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4、第三章

　　时光荏苒，十年之后。
　　云缈后山，灰衣少女左手拈了一个口诀，右手挥着剑，一下就把面前的小树劈成了两半，她好似还不满意，起手准备再来上一击。
　　“籽籽，该吃饭了，我就知道你还在这边修炼，你这个榆木脑袋。”粉衣少女娇嗔着跑来，对着吭哧吭哧埋头修炼的籽言埋怨道。
　　“勤能补拙，我本来就不如其他同门中人有天分，当然要勤加练习了。”籽言停下手中动作，“我的好灵儿，我知道你最好啦，你这不是给我带饭了吗，我这就全吃完，你别抱怨啦。”
　　“那在你心里，是我最好还是大师兄最好呀？”灵儿挤眉弄眼，拉着籽言坐到大石上歇下。
　　“这个嘛，当然不一样啦，琏泽师兄是我的亲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说你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还亲人，你可知晓这云缈上下，哪个师姐师妹们不眼巴巴地盯着大师兄，打着他的主意，谁想做他劳什子的亲人，这最好自然是……是做他的情人啊。”
　　“噗，”一旁籽言听了忍不住笑出声，“琏泽师兄自然是顶顶好的，可云缈是修仙之地，你莫要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大师兄，罚你洒扫这整座山头。”
　　哎，灵儿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个籽籽，成日里就只知道鼓捣修仙之术，对这男女情事竟完全不开窍，白白浪费了好韶光。
　　“籽籽，吃完饭我们就下山吧，刚才碰上其他人，说让一个时辰后演武场集合，我师父和玄机师姑好像有事情要宣布呢。”
　　能有什么事……琏泽师兄没有同她提起过啊……籽言扒拉了几口就没了心思，拉着灵儿下了后山。
　　演武场中，一众门人都已到齐，大家对即将宣布的事情都非常好奇，毕竟平日里修仙枯燥，都巴不得能有点新鲜事物发生。
　　“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招收新弟子了呀？”
　　“不会吧，这里都十年没有开过仙门收过新弟子了，”
　　“那你说，莫不是，莫不是师尊要公开给大师兄寻一门好亲事啊？”
　　“寻你个大头鬼，你不会还痴心妄想师尊会选上你吧，哈哈哈哈。”
　　“去你的，人家就是想想难道都不行，可别说你从没想过……”
　　籽言听见身边的两个师姐妹在那边窃窃私语着打趣逗笑，一阵鸡皮疙瘩起来，浑身颤抖了一下，看来灵儿所言不假，琏泽师兄着实受师姐师妹们欢迎。
　　“言儿。”一声温柔的召唤传来，琏泽师兄在人群最前方朝她示意了下，她立马在一片能吃掉人的目光中跑了过去。
　　“又在后山？也不休息下再过来，看你这满头的大汗，仔细别得了风寒。”琏泽举起衣袖给籽言拭了拭汗，又伸出手掸了掸她弄脏的衣服，底下又是一片吸气声传来，籽言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制止了他说道：“琏泽师兄，莫要管拉，我又不在乎，脏就脏点，倒是你可别弄脏了这身白衣服，对了师兄，今日叫大家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说到正事，琏泽正了正色，眼神变了方向看向下面众弟子，人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师叔，师姑。”玄机与玄策走了进来，琏泽向二人躬身说道，众弟子也附和着说道：“拜见二位师父。”玄机见他们纪律严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旬后便是我云缈师尊重华真人诞辰，提前二十日这天界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会亲自率领仙官们前来我云缈山上贺寿，届时还会有修为比试，这拔得魁首者，天帝陛下自有奖赏。你们且都端正着些，可别给我门丢了脸面！”最后一句话玄机厉声说道。
　　底下犹如炸开了油锅一般沸腾起来，“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要来！！！！！！”女弟子们齐声尖叫道。“公，公主殿下会来……”男弟子们含蓄点偷偷议论着。
　　玄策看这帮弟子被消息震惊到了，忙安抚道：“这比试之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嘛，呵呵呵呵……”
　　还没等籽言有发表意见的机会，琏泽已经拉着她走了。
　　“琏泽师兄，”籽言拽着琏泽的衣袖，一边走一边说，“往年师父诞辰他老人家都是直接略过的呀，也许是外人都知道师父脾性，这么多年来，也不见有人上门来庆贺叨扰的，时间久了连云缈的人也都大多忘记这日子了，今年天界这算怎么回事，闹出这么大阵仗？”
　　“十六年前天魔大战，天界休养生息了这些许年，如今又有那出类拔萃的太子殿下，恐怕是要给六界立个威，巩固巩固他天家威望罢了。”琏泽有点不屑，面上露出淡淡的不悦。
　　出类拔萃？不知道这天界的太子殿下同琏泽师兄相比，谁更胜一筹？籽言心下想着，望了望身边的琏泽，白衣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一身月白色绣着水波纹图案衣袍，羊脂白玉发冠半束着发，衬的他眉如远山，眼如秋水鬓如云，一张薄唇微微抿着，仿佛万语千言都化在其中，他什么都不用诉说，就像现在这般站在那里，籽言便觉得一切自在安好……琏泽师兄他得到师父亲传，将来可是要继承他老人家仙钵的，修为自然不用说，相貌，人品，气度，那也是让同门众人无从异议的，籽言又紧了紧拽着琏泽衣袖的手，更何况，这么优秀的琏泽师兄可是打小最疼爱自己的，自己一定要勤加修炼，万万不能拖累了师兄。
　　十日之后天界就要派人来云缈山了，私下里众弟子都乱成了一锅粥，各有各的小小心思。现如今已经活泼的跟百灵鸟儿似的灵儿对着籽言絮絮叨叨：“籽籽啊，你可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万一被哪个仙官看上，破例提拔到天界，跟班当个小仙官，那也是无上的光荣啊，大家现下都铆足了劲想表现一番呢，还有还有，那公主殿下，你知道吗，据说是现今天界第二美人，我们这些个师兄师弟听说她要来，都一个个心驰神往呢。”
　　“第二美？那这天界第一美人是谁？”籽籽一边转身挥剑练习，一边随意问道。
　　“这你居然都不知道，”灵儿立刻发挥她的八卦本性说道：“这第一美人当然是太子殿下啦，据六界流传，他出世时有五彩凤凰衔着果核而来，这六司星君都判他乃是集天地灵气幻化的神珠，人家出生就带着万年修为而来，也是在那一日天魔大战终结，天界和魔界缔结了停战契约，这天帝凯旋，看到如此有福泽的长子，直接就册封了太子，这差距，啧啧啧，你我小小蝼蚁真是比不来，比不来啊，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的样貌，虽然我是没福气见过啦，但传闻六界女子，只要见过他的，没有一个不被那盛世美颜折服的哟。”灵儿夸张的摸着胸口一副花痴样憧憬着。
　　“那就是说，他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花花公子爷啦，哼。”籽言手中不停，打断了陶醉中的灵儿，“你们小女孩儿就是喜欢这般肤浅的男子。”
　　“小女孩儿？搞得你不是女孩子一样，瞧瞧你瞧瞧你！”灵儿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她指来指去，“成日里穿了灰扑扑，也不打扮打扮，这其他师姐妹哪个不是争奇斗艳，平日里就想着能让琏泽师兄看上一眼，这次你等着瞧吧，为了让太子殿下青眼有加，到时侯还不更加花样百出，你能不能也稍微学点皮毛，长长志气啊？”
　　“嘿嘿，”籽言跃上到一块大石上：“如此不思进取之事，交给你和其他师姐师妹就好了啊，我的使命，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誓要把我仙门发扬光大！”
　　把云缈发扬光大的事好像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吧，哎，灵儿拍拍脑门，“这榆木脑袋。”
　　十日很快就要过去，这几日所有弟子忙进忙出，大事小事不断，天界一下子要来个百来号人，都要一一安排好，出不得差错，搞得是人仰马翻，籽言也没空去后山了，整日里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衬，弄得她心下很是不爽，找到琏泽就是一通抱怨，“琏泽师兄，这天界要来就来，弄得如此铺张，师父老人家也没见个人影，这可是他的诞辰，现在却弄得好像的是那天界的人要来过节一般，好烦人那。”
　　琏泽摸了摸籽言头顶安抚道：“你知道师父他要闭关，已经交代于我一切按照天界的意思来，给足了他们面子，让他们乘兴而归便是了，无妨，师父都不在意，你呀，就暂且忍耐几日吧。”
　　籽言想到师父闭关的理由，心下愧疚，也就不好再多言语，只盼望着那些天界众人能早来早归，还云缈山一片清静。
　　终于这天界来人的日子到了，一大早，二位长老带着所有弟子都在山门口集合等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个人影。这天界好大的架子，籽言忍不住心中腹诽，琏泽像听见她心事似的，回过头朝她笑了笑，她立马收回了心思，也对着琏泽笑笑，握着拳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就算看在琏泽师兄和师父面子上也要忍过去啊。
　　“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激动地指着天际一片霞光说道，籽言抬眼望过去，只见霞光中一匹长翅天马飞驰而来，马的四条腿长满鳞甲，万丈光辉衬着马上之人，当真是九天之上下来的神祗，夺目的让人一时恍惚了眼，看不见个真切。待来人近了，底下传来有人倒地之声，几个女弟子们不知怎地突然就晕倒了。“什么嘛，平时不好好修炼，这一个时辰就站不住了，下次定让师叔师姑再给她们多加点功课。”籽言怒其不争地看着被扶下去的人心想。
　　这一会功夫飞马已经落下，白马儿收了翅膀乖乖地俯下身子，马上之人一个飞身，木槿紫色长袂飘然落下，长发如墨，不扎不束，衣发随风飘逸，剑眉凤目，眼角微微上挑，任谁看了都以为这双眸子在看着自己，再仔细瞧又发现好像什么都没有落到他眼里，朱唇微启，真犹如天籁之音，“我那小妹身子不好，拖沓了片刻，我先行一步，却还是来迟了，诸位抱歉。”说罢紫衣男子便朝周围作了个揖。
　　“无妨，想必这位就是昊玥太子殿下，”玄机玄策上前作揖回了礼，“云缈玄机、玄策率众弟子拜见太子殿下。”
　　不远处，一架装饰华丽的金色马车被仙官们簇拥着驶来，落下云头，停在山门口，早有侍女上前将帘幕掀开，一只纤纤玉手先缓缓伸出帘外，一位鹅黄宫服少女探出身子由着侍女搀扶下马车，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底下师兄弟们也是一阵心旌荡漾，真恨不得都一个个冲上前去帮着相扶一把。瞧你们那点出息，籽言狠狠瞪着他们，真想狂揍这帮男弟子一顿。
　　“云缈玄机、玄策率众弟子拜见公主殿下，”玄机玄策对着鹅黄宫服少女也是恭敬作了揖，玄机转过身把琏泽引见给天界众人：“我云缈掌门重华真人近日闭关修炼不便见客，还请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见谅，此君乃是重华真人座下大弟子，这几日就由他全权代表掌门师兄，如有照顾不周之处，各位都可以找琏泽商榷。”
　　“琏泽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诸位仙官。”琏泽向四周作揖行礼。
　　公主娇柔的脸上红了一红说道：“听闻重华真人座下大弟子琏泽君乃是当今修仙界翘楚，今日一见，世人诚不欺我，琏泽君叫我静桦便可。”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琏泽。
　　“世人谬赞罢了，让公主殿下见笑了，”琏泽侧过身，“还请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和诸位仙官随在下进去歇一歇吧。”
　　玄清堂中一下就被挤得满满当当，众弟子还像回不了魂似的，女弟子的眼睛全长在了主位上的昊玥太子殿下身上，男弟子的眼睛全长在了另一主位上静桦公主殿下身上。籽言坐在琏泽身旁，还在回想着刚才公主看着师兄那含情脉脉的一眼，心里有点怪怪的不是滋味，桌下却有一只手伸过来覆盖上了她的手背，有些暖暖的，她心下安定下来，偷偷斜过头看着琏泽，都说这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可是她的大师兄，才是温润如玉，如琢如磨，任那太子殿下被说的再好，在她心中也比不上她的琏泽师兄。
　　籽言在这偷偷痴看着琏泽，那边一双丹凤眼却不经意地扫到了她身上，有趣，这仙门别的女子都直勾勾地盯着他，这里却有双眼睛瞧都不瞧他这边，着实有趣。
　　“咳，听说，”昊玥清了清嗓子，往四下随意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听说重华真人有个凡人女弟子，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此话一出，众弟子盯着太子公主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了籽言身上。外界世人皆知，这云缈仙门上下众弟子，哪个不是有点来头的，不是仙人世家子弟，便是四界望族之后，魔族自是不可能收留，那资质平凡的人族，也是断断入不了这仙门圣地的，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十六年前，重华真人和他大弟子琏泽在人间捡到了籽言这小娃娃，破例带回了云缈山悉心抚养，重华真人更是收她为关门弟子，平时有大弟子琏泽悉心教导着她，每逢初一重华真人还让她入无为居中亲自指点，这籽言是修了几世的福气啊，早就让其他同门弟子羡煞死了。
　　云缈众人都知道籽言平日里最为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凡人出身，谁敢提谁就挨她一顿好揍，有师尊和琏泽大师兄护着，已经没人敢在她面前再说起此事，今日这天界太子不怕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众弟子都替他捏了把冷汗，秦思思在底下偷偷捂着嘴憋着笑，程蝶舞在一边也是嗤之以鼻的模样，见关注点都到了自己身上，籽言真是恼羞成怒，刚要向昊玥发作，琏泽在底下重重捏了下她的手。
　　“籽言师妹乃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得师父亲自传授课业，她虽是凡人，有师父教她，修为自是不会比寻常弟子差，以她现下资质，虽不能和天界仙家相提并论，但也堪当这云缈山弟子之位，必不会辱没了师门，此等小事就无须太子殿下挂念了。”琏泽回了昊玥，替籽言解了围。
　　这凡人女子居然能让重华真人那般淡泊世俗的人如此看重，昊玥看向籽言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探究，当然，立刻被籽言狠狠瞪了回去，这小女子怎地如此蛮横，仿佛跟他有仇一般，他讪讪的想道，嘴上说道：“如此甚好，想必琏泽君已经知晓，我们此行除了给重华真人贺寿，还想考教一下诸位小仙友，如今修仙界人才辈出，天帝也盼望着能有良才为我天界所用，我等便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