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霁》星河转落

5、第5章

　　在夏和光没有将晚自习缺席的人员名单递上去之前，她觉得班上的那些同学是极为好说话的。

　　有的时候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只要轻轻的提醒一句，就可以保持很长时间的安静。

　　但那天之后，后排的人就开始我行我素起来。不仅自习课的时候窃窃私语，有的时候还会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不少同学心里烦躁，但深知最后几排的人惹不起，只好发泄似的将习题册翻得啪啪作响。就差吼上一嗓子“班长，能不能管管。”

　　夏和光忍不住往后排看去，正好看到徐玲玲扬起脖子，挑衅似的回看了一眼。

　　“晚自习保持安静。”夏和光皱了皱眉头。

　　徐玲玲整个人斜倚在椅子上，双臂合拢于胸前，挑着唇似笑非笑。
　　“听到没，班长发话了，你们晚自习都不要说话知不知道。”

　　话是对着周围人说的，只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夏和光。

　　答应的那么爽快，夏和光心里起疑，但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转过身子，继续写习题。
　　突然后背被一个纸团砸中，夏和光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没回头。

　　接下来的十分钟，纸团就像不要钱一样，向夏和光砸来。待一个大大的纸团狠狠的砸在夏和光的脑后，后排男生一打响指，说了一声“bingo”。

　　顿时，坐在夏和光后面的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贺鹏本在睡觉，只觉得周围实在是吵闹，强忍着没发脾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夏和光手指搭在纸团上，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但眼睛肉眼可见的红了。

　　贺鹏很快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小把戏对于他们来说太常见了。

　　他看到夏和光的手指不断收紧，将略显蓬松的纸团捏的更小更紧实。他以为夏和光会还手，像之前遇到过的每一个濒临暴怒边缘的人一样，但她又松开了手指。

　　夏和光垂下眉眼，通过侧脸，贺鹏分辨不出她的神色，只看到她的睫毛似乎颤抖了两下。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自己旁边的窗户被敲响。
　　“夏和光，出来一下。”

　　少年清新俊逸，看到夏和光望过来，一贯没什么神色的脸上，甚至微笑了一下。

　　夏和光一愣，是，秦桉白。

　　秦桉白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冒冒失失的出来了。
　　那个时候，他刚写完一张试卷，正在揉眉头，舒缓神经。就看到对面有纸团呈抛物线砸到了夏和光的身上，不是一个，是接二连三个。

　　他看向旁边的张航，一向‘小和光，小和光’喊个不停的人，似乎绕在了一道数学题里面。

　　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从张航的身后绕了出去，走到8班，轻轻敲打了一下夏和光那侧的窗台。
　　“夏和光，出来一下。”

　　因着张航，夏和光与他之间有绕不开的情谊。两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所以，偶尔护犊子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夏和光被秦桉白拽着手腕，领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擦擦脸。”
　　秦桉白指了指夏和光面前的镜子，给她递过去一包纸巾。

　　“我怎么哭成了这个鬼样子。”夏和光将纸巾展开，全都蒙在了脸上，带着鼻音解嘲。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桉白的出现，刚离开18班，夏和光的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掉。

　　隔着一层纸，秦桉白看不见夏和光的脸，但能看到薄薄的一层纸很快被洇湿了。

　　“我觉得特别累，我感觉我和她们讲不通，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就是累……”
　　夏和光哭到哽咽，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

　　这么多年，很少见到夏和光哭，这一次看来是真的觉得很委屈。

　　秦桉白又抽出了一张纸，稍微使力，将夏和光紧紧按住的面纸抽了出来。夏和光只是无声哭，被抽了纸巾，也不看他。

　　秦桉白叹了一口气，用面纸擦掉了因为洇湿残留在夏和光脸上的纸屑。
　　“知道为什么每个教学楼底下都会放一面镜子吗？”

　　“让，”夏和光抽泣了一下“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不全是。”

　　一贯清冷的少年握着纸巾的手指温柔，声音也很温柔。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觉得累，很正常。脱离学习，我们要学的有很多。”

　　“现在，我们学习第一件事情，将面前的问题解决好不好？”

　　当夏可音重新站到18班的讲台上的时候，虽然在洗手间用清水扑了脸，也和秦桉白确认过很OK，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她哭过。

　　“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我说一个事。”

　　“班长，你不会准备转班了吧？”王星忍不住的插了一句嘴。

　　夏可音笑了一下，绷得紧紧的身子松弛开来，也不隐瞒。
　　“刚刚有一瞬间，特别想。”

　　夏可音深吸一口气，对着台下的人鞠了个躬。
　　“我第一次做班长，也不知道别的班的班长是什么样。你们说我小题大做，怨恨我墨守成规，我都接受。”

　　“今天看到大家站在外面，我也觉得很愧疚。我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

　　“开学至今，我一直很踌躇。有些人嘴上说两句软话，我就踌躇要不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我的性格里面有摇摆的因子，这让我觉得很困扰。”

　　“为了避免一碗水端不平，我有言在先，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秉公处理，校纪校规是我的唯一判断标准。”

　　“你们可以不屑它，可以挑战它，那我想你们也应该想过怎么承担它。我会原封不动的记录，这是我的职责，请多担待。”

　　很奇怪，贺鹏以为她会退让。就像他们之前遇到过的班干部一样，夏和光甚至比其他人看上去更要柔弱可欺。

　　可她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柔软的身躯迸发出坚韧的力量，站在那里似乎发着光。

　　贺鹏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家长口中的“聪明学生”都是这个样。
　　但他觉得夏和光很聪明，先礼后兵，一瞬间扭转局势，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这个游戏叫做约法三章，所有破坏规则的人，都没有办法趾高气扬。

　　他从座位上懒洋洋的起身，从地上捡起纸团，只捡了一个，后排的男生就自发过来将纸团都捡起来了。

　　“安分点，不要再闹了。”他低声对着那些男生说道。
　　是警戒，也是不爽。

　　看到夏和光将事情处理的很好，一直站在18班后门口的秦桉白笑了笑，回了班。

　　二晚过来突击检查的李老师，看到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这样就很好，保持下去。如果这个年级就我们一个班需要班主任随堂控制纪律，不仅你们觉得不自在，我也觉得丢人。”

　　“我今天在人人网上看到一个网友发的一段话，我觉得很好，也与你们共勉。”

　　“如果那年我们多对或多错了两道题，那么现在会不会在不同的地方，认识完全不同的人，做着完全不同的事。高考的迷人之处，不是在于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

　　“同学们，珍惜这段光阴，也珍惜这段缘分。祝你们每个人都有远大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