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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交易 ...


  •   闵郁容找到鱼元振的时候,他才刚离开清思殿不远。

      离开鱼元振为索冰云安排的栖身之所并没有费她什么事。原本被委派看守索冰云的几位禁军并没有收到严密监视索冰云的命令,态度颇为恭敬地让他们自行休息,他们只是在外看守。故而,闵郁容很容易便从那间偏僻的庑房中偷溜出来,转眼便飞身回到了清思殿附近。

      在赴约之前,她和索冰云都未曾想到,鱼元振已经将皇帝囚禁了起来,她虽然从未小觑鱼公公的野心,但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鱼元振的果决程度。

      箭在弦上的处境,想必也是鱼元振计划中,用来逼迫索冰云就范的手段之一。

      而索冰云确实也只能将计就计,他们不能让李珂继续留在鱼元振手中,那样不仅闵郁容不便再以天子的身份出现,而鱼元振能做的文章也未免太多。

      她和索冰云既在这一点上失了先机,在找到李珂之前便不能随心所欲,皇子们的假死便是不得不为的一例。

      好在,事情补救起来并不太难。

      深夜的宫中,处处都是幽暗不明的角落,闵郁容行走在各种阴影之中,觉得自己变成了这座古老宫殿从久远历史中返回现世的一个鬼魂。

      鱼元振离开清思殿的“队伍”十分不起眼,和他为索冰云准备的煊赫排场截然不同,鱼公公甚至自己亲手拎着灯笼,身边半个人影不见。一身小黄门打扮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内侍,在宫中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中,正在完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跑腿任务。

      不过今夜并不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所以单人独行还能畅通无阻的鱼公公,在闵郁容不被夜色阻隔的视线之中,实在是再显眼没有了。

      闵郁容耐心地跟在鱼元振身后,希望他不惜亲自步行前往的地方,正如她现在所想,是他关押天子的去处。

      ……

      蓬莱馆,依月台。

      蓬莱馆在水之中,以一道朱栏廊桥与岸边相连,桥上每隔几步便设有灯火,将不宽的桥面照得通明。桥的两端,俱有不少影影绰绰的身影,不用问,只要从桥上过去的人,都不能避过他们的耳目和盘查。

      岸边遍植曲柳,此时枝叶落尽,在桥上灯火的映射下,疏密相间的柳枝在地上变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和岸边的侍卫一道,将原本清幽萧瑟的景象变作阴森可怖的鬼蜮。

      当鱼元振的路线前方只有这一个目的地的时候,闵郁容便从跟踪者变作了埋伏的人。

      她绕到蓬莱馆背离廊桥的另一面,蓬莱馆身处的湖面小巧玲珑,需要跨越的水面并不十分宽阔,但为了保险,她还是从另一侧的果木林中削下几支树枝,方才在黑暗之中腾身而起。在空中飞掠之时,她凝神注目,看准脚下落点,在落向水面之时扔出手中树枝,恰好在去势将尽之时,成为下一次腾空而起的借力之物。

      几次轻点,像是蜻蜓点水,又像是雨燕回巢,无人注意的夜空中,闵郁容已经抢在鱼元振前头,无声地飘上了这座湖心小洲。

      蓬莱馆的背面静谧无声,这片安静的水域无人看守,闵郁容抬头看了看这片楼台之中亮起灯光的地方,辗转腾挪之间,她又登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她向前方摸去。

      待她走到明暗交界的地方,她便远远望见,在被照射得宛如光带的廊桥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逐渐接近了廊桥的末尾。蓬莱馆前,几个守卫迎上前来,其中一位的外形,好似令她感到有些眼熟。

      又向前移动了一些,闵郁容将自己藏在雕饰繁复的两层重檐之间,她现在的位置距离蓬莱馆的门口已经不远,只要她运足耳力,便能听见那边的对话。

      “……还是那样?”这是鱼元振的声音。

      “是,完全没有反应,但也没有其余不妥。”熟悉的声音瞬间令闵郁容明白了另一位说话者的身份,原来是许久不见的陈明佐,陈中尉。

      想来也是,若说除了鱼元振自己,谁来看守皇帝才能让他放心,其实也就只有和他休戚与共的陈明佐一人了……

      想起陈明佐,闵郁容便不免想到,以鱼公公的日理万机,实则,陈明佐才是直接收服左右神策军的人,也是今夜宫中这支乱兵实际上的指挥者。

      闵郁容脑中,一根被她忘却已久的弦被轻轻拨动——“威福自用”,陈公公说,他亲手闷死了鱼元振,又亲手砍下了对方的脑袋,而他原本都可以命人为他效劳。

      一瞬间的晃神之后,闵郁容很快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越走越近的那一对师徒身上,她回忆着他们二人方才的对话,知道他们果然对神志不清的陛下不明所以,但也束手无策。

      所以李珂确实在这里。

      而鱼元振脚步所向,就是他关押天子的暗室了。

      藏在阴影之中,闵郁容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

      “……天亮之后,便将他转移到冷宫吧,这里虽然安全,但也太显眼了些。”当着李珂的面,鱼元振向陈明佐宣告着他对毫无知觉的天子的处理意见。

      鱼元振对天子没有任何心气不平的表现,在二人的头顶上,闵郁容透过一层屋顶,在心中下了这个判断。

      陈明佐恭声应是的声音传来。

      “下旨的事他也办不到了,不过也没什么妨碍。若是没人不识趣,明日,也不会有什么动静,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鱼元振显得有些志得意满。

      “那,索节度的事?”陈明佐问。

      “明日就下旨封赏他,在把令狐峥扶起来之前,他的作用无人能替,不好当即翻脸。正好,也试一试还有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如果真有人察觉了宫中的不对,还敢就此发难,我们也好知道究竟都有谁,他们手中,又都有什么筹码。”

      “是,儿明白,明日会命人做好准备。信得过的人手大都调进了宫里,明日若是直接将旨意发往三省衙门,可能有些控制不及,不如明日于含元殿召集一次小朝,当殿宣布,若有不谐,也好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嗯,这样也好。哼,禁军还是不堪用了些,否则,又何必再费这么一道手脚?”

      “……是儿愚钝,不能为阿爷分忧。”

      “明佐不必如此,你也是谨慎小心惯了,担心逼迫得狠了,他们自己又要闹起来。不过依我看,今后,你这个毛病可要改一改,以咱们爷俩今日的权势,又何须在意手段好看不好看呢?”鱼元振的尾音渐渐拖长,慈爱中又有些挥之不去的压迫。

      陈明佐只是沉默不语。

      鱼元振却好似没有留意,他转而又说起了皇帝,“……这事却也奇了,朝会的时候还是个好好的人,下了朝回来,竟然就呆傻了。若非是我亲自去青玉丨洞将他请出来的,我定然要以为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陈明佐字斟句酌,“儿以为,这人身份特殊,此事还是谨慎些为妙。”

      闵郁容眉毛一抬,好奇陈公公还想怎么谨慎。

      “装疯卖傻之事,史书不绝,若说是一时之间恰好想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儿正准备试他一试,不知阿爷以为如何?”

      “明佐提醒得是,为父这儿正缺一个尿壶,不如就借圣人的嘴一用吧。”

      听到这里,即便是闵郁容也不免对李珂心生同情。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却并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动静,直到陈明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他道:“这样都没有变色,以儿看来,这是装不出来的了。”

      鱼元振同样赞同道:“圣人若是有这份忍功,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关押皇帝的暗室周围,看守蓬莱馆的禁军同样不被允许靠近。鱼元振肆无忌惮地点评过圣人历来的“德行”之后,终于意兴阑珊。他又就明日朝会的安排和陈明佐吩咐了几句,被闵郁容一一记在心里。

      鱼元振吩咐完毕,也不便在此多做停留,他重新拎上来时的灯笼,又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想必,对于鱼公公来说,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他还有许多必须操心的急务要办……

      不过,闵郁容对此全无兴趣,她留在原地,看着陈明佐在送走鱼元振之后又回到李珂所在的暗室门前。看起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亲自一眼不错地盯着圣人,以免这个最重要的筹码出现任何意外了。

      正在陈明佐从怀中掏出钥匙,意欲打开这间暗室的房门之时,闵郁容从屋顶飘然而落,她人尚在空中,左手便已如闪电般伸出,在陈明佐胸口连点几下,待得她脚踏实地之时,陈公公便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

      闵郁容对无法动弹的陈明佐嫣然一笑,她确定自己并未惊醒任何守卫,便向近在咫尺的屋门一看,心中顿时大呼侥幸。因为直到亲眼所见,她方才发觉,这间房间的屋门竟是精铁打造。若是她方才犹豫了片刻,让陈明佐进得门去……

      定了定神,闵郁容从陈明佐手中接过开门的钥匙,三两下将沉重的铁门打开,将陈公公搬运进去之后,她又将屋门从内关上。万事俱备,她终于可以和‘素不相识’的陈公公好好打声招呼了。

      “陈公公,素不相识,神交已久。”这句话,她用上了陈明佐一定耳熟的两种声音。

      望着陈明佐骤然张大的双眼,闵郁容胸中涌起些许复仇的快意。

      “砀山神君座下,畸松、葛先生,前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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