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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野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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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喜欢养猫,大多从亲戚家抱养过来,当然也有自己跑来的野猫。
又或许,她在猫界的名声太好,野猫的数量开始以庞大的数量压倒性胜过家猫。
起先,父母对她养猫并不加干预,然而后来与日俱增的数量,让他们不得不采取了些不光明的措施。
他们偷偷扔掉了很多,只剩了两只在家,而且都是公的。
起先,她只以为小猫们只是调皮,可是三四天过去也不见它们回来,而父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不得不笃定了那个最坏的猜测,于是一个人伤心了好久。
后来一次跟同学去宠物店面试,她问:“你们养猫吗?”
宠物店老板呆愣三秒,说:“我们只养狗,狗可以用栓的,猫不可以,容易逃走。”
她心里想:这是什么歪理?你对它好它会逃跑吗?
可她终究是不善辩驳之人,于是只“哦”了一声。
同行的同学见她面有愠色,随即应付了老板几句便匆匆拉着楚瑜走了,打工的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而江佳岐得知这件事后知说了句:养猫之人是付出爱,养狗之人是期许被爱。
楚瑜听了内心磅礴起来,像是追逐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一般豁然。
潘沵杉不知从哪得知她爱猫,投其所好,买了一对黑白猫送她,都是纯血的波斯猫。
白色的公猫有着翡翠绿色的眼睛,毛发雪白银亮,眼睛又大又圆,炯炯有神,活像个高傲的君主,于是得名“宙斯”;黑色的母猫眼睛一只是金棕色的,另一只是蓝灰色,体态轻盈,身姿慵懒,美艳不可方物,于是得名“埃及艳后”。
潘沵杉嘱咐了它们“颓废“点,爱生几个生几个,他给发生活费。
楚瑜听着他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再仔细端量这两个小家伙,的确有被捕捉到神韵,体恤他在这上花费了不少心思,也就没有当下拒绝他。
他编排的那些什么“亲戚过来玩,非要把猫留下”“我爸爸对猫毛过敏,不让养啊”之类的,一听就是说辞,楚瑜也不当面戳破他的谎言,只因为她的确喜欢。
口是心非,也是她不擅长的。
因为在潘家呆过一段时日,吃喝拉撒又有专人伺候,因此到楚家初期的它们派头十足,这个不吃那个不喝,不管你怎么哄,就是爱理不理。过不久,都消瘦了下来。
她打了电话约他在她家附近的公园见面,潘沵杉一见到她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抱着粉红色的猫窝站在他面前,没头没脑地心里就腾腾冒火。“怎么?你不喜欢?”
她摇摇头,将猫递上,“还给你,我养不好它们,你看它们比原来瘦了不知道多少。”
潘沵杉看着她一副“我有罪”的样子,险些笑了出来,却又不好当着她的面笑,只好极力忍住,“我以为它俩这么能耐,敢在你眼皮底下制造下一代让你恼羞成怒了呢。”
听懂了他的语意,楚瑜情难自禁地红了脸。
他调整了一下忍到快抽筋的面部肌肉,将猫从篮子里抱出来放在膝上,又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说话。
此时公园暮色正浓,附近的老人出来散步,见到坐在长椅上的两人,一个端庄贤淑,一个落拓不羁,又抱着猫儿玩耍,画面竟是意外和谐。
一对璧人。其实并不是轻率的定论。
楚瑜是这一带的熟面孔,是那种家中大人教训孩子会说“你学学人家楚瑜好不好?人家多乖巧!”或者“人家楚瑜这次考第几啊?你第几?你还看电视!”的女孩子。
俨然一副楷模的样子。
其实更多的是让见了她的路人,回去和家人朋友吹嘘“我今天见到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孩子啊”的八卦对象,人家问“怎么个美法?”他又摇摇头说:“美得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是这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让认识她的人远远超过她认识的人。
况且,楚父交游甚广,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未尝不是给他长脸上荣光,所以被他带出去见世面的次数也是相当多的。
只是,现下她和一个男孩子坐在公园里,不免给众人许多猜想,八卦的上来热络,好奇的打个招呼就走,装清高的伸长脖子往这边瞅。
“楚楚?他们都这么叫你?”他原以为只有江佳歧和簌簌这么叫她,原来所有人都这么叫啊!
她抱了“宙斯”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少年喃喃自语:“楚楚动人……”
楚瑜却说:“松树子非不楚楚可怜,但永无栋梁之用耳。”
“靠,不要和我咬文嚼字,我文言文都全班最低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扒了扒本来就乱的头发,郁闷地说道。
楚瑜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坦率地可爱呢。
二人一块待到暮色四合,出于家教,楚瑜优雅地起身预备回家,不过这两只格外大牌的猫咪着实令她觉得力不从心,连个稍好的脸色都吝啬打赏给她。
“我看这样吧,我先回家问问老蔡这小东西是什么个脾气,晚上等我电话。”潘沵杉抓起钩住他衬衣不放的“埃及艳后”放回篮子里说道。
楚瑜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潘沵杉分别弹了一下两只猫咪的额头,它们默契地眯起眼睛,一副很委屈的样貌,他端起长辈的姿态,说:“哦喂,不会说人话‘喵’一声总会吧?大哥我要走了,快点目送一下,小孩子不可以没有礼貌!”说完就把两张猫脸扳正,惹得它们毛发竖立发出愤怒的低吼。
“哟呵,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嘿嘿,我喜欢!”他嬉皮笑脸地摸摸猫咪,然后直起削瘦的身板,对她说,“呐,你用不着为了我推掉两个约会赶过来陪你们三个感动得要以身相许,跟它们一样目送一下我就可以了,回家吃饭吧,小女孩。”
楚瑜好笑地看着他,将篮子抱在胸前,“哦,你走吧,我目送你。”
他挑了挑眉毛,约约地说:“我走了哦。”
说完,转过肩膀,一步两步迈开,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昏黄的绿意之中。
思绪撩拨,她忆起,此前他二人并不熟稔,却也并非全然没有交集。
十七岁的少年轻狂、放荡、不羁,以一种靠近天空的方式存活。即便所有该珍惜的都被风带过,也依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做漂亮的灌篮,飞扬跋扈地将身体挂在篮筐上。年轻的心像纸飞机一样飞在空中,悠然滑翔。殊不知,承载着爱情的纸飞机,不够负荷它的重量,于是轰然坠地。
有多少女孩子爱慕着这样的人呢?就怕明里暗里数也数不清罢。
潘沵杉在学校算是活得风生水起的,因他嘴巴甜,老师拿他没办法。而学生们多少敬他三分,因这个人敢作敢当言出必行。
偶尔也可以看到他被女友拎着耳朵拉出教室,耍宝地喊疼:“哎哟喂,要残了要残了,你得对我负责的啊……”
所以说,想在视线触及的范围之内忽略这样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清高如楚瑜,亦不能免俗。
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谈论较多的男生里头,这位潘公子也在其一。就像在一个风波四起的江湖,某个浪荡不羁的剑客,总是能引起许许多多话题。
江佳岐对这个颇有微词,有厉害的时候干脆破口大骂,说他没品没行,找准了她欺负。
只是,泼辣如江佳岐,仍是拿他没办法。
而楚瑜与潘公子最初的搭话,场面也是搞笑十足的。
楚瑜,亦是钟情文字的。
她喜欢触摸那些黑色的字体所散发出的光华,一直以来,她惯用黑色的笔,但是不用钢笔。因为它会弄脏她的手指,也许会划破纸张,也许还会流泪……那浓稠的黑色像黑色的、妖娆的花朵晕开来,湿透纸背,在下一张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迷信一只会哭的笔会写出悲伤的文字。而眼泪会带走一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却无法描述,抑或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流泪。
这是十七岁女子固有的偏执,因为她还不想向命运低头。
找一本小说或手握一只笔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往往一呆就是一个课间,而潘公子不合时宜的闯入,着实让她的心跳漏了几拍。
只见潘沵杉抽走她垫在手臂下的本子,迅速浏览,看完之后凶恶的教训:“楚瑜啊楚瑜,你看小说也就罢了,你还默写出来!”
楚瑜还没反应过来,周遭的同学早已被他怪里怪气的指控逗笑了。
现下回想起来,他那时的眉目到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是明朗的,而那耍宝得逞的笑容,也记忆犹新。
此一次,是楚瑜记忆中与他最早的接触。
之后,便是那次去苏玉川家的游泳。
楚瑜和陌生人有着天生的疏离,不必说“我讨厌你,离我远点”就可以让人家自动退避三舍的能力,她有时也对此苦恼,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她会想办法主动与人交谈。不过这种天生的“距离感”至始至终无法消亡。
也就是说,她的主动并未收到“卓有成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