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浮千沉》山里人小歪歪

4、第四章

　　在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不知道三王爷是什么人，更没有任何人不知道他的脾气是什么样的。因为只有你知道他脾气是如何，你才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做了会让三王爷高兴，什么做了会让三王爷不高兴。王都里的人，比起怕皇帝还更畏惧三王爷。因为至少皇帝是在宫里的，可是这三王爷却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而三王爷的脾气是出名的嚣张跋扈，毫不言情。于是众多和他相处的人都时刻对他察言观色，他的脸色一有点不适，就要见风使舵，免得自己人头落地。

　　那这个三王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他和皇帝是亲兄弟，名为褚炫。因为是皇太后最小的一个儿子，所以从皇太后那里得到的母爱比皇帝得到的还多。在加上上天的宠爱，褚炫生来就比其他的皇子聪明伶俐的多，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他就那么不费力气的就把全部的皇子甩在了后头。如此的天赋，如此的身份，让他从小就有着为他独尊的姿态，那种我乃天子之子，得天独厚的气度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只是，褚朝的皇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皇位的传承是嫡长子继承制。只要太子没有太荒唐，皇位便只能传给太子。

　　那年先帝褚皓病情告急，他深夜着急的召唤了褚炫。一直以来他在众多皇子中，最能看到他自己影子的就是这个三皇子，褚炫。只是褚炫这孩子比他当年还锋芒毕露，完全不知道遮掩，一点都不避嫌，让太子对他十分的忌讳。

　　在卧床期间，褚皓的脑海里，一直想着就是褚炫这个孩子，他到底要把他怎么办？虽然已有一些老臣们暗示过可以越过祖宗的规定，直接拟旨，传位给褚炫。毕竟按才智来看，褚炫是最适合做这个皇位的，但是褚皓却怎么也无法拟这道旨。十八年前，他已经忤逆的了老祖宗的规定，杀兄夺位。现在在他就要到地下面去见老祖宗的时候，在一次做出违背老祖宗的事来，他怎么可能下得定决心。不行，他老早就在心底下定决心了：这皇位是一定要交给太子的。这点是他笃定的。只是，相比于褚炫，太子就略显逊色，没有雄韬武略，不懂居安思危。如果就这样把皇位传给太子，恐怕不出几年。只有褚炫有那心，他的皇位就难保。那么，弑兄夺位的情景是否又要重演。回想起，当年那生灵涂炭的场面，他是永远都不想让它在发生一次了。

　　那么要怎么办？褚皓的双眼闪过一丝杀意。为了江山社稷，是否就杀了褚炫，这样也可永绝后患。只是，让他杀了褚炫，如同要抹杀过去的自己一样。那么是否当年他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也是十恶不赦的罪孽？

　　他猛然的摇头，不对，他当年所做的是救赎，而不是攫夺。他并不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从那个巫女手里抢回他褚朝的社稷。

　　在褚皓还没下定决心到底要怎么做，褚炫就在门口等候着了。褚皓对他贴身侍奉的公公点了点头，便让褚炫进来了，一并撤走了其他侍从，让他们父子可以独处一会。

　　那年的褚炫只有十七岁，俊俏的脸上依然带着那么一丝的青涩，一双剑眉让他显得刚强不逊，而最凌烈的是他那双眼淡定中露出一丝刚毅。从他迈进来的那么几步，他身上的霸气就已锋芒逼人了。

　　“父皇。”褚炫走到褚皓的龙床旁，低声的叫了声，双眼略显担忧的看着褚皓苍白的脸。

　　褚皓微微的点了点头：“帮朕扶起来。”

　　褚炫上前，从容的把褚皓扶起来，便后退了几步，笔直的站在褚皓的龙床前。

　　等褚皓坐稳了，他抬头再次幽深的看着褚炫，心头的乱序让他不由的咳嗽了几声。

　　“父皇，还是要以您的龙体为重，要不皇儿我。。”
　　没等褚炫说完，褚皓摇摆着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朕的身子自个知道。今晚让你来，是朕思来想去，不得不做的事。”

　　什么事情让父皇如此的忧愁，比他的龙体来重要？褚炫在心底想着。

　　“炫儿，朕要把皇位传位你哥哥，太子。”褚皓单刀直入的说了，那如同一直憋闷再心头的气出了一半的感觉。

　　褚炫不由的感到诧异，这个不是老早就定的事情了吗？太子一直都是皇位的继承人，为什么父皇要在深夜把他召唤过来特意的通知他。褚炫回答：“是，父皇。”

　　看着褚炫那平淡的表情，褚皓同样感到诧异：“炫儿，你就从来没有过遐想吗？”

　　这言外之意褚炫是一听就懂了，论文韬武略，每一样，他都比太子精通。说德行的话，虽然他独断，高傲，在为人处世上还是行的正，站的直，没半点松弛。而太子，凭着他是太子的身份，在众人的巴结下，作风早已在不知不觉的开始糜烂。如果平心而论的话，这个到底最适合谁坐，那他褚炫绝对当仁不让。只是，从小虽然母后宠爱他，但老早就在他耳朵旁唠叨到快长茧了，这个皇位是只有他哥哥太子的份。就算他在聪慧在能干，那也只能心甘情愿的辅佐太子。虽然他从来没把太子放在眼里，可是不断的教唆对褚炫还是有影响的，而对于年纪轻轻的他还没被利欲熏陶的情况下，他对皇位也不屑。反而他抱着天真的想法，想着如果哪天他成王爷后，能把心爱的黛西娶到他的王府，成为他唯一的王妃他就心满意足了。那样一来，他们两人便可逍遥自在的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了。

　　“没有父皇。”褚炫果断的回答。

　　褚皓端详着褚炫的表情，他知道此刻炫儿说的是实话，他看着炫儿，如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做个安乐的王爷便可，对于皇位他也没过分的窥探过。只是年轻毕竟是年轻，没经历过其中的利害关系，是不懂的。这个位置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只有错过之后才可能更深刻的体会到。而将来也难保褚炫不会动这颗心。

　　“炫儿过来，坐在父皇这边来。”褚皓温和的朝褚炫招手，他拉起了褚炫的手：“炫儿，朕知道你的才干，朕也知道传位给太子，将来也许会委屈你。所以，朕已经想好补偿你的事了。”

　　褚炫听的有点莫名了，他只是看着他父皇，没有说话。

　　“朕会给予你实实在在的权利，没有人可以侵犯你的权力，就算是将来的太子，也不能。”说着褚皓的双眼似乎在闪着光芒：“只是，有个条件。”

　　褚炫疑惑的皱起眉头，好奇的问：“什么条件？”

　　“你要发誓，今生今世绝对的辅佐着太子，确保他这辈子坐完我这把椅子。谁也碰不了他，就算是你也不行。”

　　褚炫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他的父皇，如同看着一头老狐狸一样，他明白了这么晚召唤他来的目的了。原来父皇一直在提防着自己，生怕他会撺掇太子的皇位。他笑了。

　　褚皓他同样也笑了，这个他所能想到的权宜之策，而他知道他这个高傲的皇儿一定会答应：“如何？炫儿，你能让父皇安心的走吗？”

　　褚炫心想着他能不答应吗？如果他不答应，恐怕他走不出这个房门了。只是他不由的讽刺了看了眼他的父皇，点头道：“父皇，我对天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贪念皇位，并且我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如有不为，定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褚皓听到着豪爽阔达正气的誓言，他大声叫好，激动的他连连咳嗽，口吐鲜血。

　　在那晚之后的不久，褚皓便去世了。只是比起皇帝驾崩的打击，另外一个噩耗恐怕给褚炫的打击更大。太子褚辉登基，迎娶黛都长女——黛西为皇后。这个消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活生生的把褚炫推向了欲望的深谷。他知道父皇给了他什么狗屁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同时，也夺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那个老狐狸，为了安抚太子妥协卸下部分权力，临终前把黛西许配给了太子。

　　那刻，褚炫才从懵懂中晃晃然然的看到了皇室的真谛。权力才是最重要的，那至高无上，掌握生死以及命运的权力，才是绝对的。既然他发誓不窥视那大位，那么他就好好享受那老狐狸交给他的那至高的权力。他要把这所谓的大业玩在手掌心，就算不属于他。

　　如今，褚炫可谓是权倾朝野，虽然近几年皇帝有那个右丞相在旁边做军师，似乎想要收复他的权力。不过，就他一个老贼，也无法翻云覆雨，只怕他最后也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此刻，三王爷正坐在聚丰楼二楼阁楼上，带着一种慵懒的神情，喝着手里的美酒，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些当家花魁翩翩起舞，她们那妙曼而轻柔的身姿如同精灵般飞来飞去。

　　“听说右丞相的女儿是个美女？”他不经意的挑眉问站在他身边的护卫——沽名。

　　沽名低头，递过一个画像，说道：“王爷可以看看。”

　　三王爷接来，一个手抓着画卷的一端，一抖，另一端的画卷哗啦的滚了下来。一个妙美的女子呈现在他的眼前，看她的姿势应该是在她跳舞的时候被画下来了。给她画画的人花了挺大的功夫，画的是栩栩如生：她的那双丹凤眼微微的眯着，曼妙的身子妩媚的曲着，纤细的手臂摊在空中，双脚一只踮起脚尖，一只在空中如同飞舞一样。他有点讽刺的笑着，说：“果然是个美女，皇兄真是有福了。”

　　说完他高举画卷，沽名会意的收起。这时在门外的人，突然推开了门，沽名走过去和那人说了些什么，便走回到三王爷身边弯下腰，轻声的对三王爷说：“外面的人说有人前来求见，我先出去看看。”

　　三王爷并没在意，毕竟他都不知道一天里会有多少人前来求见他。他没理会，只是点头。

　　沽名走出门的一刻就眼前一亮，一个相貌俊美，风度翩翩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萧陌对沽名点头示好，郑重的说道：“在下是左丞相府的萧陌，想求见三王爷，不知方便不方便。”

　　他就是传闻中的左丞相之子，沽名上下打量着他，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至少没想到他长的如此俊美。沽名回答：“当然，我们王爷也一直想见公子你。”沽名靠边，给萧陌让路：“请。”

　　萧陌走进厢房，一眼就看到了有着慵懒坐姿，一手托着下巴看着那些美女跳舞的三王爷。虽从来没有见过三王爷，但是他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全天下除了他想必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萧陌向三王爷走近着，同时也观察着他，三王爷年纪十分的轻，从他的面容上看，也不过二十来岁。从外表来说，他是出众的：一对剑眉上扬，冷漠带着没有感情的双眼却时刻透着一种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而他的嘴角却总挂着那种讽刺的微笑。至于性格，不用和他接触他也略知一二，孤傲，冷酷，暴唳，即使诸多的阴暗性格却依然受人爱戴，因为他有王者的血统以及王者的雄才伟略。

　　“禀告王爷，萧丞相的萧公子求见。”沽名说。

　　三王爷转头看向走来的男子，他本来有点歪曲的身子挺直了，他嘴角的笑意扩散，成了笑。他放下手上的酒，然后开口：“萧陌，萧公子？”

　　“正是在下。”萧陌从容的回答。

　　“你们先退下。”三王爷对着沽名和侍卫他们说，并又转过头看向萧陌，心里却在打量着这个左丞相的公子，到底是个草包，还是可用之才，不出几句，他就知道了。他和气的说：“来来，请坐。你来的真是时候。”

　　萧陌听从三王爷，自若的坐了下来。

　　此人很沉的住气，见了本王爷举止依然透着书生门第家的稳当作风。三王爷心底掂量着，然后笑的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就回来了。”

　　三王爷笑了笑，其实他一直都有派眼线在左丞相府，他今早回来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连隔一天的时间也没有，就立马来找他了。

　　“找我什么事？”虽然有点明知故问，不过三王爷他刻意保持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今天我是来请罪的。”萧陌果敢的说。

　　三王爷的悦色微微的搁置了下，他的眉头微皱，本以来他是来请命入朝的，没想到居然是来婉拒的。看来这位萧公子和萧丞相还真是对有趣的父子。他故作莫名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三王爷对在下的赏识，我从家父那里知晓了。只是，在下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丝毫无意入朝为官。在下自知志短，恐怕不及王爷的厚望。”

　　“丝毫无意？”三王爷再次讽刺的笑着，哪个人不喜欢权势的，只有无知的人才会不喜欢权势，他的双眼迸发着对权势的欲望，显露出支配着它的那种享受之情：”你当真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吗？右丞相快成为是皇上的岳父了，他的权力已经一点一点的越过你父亲。在朝野里，皇上，大臣们不在乎你父亲有多清廉，多衷心，多有才能。关生死的是他手里握有多少权力。可是你知道你父亲的弱点是什么吗？”他自信的微笑着，吐出四个字：”势单力薄。”

　　三王爷的自信来自：他有足够的实力改变萧府的势单力薄。他的嘴角又露出他特有的带着讥讽的笑意说：”如果连你也不为你父亲挺身而出的话，难道要你的那个妹妹挺身吗？”

　　这个活生生的讽刺，让萧陌的心头一颤，隐隐的愤怒在心底烧起，但是他却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三王爷。

　　三王爷知道他说到了他们家的痛楚了，也难怪，萧本天可以生出萧陌如此的美男子，却便便生了一个脸上有胎印的女儿，真是上天弄人呀。他说道：“你想想，右丞相的女儿已经嫁给了皇上，你的妹妹也到了待嫁之年吧？这久久没有人上门提亲。为什么？”三王爷微笑着：“那是因为你的父亲的势力在消褪，没有人愿意依附在已经失去权力的人身上。”

　　那我真该感谢父亲的势力消褪了，如果为了权势而葬送岚儿的幸福，那么我想在萧家母亲就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萧陌伊心想着。

　　一直观察萧陌反应的三王爷不由的感到好奇，为什么这位萧陌不但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露出一丝颇为讽刺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一闪而逝，如果你没注意绝对捕捉不到。

　　莫非是早已毁容的萧岚根本就没被萧陌放在心上，的确派不上用场的人，在意也是徒劳的。只是这个符合萧家的风格吗？三王爷对萧陌越来越有兴趣，继续说：“不管怎么说，想想萧家的家业，你入朝对你们萧家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看着三王爷执意要他重振萧家势力，萧陌感到一丝无奈：“三王爷，我父亲一生不贪图任何东西，他只希望做一个可以为老百姓做事的官。能做到丞相之位，是先帝的提拔，这对我父亲一直都是无限的恩典。现在家母常年病痛，父亲更是心系家母，根本无心在朝野上。”

　　“那你更要入朝，继承你父亲的功业。”三王爷笃然地说。

　　萧陌轻描淡咸的摇了摇头：“三王爷还是不懂我的意思。你想要我入朝只是看重我父亲左丞相之位。我同样是个无心入朝野之人，无心之人那便是无用之人，就算你让我做左丞相之位，其他大臣恐怕也不服。皇上更不允许。王爷还不如再去培养一个愿意胜任，又能胜任的人。”

　　萧陌就是死命的给自己头上扣上淡漠名利的帽子，扮演着一心想过两袖清风的日子的闲雅人。只是三王爷再次审视着他，惊讶的发现，他站在自己面前，如此云淡风轻的公然拒绝自己，却一点也没激怒到自己。反而让他有点看上他这种凌然的气度和胆识。可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不想入朝呢？看他也不像胸无大志之人。

　　三王爷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收服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于是他看向那些依然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们，兴趣绕绕的指着她们问：“萧公子，你觉的她们跳的如何？”

　　萧陌漠然的看了看那些已经连续跳了快一个时辰的舞女们，对着三王爷说：“如果王爷已经乏味了，何不让她们下去休息。”

　　“哈哈，你和萧丞相还真的很想。”三王爷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