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漓岛》阿涅斯

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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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30分钟后，秦鲤又看到刚才坐在病床前那黑脸汉子，迈着稳重矫健的步子从病房门口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似乎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楚昀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只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似的，仅靠着眼神交流便可知悉对方的想法。

　　秦鲤忘不了，她看那个黑脸男子时，脸上流露出那种安心的神色，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斗鸡还有如此放松的时刻，不知为何他内心忽然有些许失落。

　　原来凶狠的斗鸡喜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土汉子。

　　楚昀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将电脑合上，装进背包，放到床边的柜子里，锁好柜子后，站起身来，对着秦鲤说：“秦医生，请带路吧！”

　　秦鲤这才发现他两相遇多次，可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姓氏，想到秦医生三个字，他内心暗自发笑。

　　楚鲤留齐旺在床前守候齐奶奶，以防她醒后因床前无人而感到不安。

　　秦鲤和楚昀两人一起出了病房，秦鲤在前引路，楚昀则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他带着她绕上绕下，有电梯不坐，偏偏得带着她爬楼梯，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生生地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了半个小时，中间时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搭话，转弯抹角了好半天，才向她问道：“楚小姐男朋友人还蛮好的嘛！在医院很少见对女友奶奶这么尽心的男友。”

　　“她不是我男友。”现在楚昀只觉得这个秦医生不仅莫名其妙而且格外八婆。

　　秦鲤听到她说那个黑脸汉子不是男友，一时心中涌起几分喜悦，也不在意她一路对自己那冷淡的态度。可他转念一想她这年纪不是男友难道是老公，立刻问道：“那你老公~”

　　“也不是什么老公，只是好友。”她心中现在对这医生越发不满，还没完没了的关心起她的私生活来了，可回话的态度还是和刚才一般冷淡，只声音略微的提高点，希望这人别再说废话。

　　秦鲤听她说不是老公，这时内心才有了几分安心，可转念一想，那人是她老公还是男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人不过是一个凶巴巴的患者家属，和自己有过几次交集罢了。

　　两人就这样从6楼一路沿楼梯爬到了18楼的会议室，足足12楼，这可把平时不怎么热衷于运动的或者说半点运动都不做的秦鲤累的够呛，到了最后两三层时他早已额头冒汗，身心俱疲，话也少了一多半，可还试图为此着自己翩翩公子的风度，努力让自己的动作还如平常一般轻盈。他想自己一个男人尚且有些体力不支，动不动就晕倒的斗鸡肯定不如自己，这爬楼梯虽与他劲量不流汗的宗旨相悖，可要能让斗鸡精疲力尽，自己偶尔坏坏原则也不打紧。

　　他转身一看，斗鸡依旧是那只斗鸡和刚才在电梯里鸡毛抖擞样子一模一样，严阵以待。他要是知道大学时代楚昀每年都参加从绕城马拉松大赛就不会想出这种昏招来作弄她了，他这就叫做正所谓偷鸡不成蚀。

　　两人走进会议室，小周早已在此等候，这间会议室面积不算太大，只在放着靠窗处和靠门处各方了两张长条桌，两边摆着几根凳子，供病患家属和医生使用，长条桌中间，架着台小型摄影机。

　　小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靠门的凳子，对楚昀说：“楚小姐，请！”紧接着又走到摄影机前按下开关，说：“现在开始我们所有的对话都会被摄影机记录下来，希望楚小姐不要介意。”

　　楚昀当然不会对这种事感到介怀，如今医闹频繁，医院为规避自身风险，采取这种手段，将来上了法庭，这也是证据之一，本就是合情合理的行为。她一脸淡然的说道：“当然不会！”

　　三人便就这样各自坐定，小周和秦鲤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楚昀则坐在他两人的对面。小周将手放在桌子上，看着楚昀说道：“楚小姐现在你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手术前的详细说明文和各种你需要签署的文书，你先看，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在向你解释。”

　　楚昀仔细地阅读着面前这堆资料，一大堆不知何意的医学术语，这可比自己平日里看的各式法律文书，难理解的多。她不时向小周发问。小周都认真详尽地一一作答，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悦或急躁。

　　午后的阳光穿透会议室薄薄的窗帘照了进来，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剪影。

　　秦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患者家属，大部分家属仅看到这厚一叠资料再就不耐烦了，有些虽一开始信心满满，可大多看到一半便开始敷衍了事，她那么厚一叠的资料生生的一字不落的全都看完了，还抠起字眼来，过于较真。

　　看完基本材料后，终于到手术风险这个重头戏身上，小周看了看秦鲤，拿不定注意是她来向患者家属介绍还是秦鲤介绍，看着他带着副口罩，小周觉得只觉得别扭，这人从进门开始就带着副口罩，难道是不想说话只想从旁观摩，她哪里知道秦鲤只是不想被楚昀认出来，她也不便向他开口询问。最后还是由她向楚昀介绍道：“从世界范围来看，胶质瘤手术的成功率大约在60%，我国大约65%，仅根据我院多年临床数据来看，成功率约80%。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患者年纪较大，这大大的增加了手术的风险，外加已发展到了三级。即使手术成功，复发的可能性也较高……”小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将手术的风险和危害尽量往严重的说，和那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形象完全不同。

　　“楚小姐，你清楚了吗，要是清楚了就在风险承诺书上签字吧！”

　　楚昀想其实不管风险系数有多大，也只做手术这条路可选，所以这风险说明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太多的意义，就像自己刚才对着一堆无用的材料抠字眼一样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可她还是惯性一般，将那份承诺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填到与患者关系那栏时，她不由得有些出神，秦鲤见她迟迟不肯下笔，心理还纳闷难道她被刚才小周那番说辞给吓到了，便出言宽慰她一番，开口说：“手术后，活10年20年的人也很多，不需要这么担心……”

　　小周此刻已被秦鲤的话惊到了，她现在无比赞同脑外科其他同事的观点，这人就是个没常识的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为了防止医闹才开的说明会，现在他突然插进来，自己之前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堆，就全都没用了，向他使了个眼色，但完全没有，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也完全没用，连忙开口打断他。

　　“秦副教授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存在的情况，但在做手术前，希望患者和家属也不要过分乐观，这不是医院的承诺，也不是医院在诱导患者及家属。”说完后小周长长的喘了口气，希望这段话能稍微补救一下刚才秦鲤捅下的窟窿，要患者家属真拿着他的话闹起来，第一个被炒掉的就是自己。

　　楚昀刚才出神并非出于犹豫及对手术风险的担忧，只是她忽然想到若是此刻齐春还活着，签字做决定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自己，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将目光从纸上收回，抬起头看到面有急色的小周和一脸无所谓的秦鲤，拿起了笔，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楚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