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哈奇士

3、梨花美人

　　第二天天亮，我被阿生的敲门声吵醒。
　　阿生：“哥……起了吗？”
　　我赶紧清醒了一下：“啊……刚起，怎么了？”
　　阿生：“赵师兄叫我们吃饭。”
　　“吃——吃饭！吃吃吃吃，走走走走！”我印象中昨天都在喝药，好像还没吃过正经的饭，一听到吃饭，我就激动的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跳动。
　　我扯了扯衣服，就推门出去了。
　　哇——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呢！
　　“这么快？”阿生没精打采的看着我。
　　我：“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和阿生跟着赵师兄来到食堂，霍，人挺多，我上前去打饭。
　　妈呀——粥，馒头。
　　连个咸菜都没！怎么吃啊。
　　我坐在凳子上，一脸不情愿的撕扯着馒头：“咱们门派这么穷的吗？”
　　“什么叫穷啊，这叫清修！”赵师兄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吃什么重要吗？补充体力而已。再说了，最终都要化成粪土。”
　　我一脸不悦：“那你怎么不直接吃粪土。”
　　“你这个人怎么——”赵师兄被我说的一阵反胃，怒视着我，很快又转怒为笑“我就喜欢你这样有意思的人。”
　　我：“滚开，我喜欢女的。”
　　赵师兄：“哎，我说的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你这人，自恋的过分。哼，是逍遥师叔让我带着点儿你们俩，你以为我愿意天天陪你们玩啊，论剑大会就快到了，我得抓紧时间修炼提升，我时间很宝贵的！”
　　“诶对——说到师傅，师傅他人呢？”我看着阿生。
　　“早上叫过了，还没起。”阿生看着我。
　　我：“这老头儿真的是，叫我们不要懒床，他自己懒床。”
　　我和阿生随便吃了两口就饱了，回到别院等师傅——赵师兄说今天师傅要带我们去祠堂拜。
　　感觉跟拜天地一样，竟然还有点儿小紧张，我用余光看了看阿生。
　　“啊哈——“阿生又在打哈欠。
　　我：“诶，阿生你这么困啊，你昨天没睡好啊？”
　　阿生：“嗯。”
　　我：“我看你好像很晚睡，你在干嘛？”
　　阿生：“没，没干嘛，啊？你在看我？”
　　我：“才没有，你那太亮了躺在床上都能看到光。”
　　阿生：“嗯，不好意思啊，影响你休息了吧。”
　　我：“说什么呢，没影响，再说了，我喜欢被你影响休息。”
　　阿生低头笑而不语。
　　我等了半天，师傅终于懒洋洋的从屋里出来了，他老人家挠了半天头，才想起来今天要去做什么。
　　我们跟着师傅来到了祠堂，里面是一堆牌位，牌位上据说都是蜀山派的先人。
　　我看了其中几个——聂政？越女？李——李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和阿生分别给先人上香。
　　据说这是一个神秘的考察环节——只有香烧完了才算是被先人接受，才能成为合格的蜀山弟子。
　　阿生上的香每次都只烧到一半就灭了，我就更惨了——每次插上去就灭了。
　　真是日了狗，这些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坟头草都好几米了，还要为难我。
　　我们俩无奈的看了看师傅，师傅抓着头，一脸愁容。
　　“哎，算了算了。”师傅看四下无人，把我俩之前浪费的香都藏了起来，自己拿了几根，撅到只剩一点点儿，然后点着了插上。
　　香很快就烧完了。
　　我一脸懵逼，不知还有这种操作：“啊？这样好吗？”
　　“他们都不在了，还这么多事？”师傅一扬手，头也没回就走了，我和阿生对视一笑。
　　我有点儿喜欢我这个师傅了。
　　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拜过先辈之后，师傅教了我们一套心法，然后便打发我们和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学习，他自己说是之前受伤没有恢复彻底，要闭关疗养——我觉得他根本是懒得教我们。
　　于是我们就过上了天天上课学习的日子。
　　首先学习的是规矩，给我们上课的主要是大师兄卓岳，下面学的也多是他的弟子，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宋师兄的徒弟。
　　初学阶段，大家基本扎堆儿学，只有掌握了基础，才会由各自的师傅领走，关起门来教高级的剑法。
　　教书的是平辈，一起学习的是晚辈，我和阿生受到了好多“优待”，基本上没人敢管我们。
　　我都没有怎么学，因为实在是太无聊，完全听不进去。
　　我整日游离，在学堂就看看别的女弟子，偶尔看着阿生发呆。
　　我看阿生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她也许是没睡好吧，
　　我这两天也因为一直做梦，睡眠质量很迷。
　　在睡梦中，我总是看到一个漂浮在云雾缭绕之中的仙境，还有一个抚琴的人。
　　或许跟我之前的经历有关，但我实在想不起详细了。
　　而且夜里做梦很容易半夜突然醒来。
　　在跟阿生分开睡了漫长的两晚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心里滋生了邪恶的念头。
　　我蹑手蹑脚的摸进了阿生的房间，悄悄的爬上阿生的床，躺了下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阿生背对着我，把被子掀起来，给我盖上。
　　我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阿生：“嗯。刚要睡着。”
　　这一晚睡的舒服多了，也没做奇怪的梦。

　　上了三天的规矩课，终于开始练功了。教武功的还是卓师兄，作为大弟子，他也是够辛苦的。
　　他给我们每人发了剑，男弟子发的是石剑，女弟子是木剑，说是等我们学完入门剑法，就带我们去剑池取属于自己的宝剑。
　　想想之前师傅的七星宝剑，我有点儿期待——我的剑一定也是绝世宝剑，拉风的很。

　　阿生记性好，心法背得快，招式也看两眼就学会了。
　　我就比较惨了，师傅教那心法根本记不住，招式也只能瞎比划，本来就学不会，越学越多，不会的越多，我就越着急。
　　这才刚开始我就已经想放弃了。
　　我问阿生，她怎么能学的那么快，阿生说，师傅教的心法是秘诀，只要熟练运用心法，剑招就会学的快。
　　可我心法都记不住啊！
　　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难学的武功！
　　算了，阿生学好了就可以了，我以后可以做她背后的男人。
　　这两天看阿生好像没有那么伤心她爹的事了，我循序渐进的问了一些关于她以前的事，毕竟对她多了解一点儿，有助于增进我俩感情。
　　原来阿生真的是一张白纸——刚出生不久就丧母，从小被父亲带大，一直就生活在雪村，除了去附近的山林陪她爹打猎和采摘，从未出过远门。
　　阿生说自己从小就没娘，所以懂事早，会做饭做家务——简直是做老婆的绝佳人选。
　　我暗自立志，以后一定要带她去外面广阔的世界游历一番，让她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景，等我们玩累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

　　我这人没什么大志，觉得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任何事——哪怕是一起浪费时间，都会很开心。
　　虽然也曾幻想过功成名就称霸武林，但是越想越觉得遥不可及，想着想着也就放弃了——伟大的事自有牛逼的人去完成。
　　既为一粒尘埃，就好好享受风的自由。

　　陪阿生睡的这几天，她都睡得很好，死猪一样，我也没再做什么梦。
　　混了几天日子，我竟意外和赵师兄玩的很好，他经常给我们开小灶，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是和他喝茶闲聊，上课都不好好练剑，更不要提课余时间练了。
　　从他这里我听到很多八卦，不知道是真是假，他都描述的非常逼真。
　　比如慕容师叔暗恋独孤掌门。
　　比如顾师姐暗恋宋师兄。
　　比如好多女弟子暗恋宋师兄。
　　我看这些女人来蜀山，根本不是为了学武功的，是追帅哥来了。
　　不过剧情也有例外，据说宋师兄一直没有答应顾师姐，是因为他暗恋冉师姐。
　　但是这些基本都是传言，用凯枫师兄的话说——“冉师妹都没有在蜀山呆过多久，宋师兄没有多少接触她的机会，怎么可能只是见过几面就喜欢上呢？”
　　我想起凯枫师兄好几次一本正经的问我“你说这世上会有男人爱上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吗？”
　　我心里莫名的想笑——你特么说的是你自己吧！

　　晃晃悠悠就到取剑的日子了。
　　卓师兄带我们来到了一个大坑旁边——这个坑是圆柱形的，直径大概有二十多米，地面上有一个向圆心延伸的平台，站在平台尽头就相当于站在整个大坑的正上方，低头看下去深不见底。
　　大坑的石壁上插满各种宝剑。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剑池。
　　“你们站在这里，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按照之前学的心法，召唤属于你们自己的剑。”卓师兄讲解完，扭头招呼我“沈师弟，你先来？”
　　“不不不，晚辈们先吧。”我没好好学习，害怕出洋相，还是先看看他们怎么弄吧。
　　新弟子们一个个踏上平台，走到坑中心，闭上眼睛，默念咒语，然后一把剑就从坑壁上脱落，嗖一声的飞了出来，弟子一伸手，剑就落入手中。
　　十几个弟子无一例外。
　　我想我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女士优先！”保险起见，我还是招呼阿生先来。
　　阿生走到坑上方，跟其他弟子一样，召唤属于自己的宝剑。
　　她的剑飞的比别人的久一些，看来是在很下方的位置。
　　在等了一会儿之后，一把通体透明的，冰一样的宝剑飞跃而出，带着一股寒气和一道白光。
　　“不错，不错。逍遥师叔的弟子，果非等闲。”卓师兄抱着胳膊端详着这把宝剑“这剑凝冰而成，带着一股寒光，可算是人间极品。”
　　能得到几乎不怎么说废话的卓师兄的赞美，看来这剑真的非常厉害，我也有点期待了呢。
　　“就叫它寒光剑吧。”阿生开心的为自己的剑取了名字。
　　哈哈哈哈，我的剑要叫“打遍天下无敌手”，光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最后就剩我了。
　　我看了看阿生，阿生朝我点点头。
　　我走到平台尽头，往下看看，不见底的深渊有点儿瘆人。
　　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一紧张，忘了咒语是什么了，我闭着眼睛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默念咒语，四周安静的只剩微风的声音。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坑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又闭上眼睛念了一遍。
　　剑池还是没有给我回应。
　　我有点儿着急，隐约可以听见身后弟子们的笑声和议论的声音。
　　卖卖批啊，剑池给给力啊，我丢不起这人。
　　我几近崩溃，终于忍不住了，朝着坑里大喊：“快把我的剑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一片笑声。
　　嗖——
　　嗖——
　　“哇——”身后的弟子们发出了惊叹。
　　我以为是我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来了，我看了看坑里，没有任何东西飞出来，我好奇的回头看身后的弟子，发现他们都抬头看着天上。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天上两个人影御剑低飞而过，阳光照射着他们，像两颗闪着光的子弹一样划破天际，简直美极了。
　　“是师傅！”弟子中有人认出了天上的人。
　　“果然是宋师叔，好帅呀！”
　　“旁边的好像是个女子。”
　　“谁呀！宋师伯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卓师兄没有理会弟子们的议论，聚精会神的看着天上飞过的人影：“她真来了……”
　　两道人影落在不远处，大家也议论着跟了过去，全然不顾坐在平台上一脸失落的我。
　　往好的方向想——起码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嘲笑我了。
　　阿生在旁边唤我：“哥，回来吧。”
　　我还不想放弃：“我的剑还没出来呢，它可能在最下面，还得飞一会儿。”
　　阿生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好像不会有剑出来了。”
　　她的话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身为任逍遥大剑侠的弟子，竟然连自己的剑都取不出来。
　　这么多晚辈看着我出糗。
　　他们每一个都有属于自己的剑，阿生的剑还那么厉害。
　　我却连一根毛的都没得到。
　　我太失败了。
　　失败的都被人遗忘了。
　　我独自坐在平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剑池，脑子里面空空一片，都顾不上害怕深渊了。

　　坐了有一会儿，我被凯枫师兄的声音惊醒：“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找你们半天了。宋师兄带着冉师妹回来了，师傅叫所有人去南广场集合！”
　　我呆呆的看着他。
　　“诶，他怎么了？傻了？”凯枫师兄问阿生。
　　阿生摇了摇头。
　　凯枫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悲剧。他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诶，你们今天来取剑啊！取到什么宝剑了啊？”
　　阿生使劲儿摇头。
　　“啊——霜儿师妹这把剑看起来不错啊！感觉比我的还要好！厉害呀！”他兴奋的看着阿生的寒光剑，又兴奋的看着阿生。
　　阿生剧烈的摇头。
　　我的心就像被一头猪坐了上去，已经沉重的跳不起来了。
　　凯枫师兄一脸疑问的看着阿生，阿生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算了算了，弄不清情况，我不管了。你俩赶紧的吧！我得先过去了！”说完他便御剑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崩溃的躺在了平台上，仰望着天空。
　　“我们还是先过去吧。”阿生的脸出现在天空中“也许你的剑在睡觉呢，今天叫不醒它就明天叫，一直叫不出来你可以用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含着泪花，噗嗤一笑：“阿生说什么我都爱听。”

　　我和阿生赶到南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弟子，就连师傅也出了关。
　　师傅看到我们，招呼我俩站在他身边。
　　他的另一边是掌门，掌门的另一边是他的三个弟子。
　　独不见宋师兄。
　　这时，远处传出弟子们议论的声音——
　　“好漂亮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冉师叔？”
　　“哇她的衣服好漂亮！”
　　“啊！她和宋师叔走在一起好般配啊！”
　　“怎么办？败给这样的女子我能说什么？我要失去宋师叔了！”
　　“心好痛，但还是忍不住看！”
　　声音由远及近，师傅也插上一嘴：“嗯，真可谓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顺着师傅的眼神和鼎沸的人声，看到两个人影穿过人群。
　　人群让开一条路，我终于看清——
　　那是宋师兄，笑的非常灿烂，走在他身边的女子，带着一股谜一样的气场。
　　她剑眉英目，两个眼睛不大但透着光，嘴角和眼角带着微笑的弧度。
　　她头微微低着，健步如飞，长发随风舞动如泼墨一般。侧面的头发里还别了一朵白色的花，点缀了她的高冷。
　　她穿的衣服与其他弟子不同，细长的裙摆如纱一般，紧身的白色剑服显露出她挺拔的身材，肩膀和领子上是花瓣状的装饰。整个人像从花丛中走出来的一样。
　　这女子整个人看上去就觉得与众不同，跟她一比，周围的女剑客似乎都平平无奇，不过如此。
　　相比之下她的佩剑似乎低调很多——她左手握着一把通体玉质的宝剑，青色的剑身流转着若隐若现的白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痴痴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也在看我，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又收回了眼神，整个过程像幻觉一样，似乎没有真实发生过。
　　大概是她把我的魂儿短暂的勾走了吧，我看着她，浑然忘却刚才的失落。
　　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阿生在看着我。
　　“好般配啊。”耳边传来阿生的声音。
　　“啊——是啊，宋师兄那么帅，那女子也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似的，配一脸。”我仿佛想到什么，又补充到“不是——怎么感觉宋师兄跟她走在一起都变丑了呢！”
　　“噗嗤——”
　　我没发觉女子已经飞快的走到我们面前，她似乎听到我说的话，有气而无声的笑了一下。
　　“拜见独孤掌门。”她对掌门行了个礼，又转头看向我师傅“好久不见，逍遥师伯～”
　　如此随意，没大没小，师傅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乐开了花。
　　“许久未见，竟感觉你变漂亮了，嗯，师门弟子有福了。”师傅也不正经起来。
　　女子：“可能是仙山滋润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她说话时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拒于千里之外。
　　“冉溪师妹！好久不见！”凯枫师兄窜出来，强行打招呼。
　　女子眼睛一弯：“赵师兄，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帅。”
　　赵师兄好像是被人挠了痒痒肉一样，兴奋了起来：“哇！你还记得我！我帅吗！我怎么没发现！冉师妹，你好漂——”
　　“行了，要互吹到什么时候，下面的弟子都等着呢。”顾师姐打断凯枫师兄的话，她伸手将冉师姐挽了过来。
　　冉师姐站在顾师姐和卓师兄中间，她和卓师兄互相点头示意。
　　“好了！都安静！”掌门发话了“今日我师门弟子齐聚，我要公布一下此次论剑大会的安排——”
　　我无心听掌门说话，脑子里都是凌乱的画面。
　　刚看到美女，打断了我的失落，现在看到每个人都这么雄姿英发的站在着，我又不由的自卑起来。
　　所有人都取得了属于自己的剑。
　　阿生的寒光剑，那么闪耀。
　　我等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
　　身后的弟子们都在嘲笑我。
　　头顶飞过的神仙眷侣。
　　众星捧月似的登场。
　　所有人都那么的，优秀，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只有我一个，暗淡无光。
　　我就像被老天爷遗忘的、注定失败的、灰头土脸的——一条狗。

　　我就这么想着自己有多失败，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声音。
　　卓师兄：“好了散了散了，各自去忙吧，赶紧练功！”
　　我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面前是一张陌生又惊艳的脸——这是——冉——什么来着？
　　我一脸疑问的看着她，突然发现她右眼下方的脸颊上，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的出来。
　　她也一脸疑问的看着我：“这位呆呆的小哥哥是谁啊？”
　　她靠我很近，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我的头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固定住，目光怎么也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沈师弟，人家问你话呢，别看了，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凯枫师兄在旁边调侃。
　　旁边传来顾师姐和宋师兄的笑声。
　　顾师姐马上补刀：“男人嘛，第一次见师妹，难免都会这样。”
　　我意识到尴尬，眼神一转，看着她别在头发上的白花。
　　“好美……”我看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神“——你头上的花。”
　　我话一出，她一惊。
　　“这花真漂亮，可不可以送给我，我觉得我妹戴着，也会很漂亮。”我伸出手，等她把花摘下来给我。
　　她愣了一下，马上收回目光，摸着脑袋上的花，低头笑了一声：“这个呀，那边的梨树下散落着很多，你若是喜欢，自己去取。这个是我的，只和我配，不好意思，恕难成全。”
　　气氛一阵尴尬。
　　我笑一下，拉着阿生，扭头往南边的几颗梨树走去。
　　我缓慢的走，听见身后，凯枫师兄在跟冉师姐解释：“他啊今天脑子坏掉了，师妹你别生气啊。”
　　凯枫师兄：“他俩是逍遥师叔新收的徒弟，一对儿兄妹。”
　　凯枫师兄：“沈师弟眼里就只有他那个宝贝妹妹，你别跟他计较。”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没有在意。”冉师姐似乎没有被影响“逍遥师伯竟然收徒了，想必他们两个是与众不同的。”
　　“冉师妹，走吧，带你转转，好久不回来，不知道这里都变样了吧。”宋师兄的声音格外温柔。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也加快了步伐。
　　来到一颗大树下，我在地上找了找，再没有遇到刚才那一朵那么夺目的花，我捡起一朵还算完整的，别在阿生头上。
　　我：“嗯——比她好看多了！”
　　阿生扭着脸：“你刚才看她都看傻了，还是她更好看吧。”
　　“是啊，我原本以为阿生是世上最漂亮的，可是上了蜀山才发现，这里的女子长得都很好看——”我一脸坏笑的看着阿生都快哭出来的表情“可是，我只喜欢看我们家阿生。”
　　阿生：“骗人……”
　　我：“哈哈，你看那个冉师姐，跟朵花一样，周围那么多小蜜蜂围着，我要是她我都得烦死。”
　　我：“还是我们阿生好，身边有我这只忠实的小狼狗，不多不少，一只正好！”
　　汪汪——我学着狗的样子，在阿生身边转圈。
　　阿生笑着，突然想到什么，温柔的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想什么呢——”我蜷着手，索着脑袋，弓着身子，像小狗一样低着头抬着眼睛看着阿生“你想甩都甩不掉我！”
　　说完我就一把抱住阿生的胳膊，用脸在上面摩擦，阿生嬉笑着假装挣脱。
　　我们就这样在树底下闹着，笑着。
　　我们将地上的花瓣捡起来撒向空中，像是下雪一样。
　　挥洒着花瓣，我逐渐释放内心的压抑。
　　不开心的事就像花瓣一样被风吹走了。
　　哎——
　　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开心啊——
　　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没有剑又怎样——
　　不会武功又怎样——
　　被人嘲笑和遗忘又怎样——
　　做人，就是要在一万种不开心的事情里，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法。
　　想要天下无敌，不一定要有绝世的武功。
　　不要脸也可以。
　　开心就好。

　　旷课一上午，我们俩都玩累了，准备去食堂吃饭。
　　我拉着阿生的手走进食堂——今天食堂格外热闹，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进了门，里面也是坐满了人。
　　今儿什么大餐啊，都赶在一起吃饭？吃完了也不走，在这儿坐着等屎呢。
　　霍，怪不得——
　　里面的大桌坐了四大弟子和冉师姐——闹半天这帮晚辈都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看别人吃饭的。
　　凯枫师兄伸手招呼我过去：“师弟师妹快过来！坐这坐这。”
　　我拉着阿生坐过去。
　　坐上桌儿，大家互相看看，气氛有点尴尬。
　　阿生低头要把头上的花摘了，我拦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摘什么摘，不许摘。”
　　阿生吓得赶紧收回手，低着头。
　　冉师姐低头笑了一声，取下头上的花，回头随便给了一个坐在她身后吃饭的弟子——“送你了。”
　　“哇——啊啊啊！冉师叔送我花！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得好好保存！这花能不能种起来啊？枯萎了怎么办？”收到花的弟子兴奋的语无伦次。
　　旁边的弟子冷眼相看：“切！美什么啊！这梨花山上多的是！”
　　收花弟子：“女神送的，能和那些普通的花一样吗？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其他弟子：“给我看看女神送的有什么不一样！”
　　收花弟子：“不给！你起开，别给我碰坏了。”
　　其他弟子：“小气鬼！”
　　冉师姐低着头，微笑不语，她用筷子沿着碗边画着圈圈，碗里的粥跟随着旋转。
　　我看她根本就是在得意，太猖狂了，我跟她要，她不给，现在随便送给一个晚辈，赤裸裸的挑衅。
　　我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拍。
　　“你干嘛呀！”凯枫师兄吓了一跳，赶紧拉住我的手“你今儿怎么了？”
　　“今儿，吃什么，我请。”算了，忍了，在这山上不宜和这个女人为敌。
　　“你傻了吧，咱们这吃饭不花钱的。你今天练剑练晕了？”凯枫师兄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是因为上午取剑不顺？”卓师兄揭开我的伤口。
　　“啊——”阿生担忧的看着我，我强忍住愤怒和难过，面带微笑。
　　“没事儿，不就是没取到剑吗，我一点儿都不在意，不用剑我还可以用刀，还可以用棍，还可以用——筷子。”我拿着筷子在眼前晃悠，强行掩饰自己的失落。
　　“嗯，有些稀世宝剑，藏于池底深处，不容易召唤出来。也有些宝剑对使用者的境界要求较高，所以匹配他们的人需要修炼的久一些才能唤醒他们，师弟可以过两天再试试，说不定会取得绝世宝剑。”顾师姐说话总是那么温柔，言辞间尽是掩藏不住的善解人意，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和剑无缘，执着于取剑，怕是浪费时间。”冉师姐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触我逆鳞的机会。
　　“说到绝世宝剑，这次论剑大会的奖励是流光剑，也是人间极品，师弟既然还没有合适的剑，可以试试夺为己用。”宋师兄说完，低头笑了一下。
　　“奖励？什么奖励？是参加论剑大会就送的吗？”我完全没听掌门说的，对论剑大会也是没有了解。
　　噗哈哈——桌上一阵哄笑。
　　“每一届论剑大会都会奖励第一名一把稀世宝剑，届时江湖上各个门派用剑之人都会来争夺，师弟你恐怕——有难度。”凯枫师兄一脸尴尬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想钻到桌子底下，我连武功都没学会多少呢，怎么跟眼前这些武林高手争。
　　“我们蜀山虽是主办方，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夺得宝剑，现在江湖上练剑的高手多了，我们前两届已经连续夺魁，这次师门的压力很大。”卓师兄总是一脸严肃，素来寡言，张嘴即是危言耸听。
　　“有什么好怕的，宋师兄这么厉害，上次不就夺了纯阳剑吗，这次冉师妹也回来了，我怕是他们听到冉师妹的名号，根本都不敢来参加了。”凯枫师兄是一条比我还衷心的舔狗。
　　“那他们俩还得争个第一呢。”我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宋师兄拿起他的宝剑——黑铁剑柄和古铜色剑鞘，他用大拇指把宝剑推出剑翘，露出来的一段闪着淡黄色光的剑身，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宋师兄陶醉的看着他的宝剑，又看了看冉师姐，杀气四溢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温柔：“是要再比一比的。”
　　“随缘吧。”冉师姐低头一笑，继续摆弄着粥。
　　“诶对了，冉师妹，你怎么换剑了，你之前的莫邪呢？”凯枫看着冉师姐的青色宝剑。
　　“哦，那个啊，送人了。”冉师姐没抬头。
　　“啊？怎么又送……那么厉害的剑，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能随便送给外人啊！”凯枫师兄焦急的盯着冉师姐。
　　我看他心里想说的是——‘为什么不送我啊？’
　　冉师姐抬头看着他，耸了耸肩：“送都送了。”
　　“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凯枫师兄继续问。
　　“嗯？啊……这是——青玉宝剑！”冉师姐将她的佩剑放在桌上，供大家观赏。
　　这把青色的剑，像是玉石做的，看上去普普通通——诶——我伸长了脖子看着剑，剑身上似乎有白色蛇形光芒流动，我眯了眯眼再看看，好像又没了。
　　我盯着剑，一脸疑惑。
　　“师弟看什么呢，这剑好像挺普通的——”凯枫师兄拿起剑，想要拔出来看看，拉了一下“这剑——没有剑鞘？”
　　“你第一次见没有剑鞘的宝剑吗？”冉师姐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凯枫师兄把玩她的剑。
　　“不是不是，只是——”凯枫师兄把剑递给宋师兄。
　　宋师兄拿在手里端祥了一下：“这剑——剑身圆滑，没有剑刃，实属少见。”
　　宋师兄又递给了顾师姐，顾师姐看了看，摇了摇头：“无锋无刃，如何伤人？”
　　冉师姐一笑：“剑气足矣。”
　　青玉剑又被递给了卓师兄，卓师兄拿在手里前后左右看个遍，也是不明白这把剑好在哪儿。
　　剑回到冉师姐手上，她将剑柄伸向我，眯着眼睛：“你也看看——”
　　我拿筷子挡了一下，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看的，这剑平平无奇，也不锋利，看上去一点儿威力也没有——”我抓紧机会奚落冉师姐“比我妹的寒光剑差远了。”
　　所有人看向阿生，阿生将刚取得的寒光剑趁热放在桌上，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这剑未出手，寒气已经震慑人心，果真是好剑。”连严谨的宋师兄也不吝啬夸奖。
　　冉师姐用眼神打量着寒光剑：“好剑。”
　　哈哈哈总算扳回一城。

　　这一顿饭，基本就在互相吹嘘中度过去了。
　　吃完，我们各自散去，我和阿生准备回屋小憩一会儿，毕竟今日取剑，又智斗师姐，耗费了很多力气。
　　我们回到别院，听到师傅在屋里和一个女子有说有笑的，我很好奇，莫不是有什么八卦？
　　难道师傅铁树开花了！
　　我悄悄推开门，从门缝里看进去，发现是冉师姐在和师傅喝酒。
　　我去，怎么哪儿都是她啊。
　　她似乎看到了我，冲我笑了笑，我赶紧和上门。
　　“怎么了？听声音像是——冉师姐？”阿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太可怕了，连老头儿都不放过。”我推着阿生回屋“走走走，回屋睡觉，别跟她学坏了。”

　　这一躺，一下午就过去了。
　　我又做梦了，这次终于不是空中仙境了。
　　是水里。
　　我梦见我在水里遨游，周围发着光的鱼虾从我身边慢悠悠的游走，突然我被一株水草拉住了脚，一直往下扯，我挣扎着，想喊救命，却发不出来声音。
　　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冲入水中，接着我就眼神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画面逐渐清晰，我好像躺在一个硬邦邦的石头上，耳边传来流水声。
　　我抬起头，看见身边有一只银色的鹿——它好像透明的一样，浑身透着光。
　　我伸手想要触摸它。
　　梦就戛然而止。

　　睁眼已是晚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看看阿生，她好像正准备睡。
我：“啊，我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吗？”
　　阿生：“是啊。”
　　我：“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的很甜，不想吵醒你。”阿生坐在床上“而且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卓师兄说取完剑，就可以各自跟师傅学习了，基础的已经学完了。但是师傅一直在和冉师姐喝酒，没空管我们。”
　　“已经——学——完了？”我一脸懵逼的看着阿生“学什么了啊？”
　　阿生双手一托，耸了个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算了算了，明天看看师傅怎么教吧。”我翻身继续睡。
　　阿生在我身后靠着我的背，很快呼吸均匀了。
　　我：“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学剑？”
　　阿生没有回我，听上去睡的很死。
　　我怎么也睡不着，坐起来盯着阿生的剑，想好好把玩一下。
　　我拎起剑，出了门。
　　我来到上午玩耍的梨树下，试着挥舞这把剑。
　　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用剑，为什么学的这么慢，而且也取不出属于自己的剑。
　　这剑确是好剑，拿在手里格外的轻，月光下，剑身反射着光芒，刺眼夺目。
　　我按照能记住的剑式挥舞着剑，但是我总感觉这剑在跟我较劲儿，可能不是我的剑，和我不亲吧。
　　月光明亮，时不时小风刮过，树上几朵梨花飞落。
　　我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的舒适、美丽，竟不自觉的挥着剑舞动起来。
　　“噗——”树上传来一声笑。
　　我连忙停止了舞蹈，回头看了过去：“谁！”
　　“我们门派好像没有这样的招式吧。”一个人影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
　　我听出她的声音：“冉师姐？你坐那么高干什么？你——在偷看我练功！”
　　“呵，不要脸，我可是先来的——”她纵身从树上跃下，带起一阵风，风中夹杂着酒气和几片梨花“要不是你瞎，应该就是你偷看我了。”
　　“我来的时候这没人！”刚被她看到我跳舞的囧样，我有点儿气急败坏。
　　“所以看来你是真瞎。”她背对着我，别着头余光瞄我。
　　“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长没长眼！”我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看着手中宝剑，又看了看背对着我、喝的醉醺醺的冉师姐，不由得想要耍她一下——她都喝多了，优势不出手，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制她了。
　　我举起剑就朝她刺过去，她发出一声浅笑，没有回头。
　　眼看我就要刺到她，她怎么也不躲，我赶紧变换方向，朝他侧面刺过去，只见她身子像纸片一样，轻轻一闪就让过了我的剑，我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
　　“出剑不要有迟疑。”她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回头看着她：“你——别美。”
　　我回身劈了过去，她贴着地，以脚为圆心，画了一个优雅的弧线躲过了我奋力一劈。
　　我紧接着几个用力的劈斩，她都轻巧的躲过去了，我就像用斧子砍树，辛苦的很，她却像在跳舞。我并没有机会碰到她，自己还被剑扯的东倒西歪。
　　“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要先顺从它，体会它，和它沟通。”相比已经喘不过气的我，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累，还是笑嘻嘻的。
　　她这笑，越看越贱兮兮，我握紧剑柄，集中所剩无几的体力，朝她刺过去。
　　“然后用心驾驭它。”她并不躲闪，伸出双指，比在脸前，我看着她的脸，被她修长的手指分为两部分，月光下的白和阴影中的黑——白色的部分嘴角扬起。
　　我手中的剑像突然活了一样，挣脱了我的手，飞向她，在她身边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寒光剑就无耻的跟着她舞动起来，她好像并没有碰到剑，只是用意念在操作着剑。
　　剑和她在月光下优雅的舞动着，她的裙摆扫起地上的花瓣，伴随着一晃一晃的剑光，我又不争气的看的如痴如醉。
　　看了好久我才突然想起来，她这舞的是入门剑式，只是她不用手握剑，又这么飘逸，我看到第三遍才反应过来。
　　她舞完三遍，左手一抬，寒光剑顺应她的旨意，悬停在我面前“好久不练新手剑式了，都快忘了。”
　　她依旧笑嘻嘻。
　　我拿过剑，一脸不在乎的说：“你这算什么？你要教我剑法啊？”
　　我虽然表面轻描淡写，但是内心还是有点儿期待的，毕竟都说她厉害。
　　而且她舞剑那么美，别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练剑，只有她像跳舞一样，跟着她学剑，眼福不浅。我想她和师傅关系看上去很不错，给我开小灶，不过分吧。
　　“呵——”她低头一笑，转身看着梨树“我可没那闲功夫，我还要睡觉呢，而且——”
　　青色的剑从树上飞下来，悬停在她面前的半空中，她跳上去坐在剑上，两条腿像纸片一样耷拉着。
　　“我说过了，有些人就是和剑无缘，你不适合练剑，何必浪费时间，大好的时光应该多出去逛逛——”说完她就幽幽的飘走了。
　　我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和一地被她带起来之后又缓缓降落的梨花，呆住在原地。
　　我应该生气，却怎么生不起来。
　　也许——她说的有道理？
　　靠，得了吧，她根本就是变相奚落我！嘲笑我学不会剑术。
　　我为刚刚想跟她学剑的无耻想法感到羞愧，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清醒点儿吧，鸿鹄焉知燕雀之痛。

　　当晚我回去，躺了半天才睡着，睡梦中都是月下舞剑的白影。
　　哎，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