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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触不到的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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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摇晃的车篷和窗外的夜色,她知道她现在还在马车上。微凉的手一点一点的触上自己的脸,延伸向上,终于在浓密的黑睫处停下,然后轻抚眼眶,发出一声微微叹息。
依然是那么的干燥。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看不起遇到一点小事便会痛哭流涕的小朋友,她的目标是长大以后要成为闻名江湖的女侠替天行道。女侠怎么能哭呢?所以,她很能忍,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能打落牙齿和水吞。直到亲生父母车祸生亡,她才知道,原来哭出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就好像体内积聚了很多年的垃圾,终于拉闸排泄了出去。
而后,她发现了林文隆的秘密,那样丑陋的秘密。她对他恨之入骨,便走入了复仇的极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哭过。有时,她也想躲在被窝里大哭一顿,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流泪的权利,曾经逼着自己放声痛哭,却只是有着哀哀的声音,没有眼角滚落的水晶。这样的画面,可笑又可悲。
怎样才算情深?
海棠托腮靠窗任风吹散她的惆怅,却落得发丝更加冰凉晦涩。
她从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
有人说她冰雪聪明,其实她是个傻瓜。锁住真心二十多年,却在最混乱的时候被一个藏着不知多少秘密的阎王趁虚而入,可怜她还没过几招,就轻易的败在了他的温柔攻势下。
有人说她坚强独立,其实她比谁都脆弱。要不然,怎会在发现养父的背叛时,感到天崩地裂的溃然?
有人说她冷静客观。呵呵,这是最谬误的评价。她就像一潭死水,面上平静无澜,内里却激流暗涌。其实她是个极端的人,在她的字典里,不是爱便是恨,不是和便是分。
生活伤害了她,社会催熟了她,孤独从未怜惜过她。
海棠打了一个哈欠,朝车篷前端挪了挪:“莫大哥,你说的地方还要多久才能到?”
莫小雷正当瞌睡连连,被她一惊扰,精神大好,开玩笑道,“我啊,我现在带你私奔。”
海棠连白他一眼的兴致都没了,“哦”了一声,又呆呆的看着月色发呆。
“莫大哥,魏青冥是个怎么样的人?”海棠突然发问。
莫小雷握紧缰绳的手一顿,随即似笑非笑道,“怎么,对他有兴趣?”
海棠颓然一笑,不想再多说什么,气氛又安静下来。
又过了许久,两人仍是一路无话。
有种异样的情绪在透明的空气中悄悄蔓延。
莫小雷自嘲一笑。本想这次救走她,还是维持与她打打闹闹的兄妹情谊,但是自己越调侃就显得越笨拙,反倒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存了一分尴尬。
“马上快到了。”莫小雷淡淡侧头朝身后车篷说了一声,听到身后传来“唔”的一声,他深吸一口气,眼底浮上不易察觉的沧桑,“海棠,听大哥的话,离魏青冥远一点。”
那一头却仍是沉默。
莫小雷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他紧急刹住马车,跳下车进了车篷,坐在海棠身旁极其认真的看着她涣散的水眸,温言道:“海棠,你跟青冥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海棠眼珠微转,坐正身子凝住莫小雷,“魏青冥是怎样一个人?”
莫小雷干笑三声,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无奈道,“我跟随他多年,至今未敢对此人下定论。海棠,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随便感兴趣,这也许是深陷的开始。就像我对玄澈门主一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于是私下派人多方打听她究竟是谁,结果我打听到了,答案却叫我不能承受。”
“为何?”海棠不解。
“因为她是魏青冥的女人。”小雷看她的眼神满是疼惜。
“什么?!”魏青冥的女人!这是什么概念?意思是,她的这个身子已经不再是纯洁未被玷染的吗?意思是,她与那个魏青冥的关系再也难以彻底的清干净?
那么,她的那个计划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
海棠极小声的笑起来,肩膀的大幅度抖动带动了整个车厢都轻颤起来。
“我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做一个梦。梦里有我要找的男人,有叫莎嬅的女人,另外,还有个男子,好像叫做莲。”
莫小雷抿了下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莫大哥,说不定我是个罪大恶极的女人。”
“我想了很久为何我会来这里。我一直以为是为了寻找云麒才会穿越来此。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出现了那么多人,我把之前搜集到的线索串联起来,也许,我的前世并不在这里。呵呵,小雷,你说,我会不会是穿错了地方?”
“云麒也许根本不在这里……”
“在梦里,那个叫莎嬅的杀了他……那个莎嬅,也许就是我的前世……”
海棠眉心紧蹙,气息紊乱,眼眶布满隐忍的红血丝,她的指尖苍白冰凉,她努力想使自己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强,她还不习惯把这样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
“海棠……别这样……”莫小雷一阵揪心,把海棠的头揽过,轻靠在自己的宽肩上。
小雷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浅浅的侵入海棠的鼻腔,让她感觉身边还有个大哥般的男人可以依靠。
是的,大哥。
仅止于大哥。
“莫大哥,不如我们今晚就在此结拜吧?”海棠迅速收拾好低迷的情绪,不露痕迹的换上个大大的笑容。
莫小雷对她的感情,她怎会不知道?若是换成从前,她一定会摆出万年冰山的气势让他自动放弃;只是,现在她自己经历了感情的洗礼,在和云麒的纠结中学会了珍惜别人的感受。莫小雷是个好男人,虽然她对他并不了解,但对于女子来说,他是做丈夫的绝佳人选。他不会像云麒一样飘移不定难以捉摸,也不会像云麒一样来去如风从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她也知道,如果不及时划清和莫小雷的界限,日后也许会连朋友也做不成。她惜他是少年英雄,所以不想失去这么一位蓝颜知己。
“海棠,我不会让你感到困扰。”莫小雷满目痛色。
“我会当你是我亲妹妹,你放心。”小雷语罢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推开后帘跳了出去,重新回到驾驶座上。
海棠不再勉强。
于是他俩一人驾车一人沉思,就这样再耗了半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海棠满面倦容下了车,抬眼看到面前是座荒芜的陈旧寺庙,再环顾四周,皆是高过人头的野草重重叠叠一浪接一浪随夜风扭动招摇。
“随我进去。”小雷兀自跨进破庙。
海棠随后跟上,看着小雷孤绝的背影,她心里沁出隐隐酸涩。
这庙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从考究,屋檐下方本该悬挂牌匾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寺内杂草丛生,蟾声不绝。如果没猜错,这庙起码有3-4年无人居住,杂草才会生的这么高。抬腿跨入门槛,进入一个本该是“大雄宝殿”的内堂,里面有五六尊高达3米左右的镀金佛像,上面已然结了不少的蜘蛛网,有的佛身泛出铜色,先前的镀金早已无情剥落,佛前香炉不知是否被猫狗走兽掀翻,炉灰夹杂着潮湿的霉斑搅出灰绿色的萧茫。
“莫大哥?”海棠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莫小雷:这么晚了,跑了那么长的路程,就为了来这个破庙?
“别急。”莫小雷自信的弯了弯嘴,抬手击掌两声,便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海棠听到周围传来细微的风吹草动,接着四个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梁上落了下来。
海棠差点叫出声来!
这几个黑衣人不就是刚才的刺客吗?这么说来,要刺杀太子的岂不是莫小雷?!她记得莫小雷在被灭族的那天曾流下男儿泪郑重发誓跟朝廷誓不两立,难道这就是他“誓不两立”的做法?简直太不明智了!今日他把她劫走,若是他朝被朝廷查出眉目,海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觉得事情早已复杂到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范围了!她一个平凡女孩子,短短两个月内又是去地府,又是穿到红叶国这个未知时空的未知国家;现在被人下了不明品种的“言灵”还不算,居然还被卷入了朝野纷争?!靠,这么离奇的经历,她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海棠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梦。只是,梦中真实的幸福感和刺痛感叫她不得不坚持把梦做完。
总有醒来的一天。到了那一天,睁眼看到真相的时候,会是泪眼迷蒙抑或是皆大欢喜?
呵呵,她不会告诉莫小雷为何突然对魏青冥大感兴趣,永远不会。
那个叫做魏青冥的男人,她绝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进入自己的内心。她要利用他来还自己一个自由身,既然他已夺去了她的清白。
“报告主上,经我们查实,此次刺杀可能与两股势力有关。”一名女子清亮的嗓音在破庙响起,打断了海棠的思绪。
海棠细细的观察着这名单膝跪地的蒙面女,她身材窈窕,举止利落,一看就是武功极好之人,她的脸整个的蒙在黑布中,只露出一双杏眼,在月光下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海棠内心暗自赞叹古代居然也有此等女中豪杰!起码对于她来说,生命是最可贵的,要她为了别人随时奉上性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怕死有何可耻?
意识到有束友善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打圈圈,黑衣女子敏捷的抬眼对上海棠的双眸,这女子的目光直接而锋利,刺得海棠瞳孔一缩便转移了凝视的方向。
“主上,具体情况请容素素私下向您汇报!”女子双手抱拳,动作潇洒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做作。
莫小雷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有话尽管说罢,此处没有外人。”
黑衣女子微微一愕,侧眼看了看海棠,目光中显出一点惊讶,还带有一点质疑,她定了定神,迅速的隐去眼中的波动。见黑衣女子这样快的变化,海棠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哟~敢情这个杀手不太冷!海棠也是女孩子,她太清楚那个叫素素的女杀手刚才看她的那几眼包含了怎样的深意。莫小雷,看来魅力还是不小的嘛!
“报告主上,属下刚才得到小四那边的消息,牡丹楼现在已经被朝廷的侍卫包围,太子受了重伤,宫中抬来一个轿子进入包厢直接把太子接走了,属下不敢确定太子的伤势如何。”
“哈哈,太子不会有事!你们只要告诉我那两股势力的后台就行了,其他我自有主张。”莫小雷背手而立,海棠站在他身旁,头一次觉得他经过了灭门之痛,或许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是!据牡丹楼的卧底报告,三楼的三个包厢在四天前被太子匿名定下,紧接着隔天便有2个神秘的客人预定了最左边的包厢和中间一个包厢。据她观察,太子隔壁的包厢,也就是中间的包厢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英俊公子包下,而最左边的的包厢则是被定远大将军崔牟远包下。”
“崔牟远,此人是我国著名的忠臣,文武双全,对红叶国忠心耿耿。另外,他还是太子的老师兼贴身护卫,为何今晚未在太子身旁而另辟包厢,此事一定大有文章。”莫小雷星眸微眯,自言自语的分析道。
“至于那个年轻公子,你们还需加紧去查,他是谁,说不定是此事的关键。”莫小雷扔下这句话,便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四名黑衣人齐声答应,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海棠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莫小雷干的。
才一放松,就发觉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她嘟起小嘴向莫小雷锤了一拳,嗔道,“都怪你,再过几个时辰都快天亮了,你叫我今夜睡在哪里?”
莫小雷浓眉轻挑,“现在荒郊野外哪有什么客栈?不如,我们孤男寡女共度春宵,莫要浪费了这么诗情画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