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意》墨绾云

7、死胎

　　“死胎。”符英听到何嬷嬷这么说，心里一动，一把掀开襁褓，只见襁褓下的婴儿脸色青黑，嘴唇紧闭，呼吸全无，确是死相。

　　弼卿也走上前来看，见那孩子生得极好，可惜已经死了，一脸凄然。

　　符英怕内中有鬼，狠盯着三人，厉声问道:“确定是死胎？”

　　“是。”产婆吓了一跳，伏地道:“小的替妇人接生二十多年，这孩子断是早就胎死腹中了，不然，也不至于十六个月了还不出世。”

　　这产婆是陆府安排的，她的话不足为信。符英想着，又看向何嬷嬷，她是皇后的心腹，对皇后一向忠心，她的话，才有几分可信。

　　何嬷嬷虽一直待在产房里，但她进入产房后，两只眼睛就像生了翳一般，什么也瞧不清。

　　她当时觉得古怪，不敢声张，默默地揉了好几回眼，待她看得清楚时，孩子已经出来了。

　　她素知皇后的脾气，极怕自己因没有好好完成任务而受到责罚。此刻见孩子已经生了，产婆又这么说，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暗下决心道:“老身不敢有任何欺瞒，一切如产婆所言，生下来既不会哭，也不叫，确实是死胎。”

　　符英仍是不放心，一把抱过孩子，再三探起了呼吸心跳。

　　“符将军如此仔细，想是已验清楚。”弼卿悲中带怒道:“孩子竟已夭了，还请符将军把她交还给我好生安葬。”陆弼卿伸出手来说道

　　皇上圣意，萧氏一旦产下孩子，无论男女，一律溺毙，经验察，确认无误后，再交由相国府安葬。陆弼卿向他讨要孩子的遗体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孩子不是溺死而是生下来就是个死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符英觉得心里憋得慌，假意要把孩子交还给陆弼卿，却在陆弼卿伸手抱孩子的那一刹那，猛得举手把孩子往地上摔去。

　　就在这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屏风后跳了出来，摔在地上，一把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婴儿，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看清那人正是相国的二公子云非。

　　云非早在相国与符英进入明华堂时就待在了里面，只是他一直没出声，人又小，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几个下人忙扶云非起来，兰音接过婴儿。

　　陆弼卿气愤地指着符英，怒道:“符将军，你是何居心？”

　　“是相国大人没接好，怎能怪我。”符英皮笑肉不笑道：“而且这本就是个死孩子，还能再摔死吗？”

　　“明明是你故意要摔我妹妹的。”七岁的云非气鼓鼓地指着符英骂道。

　　“云非，退下。”弼卿不想他插手此事。

　　云非心里恨恨不平，哪收得了口，继续骂道:“老匹夫，你敢在相府如此放肆，总有一天我会教训你的。”

　　“你……”符英刚想反嘴，忽想起了什么，改口道：“这模样这气势跟他亲爹像得很。”

　　陆弼卿听到这句话，脸色陡然一变。

　　恰这时兰言跑了进来，两眼通红，神色惶恐地禀报道:“相国，夫人怕是不好了，请相国快去看看吧。”

　　兰言话音未落，相国前脚已踏出了大厅，兰音抱着孩子也连忙跟了上去。

　　风雨阁传来了如丧考妣的哭声，符英以为萧汐若必死无疑了，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手一挥，便带人离开了相国府。

　　*

　　见雨停了，出宫的人还未回来复命，赵珺衣和符青漓仍旧到承惠阁走了一趟。

　　承惠阁里烛火未息，林太医拿着细细的长针正在五皇子的十宣穴上施针。十宣穴位于十指指尖中心，俗话说十指连心，故常用来治疗晕厥类的急症。

　　花苡站在一旁，见林御医刺遍了五皇子十个手指，五皇子仍是昏迷不醒，脸色更加苍白，眼泪也随着簌簌而下，直到身后响起了“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跪到了地上。

　　赵珺衣唤过张御医和林御医道:“五皇子害的是什么病？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老臣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怪症。”张御医首先道。

　　“五皇子除脉息微弱外，并无不妥，至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臣与张太医实在找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御医也接着说。

　　“那可有性命之忧？”赵珺衣道。

　　“这个，实在是不好说。”张御医和林御医互相看了看，不敢肯定地答道。

　　“什么叫不好说？”

　　“皇后娘娘，依臣看，五皇子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林御医吞吞吐吐道。

　　“像是什么？还不快说。”符青漓催道。

　　“不像生病，倒像是中了邪。臣听说灵山寺的道度僧人本领高强，不如请他入宫为五皇子驱邪。”林御医小心翼翼地说。

　　“林御医这么说，是说后宫有妖魔鬼怪在作乱了。”符清漓冷哼一声道。

　　“臣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并没有别的意思。”林御医忙磕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因未可知，所以不敢语，并不意味没有。道度僧人的本事本宫尚在闺阁中时也听说过。若后宫真有妖魔作乱，本宫定要让这些妖魔无处遁形。”赵珺衣说这话时，眼神有意地从符青漓脸上扫了过去。

　　“林御医你留在这里，你们几个好生照顾五皇子，若再有差池，本宫必严惩不贷。”赵珺衣交待好后，便离开了承惠阁，往勤政殿走去。

　　符青漓则带着随从回自己的寝宫。

　　“娘娘，小的觉得皇后刚才神情不太对，似乎在怀疑……”解红看了看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她怀疑五皇子是本宫害的。”符青漓由着她的话头说下去。

　　“皇后的疑心病可真是越来越重了。”解红小声道。

　　“她会怀疑本宫，那是因为她怕。”符青漓冷笑道:“赵家势力不如从前，皇上虽立二皇子为储，但二皇子是个不中用了。皇上对她又冷淡，她怕她这个皇后之位会坐不稳。”

　　“那也犯不着怀疑娘娘。”

　　“华昭仪死后，皇上特定皇后抚养五皇子，皇后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手。那整个宫里最容不得那小子的便是本宫了，而且五皇子若死在她的凤藻宫的话，你说，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她当然要怀疑本宫，因为这些都发生的话，本宫会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不过这次，她真的是想多了，本宫最近忙得很，可没有心情去对付那小子。”符青漓冷冷笑道。

　　“那这次娘娘是希望五皇子死，还是活？”

　　“五皇子——惟璟。”符青漓看向前方，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华昭仪的儿子，那个女人的儿子，留着就是个祸害，他能这样死了，于他于别人都是件好事。”

　　华家虽然分崩离析，但残余的势力还在，而且当年皇上对于华镇永叛国一事多有怀疑。华昭仪死后，他对五皇子恩宠有加，分明是有向旁人宣告他不相信华镇永通敌叛国之意。不信，就意味着这事还没了结。没了结，就意味着会有一把刀一直悬在她的头顶上。

　　她岂能让自己过得如此辛苦？

　　“解红，替本宫留意承惠阁的动静。”符青漓目光如鸷，低声道:“还有，叶嫔那边的事，也该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