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关系》雨兮玉兮

51、（十）

　　（十）
　　柳柳身上没有伤及要害的地方，伤得最重的就是左腿，被水泥块儿砸断了。
　　好在救出来得及时，做两次手术，休养半年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这些柳柳暂时还不知道，她上救护车的时候就已经昏迷，加上之后做手术打了麻药，她整整昏睡了三天。

　　她睁开眼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眼里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多盯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

　　“你醒啦！”护士正在给她换点滴，扭脸见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大睁，便笑了，“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水！”柳柳张了两次嘴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那阵儿短暂的空白过后，她身上的感官一股脑往脑袋里挤，最后就剩下疼和渴。

　　“来，用吸管吸！”护士从给她倒了杯水，在杯子里插上吸管放进她嘴里，“你别动，小心伤口。”

　　“嘶～好疼！”护士还是说晚了，柳柳动了腰，一扯全身的筋骨都跟着触电一样，疼痛遍布全身，“我这……”

　　“你身上的伤太多了，就包成这个样子了。”护士说。

　　“小姐姐，给我个镜子照照行么？”一杯水柳柳全喝光了，嗓子得到充分的滋润，她就想看看是不是毁容了，“我感觉我应该成了木乃伊！”

　　“差不多吧，我一会儿去给你拿个镜子。”护士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我先走了，你有什么……”本来想说有什么需要按铃就成，可看她浑身包得只剩下眼睛，手脚都打了石膏，转了话说：“……一会儿陪护就过来，你有事儿说就成。”

　　柳柳嗯了一声，她记得自己被抬出来的时候除了腿哪儿都能动，可现在她除了脖子哪儿都不能动。她的脖子转来转去的看，这间病房就她一个人，难怪那么安静。

　　她欠苏先生的大概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护士没骗她，没多久陪护就进来了。是个大妈，四十多岁，见她醒了，可高兴了。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别乱动啊，医生说你得躺半个月才能自己动……”大妈进门儿就开始唠叨，给柳柳讲她的病情，给她讲她的先生如何心疼她，“你先生是个好小伙子哩，人高马大，长得俊不说还体贴人，每天下班就来守着你……”

　　你先生……
　　这三个字刺得柳柳脑袋嗡嗡嗡直响，她哪里有福气让苏晟渝当她先生。

　　“阿姨，您误会了，苏先生她不是我先生，我们……”柳柳解释说。

　　“哦，我懂的我懂的，还在恋爱阶段是吧，”大妈只当她害羞，“这人呐是患难见真情，久病床前无孝子，还没结婚你也正好从这件事上看对方人品，值不值得托付终身。这嫁人可得擦亮眼睛了………”

　　“阿姨您放心，苏先生的人品是最好的，不用置疑，”柳柳很无奈，她觉得不打断这位阿姨，对方能再侃半小时，“阿姨，我饿了。”

　　“瞧我这……”大妈一拍脑袋，赶紧起身往外走，“你都睡三天了能不饿么，我这就给你打饭来，你等等啊。”

　　“好的，阿姨，谢谢您！”

　　大妈走后，柳柳是真感觉到饿了，她左转脸是面窗，看不到什么东西，右转脸是门，白的，和天花板一个色儿。
　　分散注意力也没能让她好受，在肚子咕咕叫的第八声，门口有动静了。

　　她扭头看过去，来人一只手提个食盒，另一只手抓着件白色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模样英俊潇洒，举世无双。

　　“苏先生！”柳柳很高兴，“谢……你今天真帅！”

　　“嘁！”苏晟渝把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爷每天都很帅。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好饿。”柳柳呲着牙笑，“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废话！”苏晟渝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粥，是陪护阿姨去食堂打的病号餐，他半道上“劫”的。“麻烦死了，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你说你听话点儿搬到我姐安排的公寓里多好。现在好了，我看你出去以后住哪儿？”

　　柳柳吸了口送到嘴边的粥，咸淡适中，但她一口下去就是觉着喉咙难受，鼻子难受，眼睛更难受。

　　“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哭什么？”苏晟渝慢慢瞪大了眼，他特别怕她哭，不出声的那种。

　　他扯了张纸盖她眼睛上，说道：“你哭吧哭吧，把你脸上的伤口弄湿了，毁容了，以后看谁要你，本来就丑不拉几……”

　　“我没哭，”柳柳深深吸了口气，“眼睛进沙子而已。”

　　苏晟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喂她喝粥。

　　“你怎么这么能吃？”
　　两大碗粥都被她吃光了，苏晟渝吃惊的望着空荡荡的碗和空荡荡的食盒。

　　“你一直喂我，我就……吃光了！”看他喂得认真，柳柳哪里舍得不吃。

　　“你是不是傻？要是小爷给你毒药你都吃啊？”

　　“嗯！”柳柳想点头表示真诚，“苏先生就算给我毒药也会加糖。”

　　“艹！！！”苏晟渝爆了句粗口，放下碗转身出去。

　　小乞丐眼里的真诚信任和崇拜让他受不了，一颗心脏闷得十分难受。
　　小时候他救过一只猫，他给它吃的喝的，想带回家，但那时候妈妈不喜欢带毛的宠物，他放弃了，他走了。
　　那只猫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过马路的时候，那只猫被撞死了。

　　直到他遇到柳柳他才隐隐明白，一直吃黄连的人并没有觉得苦，但一旦有人给了他颗糖，他就再也不想吃黄连了。

　　从他对柳柳第一次伸手他就决定以后不会不管他，他不想柳柳成为那只猫。

　　苏晟渝叫来医生，“你给她看看，两大碗粥都下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医生是个好脾气的，被苏晟渝硬扯过来也没生气，“别急，我看看！”

　　柳柳以为苏晟渝生气了，没想到是去叫医生，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苏先生，我没………”
　　“闭嘴！”苏晟渝瞪她一眼。

　　小乞丐太单纯了，对她好点儿就全心全意的信任，毫不保留，毫无防备。得亏他没非分之想，要是他是个色丕，图她点儿什么，她现在大概连骨头都不剩。

　　靠！
　　越想越生气，小乞丐太没防备心了。

　　“柳小姐，肚子胀么？”医生问。

　　“不胀！”
　　“那没什么了，你睡了三天，一下子吃太多怕你受不了。”医生看了一眼已经满满当当的尿袋，“这粥应该没多少米。”

　　啊？？柳柳眨眨眼，心说你怎么知道？

　　“没事就好，我怕她撑着了！”苏晟渝靠着门，“谢了！”

　　医生出去了，经过苏晟渝的时候拍拍他的肩，笑了笑，笑得不怀好意，“小姑娘的尿袋满了。”

　　“你们认识啊？”他们说了什么柳柳没听到，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

　　“哦，他叫夏秋冬，我一朋友。”苏晟渝的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握成拳，他走到病床的另一边看了一眼，确实满了，这怎么搞？

　　“夏医生的父母很随性。”柳柳笑了，完全没注意到苏晟渝的窘迫。

　　“嗯，对！”苏晟渝的手伸了伸，还是转弯儿按铃，“以前我们管他叫春春，春夏秋冬，他就缺个春。”

　　玩笑过后，柳柳注意到苏晟渝的不自在了，加上他按了铃。

　　“苏先生，怎么了？？？”
　　“这玩意儿满了！”

　　这回换柳柳窘迫了，她的脸涨得绯红，恨不得把被子拉起来把自己捂严实了。她居然没注意，自己下不去床，所以身上插着尿管。

　　“苏先生，你先回去吧。一会儿……一会儿阿姨就回来了。”柳柳说。

　　“我让她晚点儿再来。”苏晟渝搓着手，看了眼表，过去三分钟了，护士还没来。他大概知道夏秋冬干了什么事儿。

　　“那一会儿护士……”柳柳的话没说完，苏晟渝已经拿了尿盆来了，她惊恐万分，惊慌失措，惊得舌头打结，“苏……苏先生，别别别别，很……脏。”

　　苏先生帮她弄尿袋！
　　苏先生帮她倒……
　　柳柳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莫名有种把人非礼过后的罪恶感。

　　“苏先生！我该怎么回报你啊？”趁着苏晟渝在厕所没出来，柳柳小声的嘀咕。

　　苏晟渝搓掉了一瓶消毒液，把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才从厕所出来。

　　“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明天下班再来看你。”苏晟渝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

　　“苏先生！”柳柳偏着头叫住他，“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啊？”

　　“当然不会因为看上你，你那么丑，配不上小爷的盛世美颜。”苏晟渝站在门口，也没回头。

　　“能不扎我心么？”柳柳当然知道他不会看上她，她再自信也没自信到那个地步。

　　“不扎你心万一你看上小爷赖上我了咋办？行了，别想那么多，安心养着吧，养好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没什么目的，就想看你过得好，好好的活着就行。你也不用老想着回报，毕竟这点儿事对我来说太不值一提了。”苏晟渝转过头来，笑看着她，“不过万一你以后出息了，成了世界首富或者大人物什么的倒是可以提一提小爷我，哈哈，不枉相识一场。”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天天提，我有一个恩人，是他救我于水深火热的苦难之中。”

　　“咦！！！瘆得慌，走了，拜拜！”

　　很久之后，柳柳再回忆起这个背影，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他的一切开始深深刻入她的骨子里。也是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自拔无可救药的爱上苏晟渝了。

　　苏晟渝又去找夏秋冬了，值班的护士告诉他夏医生已经下班了，他直接杀去他家。

　　“是不是你故意让护士不去病房的？”苏晟渝进门就问。

　　夏秋冬给他倒了杯红酒，“就为这事儿特地跑一趟，怎么？烫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