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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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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泥泞,锤实的滚轮上淌了一圈的黄泥,让这低调质感的座驾瞬间染了几分“地气儿”。
东安门靠北,因着皇门的缘故,平日里来往行人甚少,所见之处也多为那受领采办的太监宫女。祁璜的车架缓缓停住,车内二人正欲就此分别,却忽闻外间男音想起:
“车内坐的可是三殿下?”听着来人年纪不大,嗓门却带着几分尖细。
萧曤闻言停下离去的动作,看了祁璜一眼。对方颔首后,他撩起帘子向外探,发现来人是名宫装内侍,约莫14、5岁的年纪,面霁稍白略显孱弱。
“何事之有?”
内官冲萧曤小施一礼后回道:“回公子话,小的打乾清宫来,奉皇上之命在此等候殿下一行,并来传话说让萧公子一道进宫的。”声音虽尖细,但语气恭敬柔和,倒不显刻薄。
“哦···?”萧曤一听事关自己,回头又望了祁璜一眼。
对方反倒未看他,只倾身露出面容,打量了座下内官一眼,开口道:“在乾清宫当值?是个面生的···新来的?”
内官讨笑面向说话之人,答道:“回殿下的话,小的之前一直在养心殿当差,有幸服侍皇上也就是最近两月的事。”
“养心殿···?”祁璜喃喃一句,又问:“父皇跟前的冯大伴与你何干?”似是随口之言,状若不经意。
内官到底还是年轻,听见主子问起细则来,立时多了一分紧张,未敢多表现:“是小的福分,前些日子认了大伴做干爹。”
祁璜莞尔,“是了,前几日听大伴说起过他老人家认了个小内官当干儿,没想到是你啊!”说着递了个笑意反身坐好,“行了,话传到了回去向陛下领命吧!便说我和阿曤随后就到。”
内官得令不敢耽搁,躬身让出道路,目送车架缓缓驶向宫门后,径直往乾清宫去。
因着清河县一趟着的是外出穿的便服,如今面见皇上自然要换回正装,所以祁萧二人先是回祁璜在宫内的住所——撷方斋扫去身上风尘之后,一齐赶到乾清宫。
两人未及辰时从清河县出发,快车一个半时辰赶到宫门。等一番梳洗换衣赶到地点已至巳时末,正德帝奏章都看了大半。
见两位少年目朗星辰,意气冉冉,正德帝祁樘放下执笔,盯着奏折随手一挥。一旁侍奉的大太监冯喜得意,轻车熟路把奏章分类归置好,朝上坐一叩首后退下。沿经祁璜处,热切作了个揖道句“殿下!”
祁璜与其有自小服侍伴护的渊源,因此对待这不再年轻的宫中老人,自然多了几分真意在。他虚礼几步,挽起冯喜,温和回句:“大伴。”
冯喜多年荣宠不衰,自不是那等蠢笨不知,自以为是的家伙。面对祁璜的抬举并未恃宠而骄,只日复一日的守着“太监准则”,做着该做好的——“奴才只是奴才,永远也越不过天了去”也是他时常调教年轻一辈时讲的话。
“干爹,陛下把您也遣出来了?”外间适值的内官王禀见人出来,眼睛一亮。正愁找不见冯喜的他见状忙让人替了一刻,自己上前询问道。
冯喜天命之龄,皮肤黄白脸上褶子不少,听见干儿子好奇之语,心下叹了口气抿嘴看向对方:“多言,陛下之举岂是我等妄议的!”
王禀出于对干爹的崇敬,猛一碰壁也只反省的摸摸头,被指责也端正受着。
冯喜见对方立马收了多余心思,一时满意,颇有“孺子可教也”的意味在,于是说道:“你啊,还有的学!”
留下一句深意之言,嘱咐王禀好好当值后,往偏殿去。
——殿内书房——
现下始入春,北方的气候尚且寒凉,乾清宫唯这书房和下榻之所设有椒房。因此祁萧二人莆一入内便觉暖意,椒房冬暖夏凉的功效由此可见一斑了。
正德帝祁樘嘴角蕴笑免了二人见礼,待双方坐定后开口道:“阿曤许久不来宫中见朕了,看来也是个没良心的···”说着也不看当事人,只盯着一旁的祁璜示意,欲让其添油加醋一把。
祁璜当着老子面自不敢反驳,但对父亲叙旧的这一套也不想掺合,于是颇无奈一笑说道:“父皇,儿臣和阿曤半月一见,并不存在您的好久一说···”
对于儿子不给面子一事正德帝也不恼,毕竟在场都是亲近之人。因此自下台阶道:“也是,阿曤自去那上方书院修习,闲余日子便少了。”看了萧曤一眼,仿佛想到些什么,气氛一转自言自语,“你这样···你爹也这样···”
祁樘似陷入回忆,但情绪稍纵即逝。
萧曤也没想到这位一上来就展开“发问”,因此奈何他肚子里装了多少可以拿来当借口的说辞,在事实面前都显得有些推诿。对着这名敬爱的长者莫名的情绪,他一时想不出辩驳之言来。
“陛下说的有理,是阿曤的不是。赶今儿起每逢十五小辈都随殿下一同进宫,陛下您看可行?”眼神看向对方,泛着诚恳的光芒。
“可!”陛下满意了,眉毛都扬高一分,喝了盏茶,看到案桌上的某本奏章,换了话题转而严肃道:“你父亲的归期怕是要推迟了···”
大夏朝的军报都是第一手呈给皇帝御览决策的,萧曤对此之前自是不知。如今闻人推迟归期,又想起父亲作为北方镇守将领的身份,肃穆问道:
“可是阿鲁台部又在作乱了?”
约莫不是什么机密要闻,正德帝随手拾起奏本递给萧曤:“你自己看吧!”
萧曤接过极快浏览一遍,眉头微皱,未语只又将奏本递给一旁的祁璜传看。祁璜扫视一遍也展出同样神色,开口冲正德帝言道:“这鞑子是想借此次贺寿,打着将领回京守备不耐,意欲掠夺一番的主意啊!”
原来这奏章正是萧曤之父萧浦岳送来的。今年五月初五恰逢余太后六十整寿,因是大寿身为亲儿的正德帝意欲为母亲大办一场的心思可以理解。于是便有了大手一挥诏令一下,万官来朝的局面。
萧浦岳镇下的塞北据上回鞑子犯事已过去一年有余。期间他驻守的大夏北方第一城——燕州城也是民生祥和,一派安定。鞑子最喜在入冬之前,或是春节年关肆意来犯。因此在眼瞅着侵扰高发期已过,年头也进入到春至,已经两年没归家的萧浦岳欲借贺寿之意上书请求提前回程。
国家之下方有私意,皇帝见边关安定之景后才敢念起旧情。也是出于对萧浦岳的想念,回信应允。萧浦岳那厢收到旨意的同时,给家里也发了份消息后便将归程提上日程。
谁料此间阿鲁台部下将领图蒙奇却带人不声不响洗劫了燕州城治下的两个村落,不必多说其所到之处肯定尽是烧杀抢掠,民不聊生的场景。这突然一袭让百姓怨声载道之余,更是让萧浦岳怒不可竭——鞑子消停尚未两年便再次“顶风作案”,其行为可谓嚣张至极。
萧浦岳善谋,为人理智做不出一腔孤勇,只为杀敌一千却自损三百的蠢事,因此算不上是纯粹的武夫。但现下不同,鞑子突犯是为挑衅,既然人家挑衅在前,那他萧浦岳又怎会任人宰割而无动于衷呢!
祁萧二人拿的奏本正是萧浦岳快马加鞭送来的请愿解决鞑子余患的折子。约莫那边等收到正德帝的回信,也会给萧府递信儿,总之不论如何,萧曤他爹提前归程的事儿是想都不要再想了,别说这光是赶的上祝寿都难说。
正德帝听着儿子的话,复看向萧曤那边,见人神情苒苒,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萧曤见此收了心思,平和道:“鞑子这般妄为,咱大夏就该一齐打的把他们赶回荒原老巢。还请陛下信任父亲的能力,莫多忧心。”
正德帝见对方反倒表忠心的劝慰起自己来,一时深感宽慰。起身走近两步,错着头颅在其肩上紧捏两分,适才放手轻轻拍了两下,说道:“今儿晌午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就咱仨人!”
萧曤知晓正德帝的心意,点头应下。
一顿饭毕,祁萧二人借着祁樘休息告辞离开,往撷方斋去。
撷方斋在东五所,离这乾清宫尚远。两人骈骈徐行,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门房,漫上青砖铺路,红墙绿瓦的“静安道”——漫上往撷方斋去的最后一段路。
小道深窄,此间静谧,极宜思考。
祁璜不由瞥向身侧之人开口道:“还在想萧将军的事?”
萧曤缄默摇头,盯着对方说到:“父亲的能力我信得过,我只是在想鞑靼近两年都没有动静了,为何突然选择在此时发难?”
祁璜见其神色肃穆,想了想接话道:“约莫是阿鲁台又有新动作了吧!”
萧曤下意识颔首,好似赞同。思索间撷方斋一角映入眼帘。
二人停下,祁璜好整以暇提了句:“不留下再陪我聊聊?”语气平叙,却透着股嬉笑之意。
萧曤对付王延昭有经验了,祁璜这样的玩笑话当然不去接茬,于是人家话一出口半刻也没停回道:“我与殿下有甚好聊的?书院还有课呢,走了!”边说边转身背对摇手,颇有股少年的无畏。
祁璜生来眼睛斜长,稍一含笑就显得两眼微眯,和煦又多情。现下看少年远去的身影,惯常般蕴着温和。
“殿下。”贴身内侍常德迎上来请安,看着远去的郎君,试探开口:“殿下,萧公子可要请···”
话半随即被一个手势止住,对方开口:“不必,随他去吧···”
常德躬身听令,随即转身跟在祁璜身后步入斋所。向深处蜿蜒踱步,临近书房二人顿下。祁璜道句“不必跟着”后独自入内,迁思回虑的踟蹰至桌前开始研墨,然而几字下来均不满意,一时间祁璜心头燥意更甚。他放下笔杆,略显颓唐的落座窗前,恰巧午后的阳光打在脸上,他面无表情的闭眼,再不复初时萧曤眼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好意思,明天双更。
最近实在太忙了,面试工作。唉说多了也觉得自己像在找借口。我会努力写文!
ps:有没有发现三殿下其实是个有故事的人呢,哈哈。本章又出现了许多人物,我会把控好的!
对啦,下章哈哈我的客串姑娘登场啦!~
释义:内侍,内官,大伴都是明朝对太监的称呼。阿鲁台历史上真有其人,但可能只是套用一下人物名称,经历我可能要自我创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