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12、第十一章

　　因这幽兰草最后是琏泽取到的，他就一同随着众人前往天界领命。云缈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简直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受不了，籽言哪里也不想去，在后山呆着也无心修炼，整日里神游天外。
　　“哎，真是无聊。”籽言又如烂泥般瘫在草地上，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她手在身边随意地摸来摸去，一下摸到了系在佩剑上的剑穗，她拉过来举在眼前观看着，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都差点忘了那晚在人间碰到无名的事，那次他人一下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剑穗还在，她真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你能不能把无名变出来给我看看啊？”籽言自言自语着，阳光透过剑穗缝隙照射在她脸上，她顽皮地吹吹垂在她嘴上的流苏，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你的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呀？”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是真的存在的吧。”一个黑色身影挡住了她上方的阳光，正是无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哇，这个好灵验啊，居然随便念着人就来了。”籽言欣喜地翻弄着手中的剑穗。
　　“随便念着？那没事我就走了。”无名转身就要走人。
　　“别，别啊，你先别走，我实在是无聊透顶，你陪我聊聊天呗。”不知为何，每次见到无名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虽然他冷若冰霜，每次都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却很想对着他倾诉一番。
　　“无名，我告诉你，人间回来之后，我又去了魔界一趟，差点就回不来了，你知道我碰到什么了？竟然被我碰上了百年一遇得黑麒麟，我跟你说啊，这黑麒麟厉害的很，幸亏我机智又勇猛，打退了它，逃了出来，就是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悬崖。”
　　“哦？你打退了黑麒麟？”
　　“嗯嗯，是啊，”籽言一脸认真点点头。
　　这说大话脸不红心不跳倒是和某些人挺像的……无名瞥了暼她说道：“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被我的琏泽师兄救了啊。”
　　我的琏泽师兄……“你和他关系很好么？”
　　“额，是啊，”籽言脸可疑的红了一下。
　　“你忘了我说的话了？”
　　“哪些啊？烂桃花，情路坎坷那些？不至于这么准吧？”她想到他说的那句红鸾星动后来真的应验的事，闭了嘴不敢响了。
　　“无聊到在这里躺着浪费时间，你是打算一辈子困死在这云缈了？你就没想点其他的事情？比如父母何人，身世如何，为何流落在外……”
　　“这……我出身之时恰逢天魔大战结束之际，人间也受到了殃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想是哪户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了就扔了呗，还能怎么样的身世，总不见得像人间戏文里写的那样曲折离奇吧。”籽言搔搔脑袋。
　　“……我云游四方，六界去过不少地方，未来有机会的话，你是否愿意随我去寻找你的本源，叶落归根？”
　　籽言迟疑说道：“啊？那我可要问问我琏泽师兄，他把我从小带大的，我这样说去寻根就去寻根，总不太好吧。”
　　琏泽……看来那天界太子不足为惧，这重华真人的大弟子倒是在她心中分量更重，幸好他提前调查了琏泽的身世和近况，有意让他先取得了幽兰草。活了这么久，他见多了世人为了心中欲望争名夺利的，哪怕这欲望隐藏的再深再好……他不信琏泽会不借此机会好好把握，鱼与熊掌，俱为所欲，他却注定只能取舍一样，无名赌琏泽定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只是，如此一来，她少不得会伤心一阵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那琏泽自身难保，终是顾不了她的。
　　无名转身就作势要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别到时候哭着来召唤我就行。”
　　籽言食指拉下眼皮，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道：“无名你怎么说话跟老头子似的。”
　　无名脚下动作突然定格，缓缓说道：“……你再说一次……”
　　“我，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生气了？”籽言听听他声音也实在听不出什么情绪。
　　“……无事，我只是想再听一次……”说完他就原地转了半圈，黑雾缭绕全身，人就消失不见了。
　　居然还有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不是的，这无名也是特立独行的很啊，剩下籽言一人还在感慨万千。
　　籽言从后山回到房间，听到灵儿在唉声叹气，“哎，哎，哎。”
　　“你干什么呢，叹什么大气，听的人越发沮丧了。”籽言本就心情不佳，听不得这些。“籽籽，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灵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说道。
　　“你不是整天说看上这个看上那个嘛。”籽言看到她这害羞的模样竟有点不适应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好像是真的。”灵儿嗫嚅着说道。
　　籽言被灵儿勾起了好奇心，“是哪个男弟子能有幸被灵儿真心喜欢上呀？”
　　“不是云缈弟子，是，是天界的人。”
　　籽言脑海中浮现起天界一个个人影，“是太子殿下？”
　　“不是不是。”
　　“难道是尘因仙君？”
　　“也不是不是。”
　　“那是谁啊？”
　　“他叫莫源，是天界那些天兵中的其中一个，那日在魔界蛮荒寻你，我崴伤了脚，是，是他一路背着我回来的。”灵儿想起那个呆瓜背着她红着脸紧张到流汗的憨憨羞涩的样子，笑眯眯地用帕子遮起了嘴角。
　　籽言思索了半天，楞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太子殿下呢，你不是一直仰慕他吗？”
　　灵儿一把扯下帕子解释道：“太子殿下是这水中之月，只能存在想象中的，这现实中自然要找个心意相通的人啦，再说了，你难道看不出太子殿下喜欢的是你吗？”灵儿一脸嫌弃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你不会还是那个榆木脑袋吧？籽籽，你到底是选昊玥殿下还是琏泽师兄呀？”
　　籽言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挥手说道：“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什么选不选的，你听好了，琏泽师兄在我心里，是谁都比不上的，比不上！比不上！你听清了没！”籽言扯着嗓子在灵儿耳边喊着。
　　“我听见了听见了，这么大声做什么呀，我又没有聋，”灵儿用帕子揉揉耳朵，心想这籽籽果然喜欢琏泽喜欢的紧，一提就跟吃了炸药一般，可怜的太子殿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是要一片痴心错付与人了，哎。
　　彼时太子昊玥正在蛮荒之地发现黑麒麟的洞外，也不知是不是沙尘太大，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耳朵也一阵阵发起热来。一小队天兵巡视而归，打头的小兵对他躬身汇报道：“启禀太子殿下，我等已经察看完蛮荒之地方圆百里，没有发现魔族踪迹。”
　　昊玥对这说话一板一眼的小天兵有点印象，记得他叫莫源，是天后家族内某个世家的子弟，他点点头对其他天兵天将说道：“那就用不着兴师动众了，我一个人进洞察看就够了，你们暂且避一下，别被黑麒麟出洞后瞧见你们。”说罢昊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拔起地上一株小草，随手扬出，风起草落，小草在众目睽睽下居然变成了另一个‘昊玥’，两个昊玥面对面站在一起就像照镜子一样，教人难辨真伪。
　　“去吧。”指令下发，草人‘昊玥’回了一声，“是。”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身影利落地进了山洞中。
　　别人还在不明就里，莫源却知这乃是自己家族登葆山巫咸一族的绝技，此一族远古时曾经能与天地上下沟通，无论魔神或人、妖、鬼、怪、魅，甚至花草虫鸟，都能通达中合，人人平而为一，相互维持，有着无穷之力。但随着族人渐渐悟天道，通天理，巫咸一族向着天界合并靠拢，步入神阶，可是天意弄人，他们的通灵能力却在时间洪流中逐渐倒退，到如今巫咸一族虽德厚源远却难挡式微之势，全靠着天后家族一脉才在天界威望不衰。今日莫源见太子昊玥能随心所欲将一株小草点化成灵，他的吃惊却和别人又大大不同，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可是越是灵性微弱的生物越难与其通灵，更别说能这样不用画阵不用念诀随意点化成与真人别无二致，能说会道行动自如，巫咸一族中已有几千年没出过这样天赋异禀的人了，此时见到了，先是出乎意料然后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黑麒麟正在洞中半阖着眼打着盹，忽感空气中有生人气息传了进来，立刻睁大眼睛霍地四肢挺立来了精神，不知又是哪个找死的上门给它解闷来了，它冲向气味的来源，看到的却是前阵子伤过它的男人，刚要发作，它朝空气中嗅了几嗅，这人的味道怎么不一样了？正在黑麒麟游移不定举步不前时，‘昊玥’居然朝它微微露出不屑的笑容，挑衅的朝它招了招手，“怕了？”
　　这下可激怒了黑麒麟，它也顾不得再怀疑，只想把眼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咆哮着朝他冲了过去，‘昊玥’也不急于出手，脚步一转向洞口奔去，一边不断回头逗弄，黑麒麟怒气冲冲紧追着也出了山洞。他们前脚出了洞，一个人影闪进洞中，直奔左边山洞而去，及至到了尽头往左一转，待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昊玥一惊之下沉吟不语，目的已经达到，他还是原路返回退了出去。
　　黑麒麟眼看就要追到‘昊玥’，那人突然自己刹住站定了，黑麒麟前爪呼啸着劈下却落了个空，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地上一株小草被风一吹荡然无存，它心中警铃大作，调头就往洞中飞跑回去，幸好洞中没有其他异状，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它下颚托在前爪上趴了下来，抬头注视着主人留下的那把佩剑，再也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