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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在左丞相府中,左丞相——萧本天坐在高堂上,瘦弱的身板咋眼看过去一点也没有作为丞相的丰采,那双眼睛如同凝聚着忧愁一样,暗淡的看着前方。大约五十出头的他由于常年的忧思让他两鬓斑白,眼角布满皱纹。此刻,他端坐在那里,左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食指和中指不住的敲打着桌面,这敲打声和他此刻那迫切而焦虑的心情相呼应着。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他的眉心变的更加的紧绷,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可其实他的神志已经飞到了老远去。

      坐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夫人——顾子韵。左丞相夫人虽然年纪比萧本天小五岁,但是她看起来却比左丞相还要老几岁,她的面容憔悴,泛白而无血气,重重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疲惫。她的双眼无神,放空的看着前方,只是时不时,她的眼睛会闪烁出一丝奇艺的神色。那时,她的脸部肌肉会不知觉的抽动着,她的双手也会条件反射般的颤抖起来,犹如她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拨一样。

      等顾子韵从那极度阴暗的情绪中回复过来后,她看向左丞相,埋怨的说:“现在皇上的婚事在即,娶的又是那个范菲菲。你知道王都上上下下都在拿岚岚跟她比吗?都不知道外面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可,老爷你现在居然还让岚岚出门,真是没事找事做。”她停了停,低头琢磨了下,又愤愤不平的说道:“怎么能让岚岚去接那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那人’这词一直都被顾子韵用来称呼她的儿子——萧陌。只见萧本天眉宇之间露出一丝不悦,但是很快他便用温和的口吻安抚道: “夫人,不用担心,岚儿身边不是还有沫儿跟着吗?能出什么事情。”说着,他端起茶杯,刚要送入口,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茶早已饮完。

      顾子韵摇了摇头,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给老爷填茶。”

      丫鬟缓缓的上前给左丞相添上茶,也给顾子韵添上。

      顾子韵端起茶来,正要饮,忽然她看到茶水中那零稀的茶杂在晃荡着。顿时,她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她的手再次不由的颤抖起来,即刻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因为只有把手放在那里她才能得到那么一丝的安全感,好抑制手的颤抖。很快,她如同再次陷入噩梦中一样,她的双眼再次失焦,表情也跟着变的痛苦起来。

      萧本天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夫人的情绪转变。他忧心的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陷入那个阴暗的情绪中。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萧陌这孩子回来的关系。他在心中暗自叹气,心想着: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

      顾子韵一直把手放在她的腹部上,因为那里是她噩梦的开端——她的肚子。从那人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会被污秽的东西缠上了。她依稀记得生下那孩子时那触目惊心的场景。血,黑色的血不断的伴随着她那痛不欲生的叫喊声从她的双腿之间流出来,直到生下那孩子时,她精疲力尽地仿佛躺在一滩黑血中般,而那孩子,她把最后那一丁点的力气抬起头来看了看接生婆手中的孩子,惊愕闪现在她那双疲惫的双眼里,这孩子全身被那黑血覆盖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一声不吭任由着接生婆怎么着急的拍打就是不破涕而哭。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死了吗?”她那微弱的声音,同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过来一样。

      那接生婆一脸惊恐的看着她手里的孩子,她同样在极力抗拒她内心的恐惧,她接生过这么多的孩子,可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景,她低头注视着她手里的孩子,他双眼紧闭着,可眉头去紧皱着,咋眼看过去,如同一位发怒的小阎罗王般倔强的不啃声呢,她弱弱的回答了声:“不,不像。”

      顾子韵望着那无声息的黑血孩子,在看着那被黑血渗透的被褥,看着那黑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床沿下,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朝她袭来,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这句话不断的在她的脑袋里快速的旋转着,如同两只秃鹰盘旋在她头顶一样,不断的振翅着双翅,在她的脑袋里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让她的心志不宁。这黑血,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什么可怕的东西缠到了自己身上。

      还有那孩子?顾子韵无神的看了眼,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里,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一种作为母亲天生就具有的直觉让她如此想着,她一点也没有想要去抱那个死婴的冲动,如果那是她孩子的话,就算此刻它失去了呼吸,没了心跳,但是她也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把它搂入自己的胸怀,至少要让它感到到一丝母爱的怜悯。

      一阵哭声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许久她才意识到居然是孩子的哭声。她惊讶的看向孩子那边,那孩子的哭声洪亮有力,他不在安静的待在接生婆的怀里,如同在发脾气一样,双手在舞动着。那接生婆不住的要抱着他,一边耐心的哄着,她看向左丞相夫人,带着喜气的笑问:“夫人,孩子没死,是个活力十足的小公子。”

      接生婆正要走过去给顾子韵看,此刻,那孩子的哭声对于顾子韵来说,犹如那地狱的鬼怪的笑声般刺耳,看着那黑黝黝的家伙就要来到自己跟前,她顿时心生恐惧,连忙惊慌的叫到:“别,别过来,别把这孩子带到我这里来。千万别。”

      从那时起,她再也无法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因为她接连下来的五次孕事,都在孕期不稳的前两三个月以换来一滩黑血来告终。就这样一直一直重复着,每次孕事,等待她的是那滩从双脚之间留出的黑血。这噩梦循环着,直到第六次,她才有幸保住萧岚这个女儿。所以说,她能不担心萧岚吗?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这孩子,生怕她会有什么不测。

      想到这里,顾子瑜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眼眶盈满,直到泪水滑落脸颊时带来的那丝冰凉的触感才把她从回忆中唤醒。她勉强的从自己的噩梦中挣扎出来,轻轻的用衣袖抹去那泪水。她深呼吸了下好平复此刻阴暗的心情,虽然她知道一直想过去的事情对她的身子没好处,可是她就是会忍不住会回想起这段如坠入噩梦中醒不来的日子。更别提马上那人就要回来了,一想到这念头,仿佛她的脑袋里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把她的神志再次拉拢到过去去。

      记得萧岚刚出生的时候,她的小脸蛋还是白皙如玉的。看着她天真的笑容让顾子韵认为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明明是个可爱漂亮的孩子,可还没到一岁,忽然有一个小黑点在萧岚的右脸上出现。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只是,随着萧岚的长大,那黑点也不断的长大着,如同是活物般,最后这黑点长到鸡蛋大小活生生的把萧岚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毁了。这让她作为母亲能不心疼吗?对于女孩子来说,面容本来就是最重要 的。可是......虽然大夫和老爷都说那只是胎记,可是,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萧岚脸上的那东西是简单的胎记。

      长久以来,顾子韵都有着这么一个猜想,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连串的事情一定跟前朝的那妖妃有关。除了她,她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会有这能力折腾出这些污秽诡异的事情来。她曾偷偷的跑过去看那孩子,她意外的发现那孩子的眼睛居然和那妖妃长的是一模一样。这更让她确信了那妖妃还没死绝的事实,而那孩子一定和妖妃有关系。所以一切都清楚了,不是吗?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孩子,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所以那妖妃才会阴魂不散,一次有一次的迫害她的孩儿,现在连岚岚都不看过,看她脸上莫名多出来的胎记就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岚岚和那人在一起,她的宝贝岚岚就一定有危险,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失去岚岚了。这可怕的念头不断的在侵蚀着她的精力,折磨着她的神志。她的眼孔忽然扩大,双眼满是憎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就是因为那人的存在。

      萧本天看着顾子韵的表情起伏,她全身心的颤抖着,如同颠风发作一样。原本以为最近她好点了,夜晚也没在做梦魇了。现在看来这几年她的心病还是一点也没好。他赶紧站起来,搂住夫人,无奈的说道:“夫人,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多想了。等下陌儿和岚儿就回来了,看到你这样该怎么办呀。”

      顾子韵眉头紧皱,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她看向萧本天,摇着头,抽泣着说道:“老爷,我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好怕,好怕岚岚会出事。”

      顾子韵死死的抓着萧本天的衣服,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粒接着一粒随着脸庞滑落下来。她嘴里念叨着:“不要让那人回来,可以吗?老爷,那人不能留在这里。”

      那人,那人,从萧陌出生起,子韵就没把他当作儿子看待过,可是萧陌却是切切实实的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呀。萧本天看的将近奔溃的子韵,内心同样被折磨着,眼看萧陌和岚儿就要回来了。他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他母亲现在是这个状态。他看向身边的丫鬟:“你快把夫人扶进屋内,陪她说说话。知道吗?”

      丫鬟点头,夫人的这个心病,丫鬟已经不知道见到多少次了,所以也见怪不怪了。

      看着丫鬟扶着夫人进去的背影,萧本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不安的重新坐回了座位。此刻,他不知道是该担心子韵的身子,还是该替即将回来的陌儿感到惋惜。

      或许,萧陌真的是投错胎了。他生来就不得顾子韵喜爱,可偏偏有着一颗聪慧明锐的心,他过早的认识到他母亲对他的嫌弃和厌恶,这极大促成了他那近乎孤僻的性格。从小他就一副不亲近人的模样,也许是从他母亲那边学的吧,如同他母亲躲避他一样,他也躲避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给躲起来,任由着下人在全府焦急的找着,也不出来,知道左丞相回来,到院子里大叫叫唤几声,他才如一只受伤的困兽般从他已经待着安稳的牢笼里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府中的人和这位小少爷的躲迷藏玩久了后,便也让人这小少爷随意的失踪了,毕竟只要左丞相一出现,这小家伙也会跟着出现。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在少爷消失的那时间里,夫人那紧绷的神经才会松缓下。她才得以走出房间,打理府中那些繁琐的事宜。

      这母子仿佛默契一样的相互变着法子的躲避着对方,直到左丞相夫人产下了萧岚,这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虽然左丞相夫人寻死腻活的反对萧陌接近萧岚,但是左丞相还是想法子偷偷的把萧岚抱到了萧陌跟前,让这个孤僻的少年见见他的妹妹。

      这位有点漠然的少年缓缓的接近左丞相手上的婴儿,他先是带着一脸畏惧的看向左丞相,如同在寻取他的许可般。左丞相对他笑着点点头,说:“来看看,是你妹妹哦。”

      左丞相把怀里的婴儿放低了点,少年微微的踮起脚尖,看着襁褓中的那个稚嫩的婴儿,她的双眼是那么的透亮,闪着奇艺的亮光,如同春日那缕明媚的阳光投向了他般,顿时让他莫名的感到心头一暖,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心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然后是这小婴儿的笑容,见到他的时候,她莫名的笑了,乐滋滋的,咯哒咯哒的笑着。

      原本冷漠的少年一脸新奇又激动的看向他父亲,笑着说:“她对我笑了?”

      “是的,她对你笑了。”左丞相同样一脸欣慰的笑着回答。

      少年原本以为她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笑的,他一直想象的情景是,她会和母亲一样,一样的嫌弃自己,排斥自己。但是现在她却对自己笑了,笑的那么灿烂,天真。原本他那刻被冰冻的心,似乎融化开了一样,一种新的不知名的情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他大胆的伸手出的食指,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下小婴儿那白皙的肉嘟嘟的脸蛋。

      “她很喜欢你。”左丞相看着他女儿睁大着双眼笑着,说。

      “真的吗?”少爷兴奋的问,忽然小婴儿的手裹住了他的食指,她依旧看着他,咯哒咯哒的笑着。

      “真的。”左丞相说。

      萧岚的出生,不仅给左丞相夫人那阴暗的人生带来光明,她同样给一直在孤寂中的萧陌带来了期盼。他期盼着他妹妹的陪伴,他期盼看着她笑,仿佛她的笑脸,她的笑声,能去除他心中的冰冷,让他的心再次热腾起来。

      左丞相一直十分愿意做那个把妹妹带给少爷的那个使者,一家人原本就这样和乐融融的相处着。直到一岁那时,萧岚脸上那黑点打破了这和谐。不断变大的黑点,让左丞相府的气氛霎时变得肃然起来,左丞相夫人发现了丞相一直偷偷的把萧岚跑到萧陌那边去,让她顿时勃然大怒,她的心病是从那次起,开始正式发作起来。

      从那以后,少年想在看到他妹妹就难上加难了,因为左丞相要顾及他夫人的心病,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她,让她心病复发。不过还好,没过多久,萧岚便开始学走路,下人们有时带着她到院子里面学走路,那时,他正好可以在远处看这她,她那张灿烂的笑脸,听着她咯咯的笑声。
      十一岁的时候,少年忽然向左丞相夫人恳请离家外出。这对左丞相夫人来说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她立马答应了,背着左丞相给他安排了一名护卫就让他离开。后来即便左丞相派人去把他给接回来,也被他坚定的拒绝了。

      从那时候起少年过上了在外云游的日子。如今如同变成了一个传统一样,他每两三年回来一次,短短的停留在家几日后便再离去,从不在萧府多待。

      有时想想,左丞相真的对萧陌这孩子感到愧疚和痛心,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着孩子的善解人意,他知道陌儿是为了他母亲才去云游,过着那四海为家漂泊的日子。

      独自一人回想着过去,左丞相的思绪又不得不把注意转向眼前。他心中的忧愁更浓了。现在他萧府可谓是内忧外患。他夫人的心病是不见得能好了,他的儿子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日子,还有他的女儿,乖巧的女儿,应该脸上的胎记被冠上了王都第一丑女的名号。他暗自叹了叹气,放眼现在右丞相仗着他女儿得到皇上的宠幸在朝里是飞扬跋扈,把他的权限一点一点的掏空。眼下,他这个左丞相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已了。但是,最让他心烦的是,连他这个空头衔,还是有人惦记着。在这个权利的漩涡里,有一双眼睛在牢牢的盯紧着他萧府。那人如同豺狼虎豹般凶狠狡诈,连他这个空骨架子,也没打算放过。

      左丞相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刚要起身,便看到了他们俩走进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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