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君芷锍

30、30. 萧灵

　　30. 萧灵——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魏长倾和花小妖回来时已经过了未时，两个人神情沮丧，没精打采的，估摸着是想见君山老人依然碰了壁。早有听闻这个君山老人脾气极怪，商贾乞丐，高官书生，妇女小儿，只要有钱，都会给卦，唯独不给武林中人。

　　我看他二人已回，便对枭道：“看，回来了。我就说，魏长倾不是会惹事的人。”

　　枭也瞟见了，只哼一声，道：“最不会惹事的人，其实就是最会惹事的人。”

　　我道：“懒得理你，去把人都叫来，立即上路。”

　　枭白我一眼，吐了一颗瓜子皮，道：“没听见。”

　　我横他一眼，也没说他什么，自去招了侯海文来，叫他招呼诸人上路。

　　侯海文苦着个脸，道：“萧姑娘，这天都快黑了，还是明儿赶早吧？”

　　我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就是要趁夜里走，‘暗度陈仓’你听没听过？懒得和你多说，你快给我叫人去。”

　　侯海文支吾道：“这个……恐怕……”

　　我看着他为难的样儿，微一思索，已明其理，今儿夜里有花魁大选，依其余众人的性子，这会儿怕都在青楼里取酒作乐了。

　　我道：“你别管了，去把马车收拾出来，停在后门等我。”侯海文应了，老老实实去办事去了。

　　客栈里现在只有南宫赐，魏长倾，花小妖，殷又竹，以及我和枭，我以雷厉风行的速度把几人驱赶到马车上，在我内给李全睿留书一封，大意就是我们先走了，一切萬州碰头。

　　马车出了城，车内几人才察觉过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啊，就这么走了？唐岚他们呢？”
　　“萧姑娘！！我师妹他们还不知道啊！”
　　“小灵，他们几个身上的银子可不够客栈钱啊，真这么走了？”
　　“真是的，赶个什么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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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言语，只不停加着鞭子，马车一路颠簸，飞快离开岳阳。

　　“啊！小灵”花小妖突然尖叫着，“侯海文跳车了！！”

　　我一扭头，只见车后果然落下一人，手上缰绳一紧，那马长嘶一声，也停了下来。

　　我跳下马车，怒道：“侯海文，你搞什么！快上车！”

　　侯海文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衣服全是泥土，却硬着脖子道：“不行！我要去找我师妹！我不能这么丢下她走了！”

　　我冷声一笑：“师妹师妹，你眼里就只装了你师妹一个人，可不想想，你师妹眼里，何时容得下你过？”车内几人也纷纷探出头看，看热闹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快走！这里耽搁不得！”

　　侯海文依然倔强地不依不饶：“为人在世，难道不应该光明磊落？这般偷偷摸摸的作为岂是大丈夫所为？不告而别是为欺也，我们江湖子弟，最重‘信’这个字，这么可以这样不告而别？”

　　我皱了下眉头，道：“少和我来这套，什么叫光明磊落？什么叫不告而别？说那么多硬道理无非还是惦念着你的小师妹。”

　　侯海文脸上一红，依然毫不让步：“是，是又如何！？要走你们走，我要回去找我师妹。”说着，居然扭头就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我轻叱道：“想走？”右手取下长钩，一钩封去。

　　侯海文听得风声，似有一惊，匆忙就地一滚，避开长钩。人还没站起来，长钩又如影随形地砍过去。侯海文人虽然木讷了些，手上功夫却不含糊，提剑就是一挡。

　　“哎呦，这还真打起来了嘿！”花小妖说得兴高采烈。

　　话说着，长钩一拉，钩回扣着长剑，当下就是一旋，这式全名“火中取栗”，是个夺兵取刃的招式，长钩刃长而扁圆，不适合快速突刺，却最是适合这样的抢夺兵器。

　　侯海文不舍得弃剑，提着剑柄就是一个空翻，如果我现在是双钩在手，那么另一钩就已经要取了他双腿了。

　　我轻喝道：“下！”手里长钩压着剑，左手当胸一掌推去。侯海文脚未落地，见一掌拍来，急忙提了口气，也是一掌对来。

　　双掌相击，我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侯海文剑术未必能胜过我长钩，可内力可是比我好许多。我也不愿与他硬拼，就一掌之力往后退了几步。

　　侯海文也落在地上，脸上也是紫红紫红了，顺了好一会儿，才道：“萧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呢？”

　　我收起长钩，道：“怎能叫是我逼你？分明是你在逼人。谁都看得出，你师妹明明对那唐门大公子有几分意思，偏偏你就老是缠着你师妹，让她不得闲宁。她这番好不容易甩下你，可以和唐岚有几分相处，偏偏你有不识相要去搅局。真是活看着让人气闷。”

　　侯海文脸上一僵：“我师妹……喜欢唐岚？”

　　我冷笑一声，道：“这都看不出，活该你师妹不喜欢你这呆子。你若真不想你师妹哪里真的厌恶你这拖油瓶，便还是跟我走吧。他日你师妹和唐岚好事玉成，也会感谢你成全。”

　　侯海文脸色有些白，喃喃道：“怎么……会是唐岚。”

　　我道：“唐大公子如何？人家一等的人才，一等的家世，和你师妹也算性情相近，我若是你师妹，也自然是喜欢他了。”

　　侯海文眼神都开始恍惚：“是么……真的是么……”

　　一旁的魏长倾看不过去了，跳下车来拉过侯海文，道：“侯大哥，算了，先上车再说。”

　　侯海文似惊到无知无觉，就这么被魏长倾拉上车来，我收起长钩，亦微微一笑。“驾——”马车又绝尘而去。

　　行了半夜，我也赶乏了，便叫枭来替我手，我钻进车内打算眯一会儿。车内众人依然各自睡熟，花小妖偎在魏长倾怀里还不时磨磨牙，侯海文不知梦了什么，一直在含含糊糊说着梦话。我卸下长钩抱在怀里，依在车壁上闭着眼睛。

　　“你今日可把话说太绝了。”黑暗中，一个轻微的声音细细地钻进耳朵里，南宫赐的声音，“我看林好姿未必是钟情唐岚。”

　　“是啊，”我亦回道，“她对你也有那么几分意思。”

　　南宫赐似轻笑一声：“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吃醋吗？”

　　我轻哼一声：“真没看出来你也是油嘴滑舌一把好手。”

　　南宫赐道：“过誉。怎及地上萧姑娘心思缜密？这计金蝉脱壳用的甚妙，那帮黑衣人肯定不会想到你会先行离开。所以才千方百计留着侯海文，是怕他走漏风声？”

　　南宫赐一语戳破我的用意，我微微有些佩服，“对。那帮黑衣人似乎总是阴魂不散。先前几次他们都没下狠手，但总是徒劳无功，我总担心他们这次要下杀着了。”

　　南宫赐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分开走，万一分别受袭击，我们损失更大？”

　　我点点头：“想过，但是他们似乎目标很明确，发现唐岚他们那里没有我在，肯定不会下毒手。”

　　南宫赐似有嘲弄：“你倒是会替他们着想。”

　　我不理他的话外之音，道：“你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功夫上可有什么线索？”

　　南宫赐思索了片刻，道：“驳杂的很，没用真功夫。但是当时我刺穿了一个人的喉咙，他死前使了一招，倒是很像你的招数。”

　　我心里一惊，细细询问了招数样子，居然是那招“还君明珠”！……会是，魔教的人吗？

　　南宫赐道：“要不是你这么千方百计躲着黑衣人，我都要怀疑你与他们是一伙的。”

　　一句话，突然如一抹苍白的闪电划过夜空，突然照亮周围的一切：

　　有奸细！

　　是的，无论是黑衣人袭击的时间，人物，地点，都精准到无可挑剔，他们知道我们何事翻了船，走的哪条路，逗留了多少天，甚至住的哪间客栈……有奸细……

　　这么一想，我顿时睡意全无，手心手背不自觉的满是冷汗。

　　奸细，有奸细！

　　是谁！会是谁！？

　　十三个人里，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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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西行，尽择小道而摒大路，过城不留，只做补给，如此马不停蹄走了四五日。

　　这四五日饶是我费尽心机也没有猜出这奸细的半点由头，十三个人，除我，枭，燕倪偲，和花小妖之外，都是名门正派的出身，若说是有人假冒，可那一身正宗嫡传的功夫却半点掺不得假。我和枭自然可以排除，花小妖武功都不会，一直被魏长倾带在身边，根本不可能偷空去给黑衣人传递情报。若说是燕倪偲，他是朝廷那边的人，也应该不会和魔教余孽有过交情……

　　难道说，是有人中途投靠了魔教？那又是为什么，会让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转而投靠一个已经没落了的魔教呢？

　　亦或者，黑衣人里有部分魔教的余孽，但是并非是效忠魔教，而是归属于黑衣人幕后的主子，那么这支神秘的组织后面，又站着谁呢？

　　我越想越乱，思及有个奸细混在我身边，我就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枭见我又望着远方发呆，便安慰我道：“小灵，别想了，早晚会揪出这个细子来的。”

　　我低声道：“你小声点，莫让他人听到了。”

　　枭撇我一眼，也轻声道：“你怀疑是车上的人？”

　　我摇摇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快走吧，天亮前一定要进萬洲城里。”

　　枭耸耸肩道：“我无所谓。”说着又加了一鞭子，马屁吃痛，猛冲了一下，车里又是几声抱怨：
　　“慢着点！！”
　　“哎呦，我的屁股！二爹爹~~~~”
　　“就不能悠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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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跑了大半夜，马匹也乏了，远方才终于看见点点城池的灯火。

　　我对驾车的枭道：“拐小道，走南门进城。”

　　萬洲城池修地甚为牢靠，四方的城池，北面临长江，东西南面城高四丈，内有朝廷驻军五千。我们从东而来，本该是从西门入内，但时不过卯，城门不开，等在门口徒然给人当了靶子，故而微微绕远，走南门入内。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隐约都可以看见城楼上守值士兵的火把。

　　我正以为可以稍微宽心的时候，忽有异风微动，枭叫道：“小心！”一把扑倒我，夜色下，只见一只蓝光莹莹的利箭带着一声鬼哭一般的啸声从枭的背上贴肉飞过。

　　我被枭一扑，失了平衡，两人双双从驾车座上跌下来。

　　还未落地，只见周围黑压压的矮树林里顿时射来无数枝箭，枭拉着我，极速就地滚去，堪堪避开几支。

　　我手往腰间一摸，惊道：“遭了，我长钩在车上！”

　　“哐哐哐——”枭握着长匕格开三枝箭，急道：“别管你那什么破钩了！躲我身后！妈的！这箭上喂了毒！”

　　说到“毒”这字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一箭从旁急急刺过来，箭头对准我肩膀，我若一让，这箭眼瞅着就要扎在枭的背上。

　　“枭！”我叫着，拉着他就往地上倒去。

　　“啪！啪！”两声空响，但见空中一条乌黑的长蛇扭动不已，迅速地弹开两支快箭。

　　“枭！萧灵！你们没事吧？”魏长倾人未到鞭先至。我抬头一看，只见那无人驾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车上插满利箭，魏长倾手持长鞭正疾步过来。

　　枭格开两枝箭，道：“来得正好！小灵站中间，我们快上车！”

　　两人一左一右，夹着我慢慢走向车子。

　　箭雨虽猛，可一边是魏长倾滴水不漏的鞭子，一边是枭眼疾手快的长匕，也算有惊无险。

　　还没上到车，就听车里侯海文迷迷糊糊的声音：“哎呦！这是怎么了！？”花小妖在一旁尖叫道：“你居然才醒！？！？”

　　我最先跳上马车，见南宫赐正拿着一柄长钩，和殷又竹一前一后封住射进来的箭。我拿起另一柄，听得南宫赐道：“马不行了。”

　　我抬眼一看，果然见马身上插了七八支箭，马头上也中了一枝，已经倒地了。

　　还来不及说话，枭和魏长倾也先后跳上马车。本就不大的马车顿时十分拥挤。魏长倾微微喘着气问：“这到底来了多少人！！”

　　枭道：“放箭的不超过十五人，个个是高手。”

　　花小妖脸色似好了些：“还好只有十五人……我还以为来了百来多人呢……”

　　他话还没说完，枭眼尖，立刻就把他按倒，在花小妖脑后的车壁上劈进来的明晃晃的钢刀还没抽回去，就又是接连着几柄利刃刺进来。

　　“呸！贼人！终于现身了！”侯海文吼了一声，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跳了出去。

　　“唉！这人傻啊！”枭抱怨了一声，一握着匕首也跳了出去。殷又竹一言不发，提着剑和枭同时跳了出去。

　　魏长倾转头对我道：“萧灵，小妖拜托你了。”说罢，也跟着出去了。

　　我急道：“喂！！小心他们又放暗箭！”话没说完，左手上多了把握柄。

　　南宫赐把他手上的长钩递到我手里，飞快地道：“你下去帮他们，小妖有我。”

　　我一怔，道：“你的伤……”

　　南宫赐道：“真是女人！”说着，一脚把我踢出车外。

　　车外人影晃动，我一出来，立刻有几把长刃招呼过来。手里长钩一架，这才勉强看清楚攻击我的一共三个人，而周围魏长倾等人都是四五个黑衣人围着，侯海文周围甚至围了六个人。

　　长钩上传来的力道顿时把我虎口震裂开，这三人！居然功夫都不弱！

　　这便也容不得我再多留心他人，集中精力施展招数与三人过起招来。

　　长钩属于大刃，远不及长剑灵活，亦不如大刀威猛，只胜在一个“奇”字上，归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挑，挂，拉，砍，回，钩。我使双钩，一对一时还有些尾大不掉，不甚灵活，但是一对多时，双钩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与我对敌这三人，若是一对一，都只是略输于我，按常理，三人合共我则该捉襟露肘，无暇自顾了，但是以一敌三，我反而越战越勇，不见败迹。

　　长钩划开最后一人的肚子时，我抬头一看，枭已经对付掉自己周围的人，正在与侯海文合力对付侯海文周围的人，两人联手，已然大占上风。枭是老头子手把手教大了，功夫不讲究什么美观不美观的，只求速斩。是以论比武枭可能不及诸人，但论杀人，只怕南宫赐都要输他一分。

　　殷又竹是武当的功夫，武功以悠长见长，殷又竹以一对三，并不十分狼狈，反而是魏长倾陷入苦战，他的长鞭最怕以一对多，鞭子容易在多个兵刃上相互缠绕起来，故而魏长倾一直使鞭子使地小心翼翼，缚手缚脚，周围几个黑衣人都不是弱手，猛攻之下，他顿时险象环生。我提一口气，握着双钩再次投入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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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菜啦~~~~
下一章，让我们来小雷一把，来一起逛一逛久违了的妓院吧~各位新老童鞋自备避雷钢针一把，以免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