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神》海弓刀

2、【二】无上神

　　“尊敬的无上神大人，我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受验者。”

　　无上神应舍面沉如水，他代表了世间神袛的真义，最平静，最通透，是禁欲与理智的象征。

　　玉幽奴可以对他倾诉任何事，不必有丝毫担忧顾虑。

　　这个出自幽冥的美人神龄尚浅，对于很多事情，他都称不上参详透彻。

　　“那真是个奇怪的人，他绝对有能力通过我的考验，却偏偏要在最后一刻放弃。”

　　玉幽奴神色十分苦恼困惑。

　　“或许他原本就只是在强撑而已，”应舍淡淡道：“只是在最后一刻失去了控制。”

　　“不，”玉幽奴摇摇头：“我感觉，他分明像是故意的，就像是、像是……”

　　“像是专程冲着你而来的。”

　　玉幽奴的脸上竟然有了红晕，容貌显得愈加浓艳。

　　“但这是绝无可能的，他此前不可能见过我，此话无从谈起。”

　　“而且，历经十二劫，攒齐了十二朵莲华，竟有意为了这样的事情功亏一篑，未免太过疯傻。”

　　应舍平静道：“你这样肯定而且急迫地去排除的，往往是你心底认为最正确的推论。”

　　玉幽奴微讪：“不愧上无上神，总能刺破表象。”

　　“你不妨将你的疑虑尽数说来。”

　　玉幽奴叹道：“在他之前，曾有九个挑战者，与他犯了同样的错误，若不是我知道，失败者永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甚至会以为，这十次，分明都是同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无上神应舍为这年轻的神袛开解：“这世上本就有一些极其相似的灵魂，他们会做出相似的事情，这并不奇怪。”

　　“可是他们连……”玉幽奴欲言又止。

　　“连什么？”应舍终于转了转脸，用十方之间最睿智清醒的目光看向玉幽奴。

　　玉幽奴窘迫道：“那是一些糟糕的细节，太过下流，说出来，恐怕会污浊无上神的耳朵。”

　　应舍看出他的为难，也不强求。

　　“那么，你来问我，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玉幽奴低下头，看向自己腕上的镯子，和残留的印迹，静默片刻，他坚定道：“我想知道这个受验者的身份。”

　　无上神用并不赞同的目光凝视他：“玉幽奴，你该知道，这并不是一件恰当的事情。”

　　“我明白，可是，我忍不住为他惋惜。”

　　“只是惋惜他的莲华吗？”

　　玉幽奴答不上来。

　　应舍道：“万事万物都是平衡的，他的十二朵莲华枯败，第十三朵也没有拿走，而这些都会在你的灵台上开放，这是你应得的。”

　　玉幽奴喃喃：“不错，的确如此。”

　　应舍闭起了眼睛：“曾经的玉幽奴得到了莲华只会欣喜，如今却为何迷惘？”

　　玉幽奴看着无上神沉静俊美的脸庞，目光复杂。

　　无上神淡淡道：“虽然我闭起了眼睛，却还是能看见你，你为何要如此注视着我？”

　　玉幽奴突然发现，无上神并不那么和善可亲，因为他总会时不时让自己犯窘。

　　“无上神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思么？”玉幽奴叹息道。

　　“我只会开解你亲口说出的疑虑，不会揣测你的内心。”

　　玉幽奴咬了咬红艳的嘴唇：“我本是幽冥最低贱的妖，用皮囊骗取道行，直到遇见了无上神，是您赐给我第一朵神灵的莲华，让我脱出幽冥泥淖，迈入神境。”

　　应舍道：“这是你的路，是你应有的进境。”

　　玉幽奴道：“我敢诱惑天下神魔，却不敢在您的面前失去端庄，但实际上……”

　　他垂了垂眼：“我最想引诱的人，是您。”

　　玉幽奴豁出了理智：“冷静的无上神，用您只会触碰莲花的洁净手指来触碰我的身体，这样的事情，我也敢幻想，是我的罪过。”

　　应舍静静地听着，状似平静。

　　玉幽奴道：“我一直期待着能集齐更多的莲华，能离您更近一些，能进入您的神殿，成为您的左右神。我甚至还幻想着，在这间大殿里，我引诱您走下神坛，与我纠缠。”

　　“神明！”玉幽奴羞愧难当：“太可耻了，我有着多么罪恶污秽的想法。”

　　应舍道：“你本就是为打破冷静禁欲而生，你会不受控制地涌现这样的想法，这并不是你的错。”

　　玉幽奴摇摇头：“不，我是有意的，我喜爱您，幻想拥有您，这是我自发的想法。”

　　应舍沉默了一瞬，重新望向玉幽奴，沉寂的目光有了一丝波动：“既是如此，得到了受验者的莲华，你就更应该欣喜，毕竟离我的神殿更近了一步。”

　　玉幽奴自顾自忏悔着，没有留意到应舍的神情，他垂首道：

　　“是，因为这个失败的受验者，我的确拥有了足够的莲华，可以进入您的神殿。”

　　应舍道：“但你却并不开心，还是因为那个受验者。”

　　“是的，”玉幽奴目光迷离：“他是那么复杂而且特别，甚至跟无上神您一样捉摸不透，我好奇他的想法，也好奇他对我的态度，我想，我这是把对您的喜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应舍的目光深沉得像是浩渺的宇宙，“那么，这对你而言，算是好事吗？”

　　玉幽奴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满足，像是欣喜，又像是惭愧，那恐怕是沐浴在爱河里的神情。

　　“我想，是的，”玉幽奴说道：“无上神至高洁净，永远不会屈尊回应我的感情，而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我，和我做一切在您看来可耻污秽的事情。”

　　应舍缓缓道：“你想找到他，然后呢？”

　　玉幽奴抬眼看向无上神，目光坚定：“我可以放弃所有的莲华，回到污泥之中，和他在一起。”

　　.

　　玉幽奴离去后，应舍许久没有动作，他本就是如此，他可以这样静止着，直到地老天荒，他可以无视一切荒诞不经，只默默思索天地间的真义。

　　他是旁观者与见证者，不该有任何多余的行动。

　　可是，在这间只有他一人的神殿里，他突然做了一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动作。

　　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抬起的右臂。云烟般的衣袖轻轻滑落，露出那神灵右臂上残留的痕迹——

　　十条柳叶莲瓣样的疤痕，一百二十朵莲华枯败的印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