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charmingmax

3、第 3 章

　　故事落幕，金钰一反常态，没有进行任何评价，甚至安静的出奇，窗外的雨似乎停了，一切都静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曾经认识一个男孩子，他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害死了他。”金钰开口讲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陷入她自己的回忆当中。
　　那年我16岁，小时候治好的怪病又复发了，情况愈发严重，整夜整夜的失眠，看见各种幻像，一次一次崩溃大哭，年迈的祖母带着我又一次住进庙里，母亲常常在佛堂跪拜到深夜，也没能使我的情况有所好转。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的一生可能就这样过去了，大概是我命不该绝，那年刚好是五年一度的佛法大会在太平禅寺举行，一禅大师的师兄，了凡大师见到我，允诺父母能治好我，把我带到了s市的清风阁。在s市，我跟着了凡大师吃斋念佛，下山化缘，怪病竟慢慢痊愈了。
　　再后来，大师怕我在庙里太闷了，允许我白天下山玩耍，我性子一向不活波，只能呆在书店看书，一呆就是一整天，时间久了，与书店老板也熟悉了，经常帮他看店，那个男生就是我在书店认识的。
　　我还记得那天中午，天气有点闷热，我在柜台看王尔德的童话故事集给睡着了，他们几个人说说笑笑的闯进书店，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个女生问我，高中物理化的习题册在哪一个区域，我指了指c区，他们一群人便往c区走去，几个人在那边商讨着哪本比较适合他们那个阶段的水平，也不知他们商讨了多久，反正我是又睡过去了。后来，有个人轻轻的拍了我的背，我才醒过来的，是个男生，长的眉清目秀的，客观来说是很好看的，爽朗清举。他给了我三本物理化的习题册，问我书店有多少存书，如果是整个年段统一订书的话，价格是多少。我当时刚醒，有点迷糊，习惯性的拿手拍了脑袋两下，才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当中有人发出了笑声。我告诉他，老板有事出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写在便利纸上，老板回来会联系你们的。他拿了纸笔就开始填写内容，之后把单子给我，一群人又匆匆离开了。说实话，我是羡慕他们的，可以成群结伴一起逛书店的，不像我，总是一个人的。
　　第二次见到他，是他和小伙伴们一起来搬书，我听见别人叫他“苏舜钦”，心想这家父母真会取名字。他忙前忙后的清点书本，与老板结账，我竖着书，藏在书后偷偷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发现他额头上有一个月牙印的小伤疤，似曾相识，为这一小发现，我还兴奋的蹬了一下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光太炙热，他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那天真的高兴坏了，也不知道自己瞎高兴什么，就是觉得他应该记住我了。
　　到后来，我们真正交往，他才告诉我，那天我手里拿的是《金瓶梅》，旁边还放着《小酒店》《娜娜》和《废都》，他觉得我这个人的看书品味十分清奇。
　　之后，我们之间的交集就越来越多，他有时会去书店买书，周末的时候能在书店呆一整天。我知道他会画神奇的生物图，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把物理大题解出来，他的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因为他不喜欢背诵，也不愿意看文言文讲解。我抱着《诗经》在他面前朗读的时候，他觉得我是怪物。可是有一天，他突然邀请我去看电影，我高兴的找不着北。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和他一起看过初升的朝阳，数过天上的星星，我会在他打球的时候，拿着外套和水等他，在下雨的时候，拿伞去接他，而他会在我看书睡着的时候，把肩膀和外套借给我，会陪着我爬寺庙一层又一层的阶梯。那时候，我们俩以为会一直牵着手走过大街小巷的。
　　我不曾想到，母亲会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情，并且那么反对，一向温柔得体的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教训了我一顿，她说她会这两天到达s市，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我当时就慌了，急急忙忙下山找他，在他学校门口等了很久，才想起他告诉我，这几天去外省参加物理竞赛了，没能等到他回来，我就被带回家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回家之后，我能安安分分的就好了，那么，后来的结局也不会那么惨烈。我逃跑过多次，有一次真的成功地回到s市，可是还没出车站，就被家里人逮住了。我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母亲，她当即就把我关在酒店里，约了那个男孩的父母亲面谈。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妈妈后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小门小户之子，怎敢高攀，希望我福泽安康，长命百岁，离她儿子千山万水，最好永不相见。
　　我失魂落魄的跟母亲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祖母担心我，时常陪伴我左右。我问她，“为什么现今社会还会有门第之见，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是平等的吗？”她嘲笑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古往今来，有多少事情是平等的。人一生下来，他所处的环境就决定了他的高低贵贱，就算后天再努力，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改变的，家世门第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我知道祖母说的话是对的，但是时至今日，我也无法认同这个说法。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收到他车祸去世的消息。他母亲给我寄了一沓手抄的佛经和一张他素描的《桃花源记》。之后的日子，浑浑噩噩的，我只隐约记得，生了一场重病，父母亲决定把我送往国外修养，出发那天，送我的车发生故障，没能赶上那趟失事的飞机。
　　真不知道说我命大，还是他在保佑着我。金钰自己小声说道，身旁的潇湘呼吸平稳，已经熟睡，盖好被子，金钰也慢慢进入睡眠，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