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34、小七

　　大黄狗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毛已经褪干净，恢复成了人的模样。李幻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到他胸膛起伏，这才稍微安了点心。
　　只是李幻空此时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虽然血已经止住，可那截枯骨还插在小腿上，他的脸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大黄狗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将花市老板送的药塞进了他嘴里。
　　两人此时正躺在一片山坡上，旁边零零星星散落着些白骨，坡下是一片水田，旁边还有不少庄稼地。

　　“哎，你们过来看啊，这里有两个人！”有村里的老者从坡下路过，不经意间看到坡上的人，忙扯着嗓子一阵乱喊。
　　村里人都跑过来围观，大黄狗身上不着寸缕，觉得自己此时没脸见人，使劲拽着李幻空的衣角盖在自己身上，然后便装死躺在他旁边。

　　老人从坡下爬上来气喘吁吁的，他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始困惑起来，大的一身古装，小的连件衣服都没有，这两人突然出现在山坡上，旁边还有白花花的人骨。他记得这片坡地可是连只死鸭子都没有，又哪里来什么枯骨，难道他们是盗墓贼？可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大墓。

　　“我看还是先打120吧，那人看起来受伤很重。”
　　“对，先打120，再报警！”
　　“救个人而已，报什么警啊？”

　　“你难道没听到刚才那阵雷声？之前这里可什么都没有，雷声过后才几分钟，这坡上就多出来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你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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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黄狗继续躺在地上装死，这里于他而言是个陌生的世界，此时最好不要开口，免得惹来麻烦。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拿出手机开始拍照，不过一会便上传到了朋友圈，还配上文字“天空一声惊雷，劈来两个人，哈哈哈哈哈……”

　　图片下很快就有人评论：“你确定不是玩cosplay？小腿上插的骨头也太逼真了吧！”
　　李幻空要是知道自己这副窘样被上传朋友圈、被调侃，估计冲上去打人的心都有。
　　村民们合力将两人抬到马路边，又帮着拖上救护车，这才在一片议论声中散去。

　　李幻空还没有醒，大黄狗只好一路装死到底，任由人摆布，有人往他身上扎针他也只是默默看两眼，然后趁人不备时悄悄拔了。救护车一路奔驰，穿过田间小公路后一路开进城中，他看到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世界，高楼大厦林立，大街上满是四个轮子跑动的机器，一句话来说那便是光怪陆离。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终于撑不住，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两个月后。

　　李幻空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在轮椅上又坐了一个月这才出院，王辰来接他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你知道吗，你这家伙一去这么久，我都以为要见不到你了，要不是你叔叔今天通知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我……”
　　“好了，不逗你，你这病啊医生说还得回家养一段时间，我会经常来看你。”王辰拉开车门，扶着李幻空小心地坐进去。
　　大黄狗跟着进去坐在他旁边，不自觉地抓着李幻空。

　　“没事，放松。”李幻空将车窗摇下来，艰难地扭了扭脖子，“你要不放心的话就看看外面。”
　　王辰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李幻空和大黄狗，“这个小朋友是谁啊？除了你叔叔和师父，你家不是已经没人了吗？看他这么黏你，你们这么亲近，是你家远房亲戚？”

　　李幻空苦笑了一下，点头道：“我表弟，家中有些事，暂时跟着我住一段时间。”
　　车子穿过一条条马路，李幻空看着熟悉的街景反而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王辰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总想着开导开导他，“你买的股票最近涨了好多，你小子一夜暴富啊！”

　　李幻空轻轻点了下头，“嗯。”
　　“你有套房子正好碰上拆迁，听说要补贴不少钱，还送房。”
　　“知道了。”

　　“我现在已经是项目经理，带着一个小团队正在开发一款古风RPG网游，两个月后就可以公测了。”
　　“恭喜。”
　　“你这表弟叫什么名字，生得这么好看，长大了肯定是大帅哥一枚。”

　　“小七。”大黄狗抢先一步回答，颇不耐烦地看着他，“我哥刚出院不太舒服，先让他休息一下吧，等病好了你们慢慢聊。”
　　王辰适时闭了嘴，可总是忍不住悄悄往后看，好几次欲言又止。

　　李幻空干脆闭上眼睛，他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总觉得自己做得太少，以至于发展成这样。
　　回到家，王辰将买好的食材全往冰箱里塞，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你腿脚不便，我买了东西先给你存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如果实在很急没找到我的话，就让你表弟帮帮忙，给你煮个饭什么的。”

　　“行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会饿死啊，你就别瞎操心，忙你的去吧！”李幻空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冰箱，“你给买这么多东西，够吃一周的了。”
　　王辰啰啰嗦嗦念叨完一大堆事，又拉着小七再三叮嘱，这才离开。

　　“总不能当着人叫你大黄狗。”李幻空泡了两杯茶，和大黄狗面对面坐着，“我现在——应该叫你小七才对，之前医院里人来人往，一直没有问你，现在家里没人，我想你应该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小七似乎还没有很适应现在的身体，在凳子上左挪挪右移移，直到找到个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来，说道：“只要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
　　李幻空面无表情，“医院里，晏叔叔见到你并不惊讶，你和他是不是早就认识？”

　　小七点头不已，“你叔叔和我相交多年，算是老相识。”
　　李幻空心里不免有疑问，晏叔叔和小七是旧友，那他是不是也是异界中人，叔叔难道是只妖？可师父为什么会和妖成为好友？他觉得这里面的关系很杂乱，乱到他一点都不想花心思去琢磨，他抬起头看着小七，问：“晏叔叔是我的亲叔叔吗，当初是他把我带出异界的吗？”

　　“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我不是他，我也没有立场来说这些事。”
　　李幻空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晏叔叔曾来看他，当时他们都以为李幻空还没醒，其实他那时意识很清醒，只是无力睁开眼罢了。他听到晏行云问小七为何会是这副模样，小七好像沉默了很久才告诉他“一言难尽”，前因后果半个字都没说。

　　李幻空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定不简单，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不少事，只是现在不方便开口而已。
　　“行，那我换一个问题。”李幻空手握着茶杯，在手心里慢慢摩挲，“潇然和无双怎么样了？”
　　小七在医院这段时间没心没肺似的一点都不惊慌，听到这话反而像看怪物似的看他，“你不知道？”

　　李幻空心里很乱却半点办法都没有，听小七这样说真的是想踢他两脚，可看他那瘦小模样生生忍住。
　　“牵机丝还栓在手腕上，她们活得好好的。”小七将手抬起来，阳光下能看到一圈细小的白光缠在手腕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幻空喃喃，“那是不是说靠着这东西，还能找到她们？”
　　“嗯。”小七点点头，“不过，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找到她们又能怎么样？”

　　李幻空满腔的热血一下给浇没了，他很明白自己的现状，咬咬牙决定身体恢复后去山里找师父和晏行云，他们这种世外高人般的存在，总能帮着想点办法，在打架和找人一道上还能给他不少建议。而且，知道无双和冷潇然并没有生命危险，老是吊着的心多少安了些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原因，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定要把冷潇然找回来。
　　小七看着李幻空古里古怪的样子，心道不好。
　　“我这样子哪里都去不了，那这段时间就拜托表弟好好照顾我这个伤病号！”

　　“你……”小七见他心情稍好些，懒得计较，可嘴里仍骂骂咧咧两句，勉强把这个活接下来。
　　出院后李幻空恢复得很快，第一次试着出门溜达就引来不少目光，不过多是盯着小七看个不停。
　　小七化成人后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小小的脸上稚气未脱，却又有点轮廓分明的帅气，足足的小帅哥一枚。李幻空听说小时候好看的长大后多半会长残，不免盯着他多看几眼。

　　小七扬起头狠狠瞪他，“别用这副嘴脸看我，我原本可不是这样，现在只是没完全恢复而已。”
　　李幻空便开始好奇这小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两人路过一个童装店，李幻空看着小七一身不大合身的衣服皱了皱眉，然后坏笑两下，领着他进了店中。他挑中几件前胸和后背分别印着懒洋洋、灰太狼、光头熊的衣服，然后心满意足地统统拿过来让小七试。

　　小七本能地很抗拒，满脸不情不愿抱着衣服去试衣间，留下李幻空一个人在那憋着笑。
　　于是，小七的第一次购物便是买了好几套懒洋洋、灰太狼、光头熊套装。
　　在李幻空的怂恿下，小七将懒羊羊穿在身上，出门时他还顺手将一顶懒羊羊头型的帽子扣在小七头上。

　　果然，出门后回头率更高。小孩子还好，见了顶多叫两句“懒羊羊”，大人就不一样了，不止看着他笑，笑完还很焦心地看着李幻空。
　　“都说熊孩子，我倒是见了一回熊家长，可惜那孩子这么好看被折腾成这样。”路边有人在小声谈论，声音自然钻入了两人耳朵。

　　“你这家伙，确定不是在拿我开涮？”小七很不满意，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来丢给李幻空，“要戴你自己戴！”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小孩子就要穿成这样。”李幻空一本正经地说，说完想找个例子，可大街上确实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十多岁还穿着懒羊羊，顶着个那什么帽子。

　　小七气鼓鼓地坐在一边，别说，看上去还真是很可爱，当然前提是不知道他那臭脾气。
　　李幻空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行了，我开玩笑呢。”
　　“我怎么觉得你这家伙不怀好意呢？臭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敢捉弄我的话，我就撂挑子不干了，管你去哪找潇然和无双！”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幻空赶紧赔礼道歉，“行，我听你的可以吧？”
　　小七指着街边一个从车上下来的青年男子，“我要那样的衣服！去把手里的都给退了！”
　　不得不说小七很会挑，李幻空心中早将他骂了一遍，“西服看着好看，你穿着很不方便活动的。”

　　小七不同意，于是一大一小两人在大街上就开始争论起来，最后的结果是懒羊羊套装和西服各买了一套。
　　李幻空觉得出来一趟比以前陪人逛街累得多，回家后就把东西一丢躺在沙发上。

　　小七精神好，开始琢磨起满屋子的符咒来，“这东西都是晏行云给你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吗？”小七嘀嘀咕咕两句，难以想象那家伙居然变得如此小心，然后也跟着躺在沙发上琢磨起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