有些僵了，“方歌吟还在昏迷中，恐怕一时之间不会醒过来，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等他醒了再说。”
“无妨，那我进去等他。”成崖余挑了挑眉，声音里已经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方应看只是笑，“戚少商和顾惜朝是自杀的。这是方歌吟在动手术之前告诉我的。这样的死法真的是浪漫啊，想来是两个人知道很难从那里出去，就算出去以后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所以才会死在那里的吧。想象一下吧，暧昧的房间和柔软的床，拥吻然后一起走向死亡，多么让人感动的片刻，崖余，你想不想试一试，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也可以那样拥抱接吻，然后用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方应看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那一刻，似乎连他自己都已经沉醉其中了，对于像他们这般彼此相爱的人也许都对这样的死亡有所期待和憧憬吧。他满意的看到成崖余只有微微瞬间的茫然，然后又迅速恢复清明的眼睛，至少他也有一瞬的意乱情迷，对吗？方应看觉得这样便够了。
“废话说完了，方先生可以让我进去了吗？”成崖余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恼怒，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方应看在拖延时间。
方应看耸了耸肩闪到了一边，“其实你这次是私自来的吧，以方家的体面和地位就算是询问案情也会过几天的吧。”
房门打开，血腥味扑鼻而来，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突然充斥了鼻腔，床单上沾满了的血迹，方歌吟的喉咙里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病房里的窗户被打开，阳光倾斜而下，斜斜的在方歌吟的脸色打了一片光亮的白斑，窗帘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恍惚间，成崖余似乎听到了方应看冷冷的讥笑，全身都变得冰冷，他记不清医生是什么时候冲进来的了，很多人，喧嚣，吵闹，宛如幼年时代的那个夏天，在父亲病死之后的第二个月，母亲终于因为没有钱买毒品，无法忍受那样的折磨而割腕自杀了。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他站在一旁也是这样漠然的看着，没有表情，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灵魂似乎也僵硬在那里，行尸走肉。
当方应看发现成崖余的情况不对的时候，那人已经坐在轮椅上开始痉挛了，他去抱他，那人便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全身抽搐，手指病态的攀在方应看的颈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方应看吓得无措，只是大声唤着成崖余的名字，那是个慌乱的下午，距离顾惜朝和戚少商的死仅过了两天，如剃刀般犀利的阳光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无声的嗤笑着。
方歌吟一定会被判定为自杀，切水果的刀子被他攥在手里，无疑，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脖子上的动脉被割开，大量的血喷出来，死亡也不过是一分钟的事情。
生命似乎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不过一道伤口，一分钟的时间，一个人便不复存在。脆弱而短暂的生命，可是人却有那么多的欲望。金钱，权利，爱情，地位……想要追求的那么多，时间总是那么短暂，所以就要争，就要去抢，不择手段，然后失去更多。
方应看坐在病床旁看着成崖余的睡颜，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老天的惩罚，他刚刚杀死了养父，心爱之人便病倒了。
方歌吟是他派人杀的，杀手从病房的窗口进入房间，割断方歌吟的喉咙再从容离去，那时，他正在门外和成崖余你来我往，方歌吟喷出的血与他无关。
他走进去的时候便知道方歌吟已死，装模作样的叫来了医生，之后才发现了成崖余的反常。他把他用力按在怀里却还是无法止住那个人的颤抖。他甚至可以听到成崖余牙关打颤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他似乎模糊的听到怀里的人在喊妈妈。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着，那时候方应看想这大概就是报应。
安静的坐在成崖余的身旁，方应看只是这样看着，手托着腮，整个人透着一点小小的茫然。他实在不知道之后该怎样面对成崖余，以这人的玲珑心思，即使找不到证据大概也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始末，然后呢？气的发白的脸色，隐隐颤抖的手，眼神却是平静如水的清明。他大概会迅速冷静下来，找到对付他的方法。可笑，方应看发现他在不自觉的想象成崖余醒来之后的反应，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苦思怎样在大人面前逃脱罪责，他到底还是心虚。
无意识的理了理头发，方应看听到走廊尽头崔略商喧闹的声音，于是站起来，从走廊的另一头溜走，方应看并不想在这时候和警方撞上。
苏梦枕私人别墅的房间里，糜烂的气息还没有散去，白愁飞的脸色透着激情过后难得的红润，苏梦枕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以后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和方应看合作？”白愁飞把头埋在苏梦枕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却也严肃。
“是呀，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便要和他合作，何况，这样对有桥集团和金风细雨楼都有好处。”
“可是方应看可靠吗？”白愁飞似乎仍然有些担心。
“不需要他可靠，只要互利而已，放心，我会小心的，绝对不会让方应看那个家伙抓到把柄。”
“嗯，那就好。”白愁飞不再多说，闭了眼感叹道：“回来，真好。”
苏梦枕低声笑了，“当然还是家里舒服，不过警局那里你不用打声招呼吗？”
白愁飞抬起头来，“我没告诉你吗？我已经辞职了，蔡京死了，其他几个老头子都忙着独善其身，根本没有管我，我的辞呈递上去，第二天就批下来了，动作倒是难得的快。”撇撇嘴，白愁飞有些不屑。
“为什么辞职，也不和我商量。”苏梦枕有些不忍，白愁飞已经为他放弃了太多了。
“本来是来你这里卧底的，可是现在手里一大堆证据都不想交出去，已经是失职了，再带着警察的头衔总觉得别扭。”
苏梦枕没再说什么，白愁飞决定的事情，他从来改变不了。
医院里，成崖余睁开眼睛，看着眼睛仍然红着的崔略商和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铁游夏和冷凌弃，不出意外，方应看果然走了。
“方歌吟怎样了？”成崖余一说话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死于失血过多，初步判断为自杀。”冷凌弃简单的回答。
成崖余的眼神暗了暗，“我怀疑是方应看买凶杀人，医院的后面是什么？”
“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这里是二楼，又没有防盗网，如果从窗户爬进来杀人再离开应该不难。”铁游夏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来的时候，方应看在外面拼命阻止我进入，恐怕杀手就是那时候今入方歌吟的房间的。
“方应看那么急于除掉方歌吟恐怕是想趁机合并歌吟集团和有桥集团，然后和傅宗书合作。现在顾惜朝死了，傅宗书那里恐怕不好控制，还要安插一个人才行。”
成崖余说到顾惜朝三个字的时候，崔略商全身一颤。
几个人里，他和顾惜朝最为亲厚，深知那人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并非冷酷之人，只是不善于表达，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这一次他和戚少商死在傅宗书那里，他们没少调查，结果却只有两个字——自杀。
现场是密封的房间，三个人，两个死去多时，一个深受重伤，陷入昏迷。
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死于方歌吟的那把手枪，上面却只有他们两个的指纹，方歌吟其实并没有拿到过那支枪。
伤口面积很大，衣服上有明显烧焦的痕迹，近距离开枪，角度也完全符合。他们两人应该是轮换着在对方的胸口上打了一枪，当真是决绝的方式。
骨子里，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是决绝的人。
该是怎样的绝望让他们两人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杀手，除了死，他们找不到其他左右命运的方式，于是离开，也许从来也不曾留恋过这个世界。
诸葛正我并没有把顾惜朝因公殉职报告上去的意思，一个是死法太过诡异，恐怕会被外人所道，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顾惜朝的脾气，恐怕庄重肃穆的追悼会和葬礼对他来讲都还不如把他的戚少商的骨灰放到一起来的贴心。
他们其实已经计划好了，要让他们一起火化，骨灰和在一个坛子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开。
崔略商想的心酸，眼泪又充满了眼眶，成崖余当作没看见的样子。这个师弟总归是个异数，何况，他与戚少商这般在一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让他选择，他也会希望和方应看同归于尽吧。成崖余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看太阳便要落山了。又是一天，死亡似乎和他们这些人如影随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