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置换》弦上雪

4、前篇·泄愤

　　弗雷迪已经很久不知道愤怒是什么感觉了。
　　对他来说，愤怒是人世间最无用的情绪。人与人之间无外乎温情与利益的交换，如果亲近到值得愤怒，这样的人通常会懂得爱护彼此，不会轻易互相挑动怒火；如果没有亲近和重要到一定程度，又何必为之动怒呢？
　　毕竟在已经被验证的动物实验和生活常识中，愤怒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伤害自己的身体，破坏人际关系，还可能使正在进行中的工作受到阻碍。只会引发损失的事，弗雷迪向来敬谢不敏。
　　所以最初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烦躁感来自什么。
　　弗雷迪想，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最好的方法是工作，但近来工作量并不是很大，里奥出手大方，除了丰厚的委托费，还按照行业内双倍提成结算他的每一单回款。近半年来，弗雷迪干脆推掉了其他资产管理类的委托，也有了更多时间做他喜爱的诉讼。因此，当他想暂时从里奥的关联里抽身出来，却蓦然发现竟没什么重要的事可做。
　　他无所适从了。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但弗雷迪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身上，这一认知让他非常不适，以至于渐渐生出一种不平衡感。他开始重新审视里奥这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现自己的确过于投入了。
　　这对他来说很危险。
　　鬼使神差地，弗雷迪开始留存一些日常交易中的文件复制品，而在经手每一笔流水时，仅仅想到这些都与里奥有关，就会让弗雷迪感到一阵阵心悸。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极端厌恶，厌恶到工作间隙会跑到室外扶着墙角干呕，而弗雷迪只能把所有异常解释为嫉恨与心虚的综合反应。
　　我这样做是为了让里奥没那么轻易地更换委托人；这是每一位职业经理人应有的警惕和专业性，弗雷迪对自己说。他无法忽视那一层“如果解除关系就让你承担后果”的意味，而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受托人的权限。
　　更让弗雷迪煎熬的是，迟早降临的背叛与疏离已经成了一种确信，在每个独处时刻蚕食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