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山川行》随云二三

3、宁静与波澜

　　不过对于江启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吃。
　　作为一个已有千年之久未食人间烟火的人，江启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都在控诉着悲惨的境遇。其实求道之人本可以少食，他们通过吐纳即可恢复精力，暴饮暴食的实为少数。然而，江启便是那少数中的一员。
　　于是他选择走向热闹的集市。
　　江启浑身上下对集市充满了期盼。但是集市的场面却与他想象的不同——道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修士了，连算命摊的“仙人”都不在。
　　寻寻觅觅，结果只有几家茶馆里有着稀疏的二三人。搜寻未果，江启便随意挑了家馆子，寻了处空位坐下。见他坐下，其余的人都面露惊疑。
　　“喂，那边的小哥？搭把手么？”突然一声清冷的女声传来。话音刚落，江启只觉一叠又一叠的音浪敲打着神魂。有意思，一个小女娃竟敢对我神魂攻击。江启只觉有些好玩，毕竟他修为有成后就几乎无人敢对他如此放肆了。
　　江启正了正衣领，露出招牌式微笑，转身看向声源处，“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呢？”话音未落，只觉人群更是惊讶。
　　一红衣少女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左脸，另一手拿着茶杯慢慢晃动，干练的单马尾显出一份与年龄不符合的英气。抬眼仔细一看，嗬！这女侠竟背着个大刀，虽然刀鞘护得严实，但咱仍然能从它巨大宽长的轮廓感觉到定是把悍刀。
　　少女察觉到江启探究的目光，耸耸肩。过了一瞬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不错嘛，有点意思。”接着似是思考了会儿，摊了摊手“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既然已能接我裴子楚之音，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知师从何派怎跑到了我荟萃阁的地界？”
　　噢，原来是闯进了别人承包地。江启正郁闷着，突然灵光一闪。这丫头定是以为他修为极高，必定得了师门助力，此时是跑错了地。她却不知道，自己这身体除了神魂强大，修为基本上是零。于是乎玩心大起，朗声道:“无名散修而已，在下只听到了姑娘音符中的焦虑急切，就安静听了下来。”这下那位子楚姑娘肯定觉得我只是善音律的小散修了。毕竟，破解这神魂攻击方法有二，一是修为高于施术者，二是与神魂攻击达成共鸣从而化解。撇清了修为，自然会认为我只是一略懂音律的凡人。不知道这荟萃阁会不会赶走我这来路不明的散修呢？
　　怎料裴子楚眼睛一亮，“哦你说你能听到焦虑？”
　　“不错。”
　　“不知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裴子楚给了周围弟子个眼色，真挚地问道。
　　“啊...啊？噢噢当然可以。”这下倒是出乎江启的意料，本想打探一下散修在这江湖的地位，怎地受了关注？脚上不落下分毫，跟着裴子楚走出茶馆。
　　两人并肩走在集市上。
　　少女蹙起眉，澄澈的双眸闪过一丝沉痛，“说来惭愧...”停顿了数息，艰难地说道，“再过半月便是武林通宝大会，有消息称陨铁将会藏在万千宝物中。”
　　“哦？陨铁？”
　　裴子楚苦笑道：\"不错，但通宝大会一向是靠机缘的。所以即便修为再高也未必会有所收获，我们更需要的是有气运和感知力的人。上次通宝大会我是通过音律的共鸣才略有收获，此次行动虽不得有误却毫无人手。\"
　　“所以你想我以弟子身份参加通宝大会帮助你们荟萃阁？”江启挑挑眉。这倒是不错的了解时局的机会。江启暗自想到，通宝大会乃是全人域范围的活动，现在不适宜回西南江域，以这门派弟子的身份混入通宝大会倒是方便。
　　倒是没想到江启如此直接，她愣了愣，“嗯......”，“如果你不愿，我...”
　　“成交。”少年眉眼弯弯、言笑晏晏，清逸温和的外表似是溢出灼灼光芒，灼了她的眼。
　　裴子楚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之快，赶紧把刚打算劝说的话咽了下去，疑惑着看着他，“你这小子都不问问的？也不怕被拐了？”
　　听到她的问题，少年忍俊不禁：“子楚姐，你要是要拐我这手无寸铁的散修，怎需如此曲折。一刀下去我可就咽气了，还不得乖乖和你走？”
　　一声“子楚姐”让裴子楚又愣了神，眼神透过少年似乎望向了从前。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孩子追着她喊着“姐姐”，她却早已记不起那孩子的面孔了。裴子楚晃晃脑袋，眼神又恢复了清明，面色复杂地看着江启。不过和他交流数语就走神了好几次，是自己太劳累了么？脑袋也传来阵阵疼痛，仿佛应证了她的想法。
　　“子楚？裴子楚？你怎么了？”
　　颅内一震，裴子楚猛然清明了些。突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了许久，歉意道：“抱歉，身体不适，并非不理你的。”
　　看着裴子楚些许摇晃的身子，江启心下惊疑。
　　他查探过裴子楚的神魂，明明是很牢固的，为何会如此反常？思来想去，反而觉得这反应有些眼熟。愈发觉得怪异，却想不起到底是哪见过。
　　“那便这样说定了，不过…”江启眼珠一转，眨眨眼，露出一颗虎牙笑道，“不知荟萃阁能不能给我这新‘弟子’一个歇脚处呢？”
　　“那是自然。”
　　……
　　此时，荟萃阁内。
　　柳景坐在掌门之椅上，闭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晦暗的光打在他的面庞，衬的他更是年老了许多。沉默许久的脸庞逐渐出现挣扎与痛苦，似是魇着了。可他贵为荟萃阁掌门，已非孩提，又怎会如此？
　　影卫担忧地看着柳景，迟疑道：“阁主，如果舍不得……您又何必折磨自己……”
　　岂料话音刚落，柳景紧闭许久的眼睛猛然张开。那本来腐朽暗淡的面庞似是回光返照般，绽放出异样的光芒。“不……”沙哑的嗓音带着疲倦，竟是让人不由觉得刚才那一瞬的光彩是错觉，一切又恢复了那该死的沉寂，“......计划继续。”
　　“......是。”影卫应了便抱拳退下。
　　一片死寂。
　　……
　　通宝大会，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事件。据说有资质低下的弟子意外收获天阶洗髓丹，一改命数，修为一日千里。这般机缘，定然是各门各派都想分一壶粥。但难的是，这通宝讲的是一“通”字，似乎完全摸不着那机缘降临的条件。只知道奖励丰厚，人人皆可能得到，却传闻讲究通灵这种玄乎的气运之数。
　　每年通宝大会是由碎月轩负责。碎月轩并不附属于人域三大地域任一块，但却有着无比的地位。原因是碎月轩的弟子都有与天交流的“通灵”能力，传闻更有秘技观天象偷窥天机。据说曾有碎月轩强者扭转虚空、逆天改命。又是通灵又是和“天”扯上关系。自然拥有着权威的地位和无数凡人的信奉。
　　碎月轩现任掌门颜仲，通晓古今之事，且善卜卦之术。据说外表与青年无异且长相清秀。因行踪不定，很多好奇之人寻其踪迹，但皆以败告终。也常有想看他真面目的女子寻死觅活。故江湖戏称其为“月郎”。
　　看完一大串浮夸的介绍，江启不由嘴角抽动。
　　什么月郎日郎的，真这么厉害还不得升仙？
　　江启一贯不信这些，看了这碎月阁介绍只觉得是个神棍门派。
　　于是拉上灯爬上床，两眼一闭、双腿一蹬。
　　嗯，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