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当铺》白石客

2、沉香屑尽

　　我叫齐少临，字觞羽，生于商周时代，在这世上已经存活了近两千年，这里是十三号当铺，一个只要你愿意付出，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地方。只要你能够来到这里，我就会一直在。
　　院子里梨花落了满地，如同月光清洒，我端坐于紫檀木椅上，静静看着灯花不断掉落。点燃的沉水香只剩了一半，眼下正是屋内香气最浓郁的时刻。
　　一旁的白衣少年怯怯地看着我，开口说道：“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我起身弓腰倒了一杯茶，笑着递给他，他连忙接过并轻声道了谢。
　　我微笑着说道：“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端着玻璃杯，干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的身上，不曾离开片刻。
　　我见状愈加和善地看着他，他却不停躲闪着我的目光，紧握着玻璃杯的手因为太过于用力指节有些泛白。
　　看来是个腼腆内向的男孩。
　　我尽量保持着亲和的笑容，伸手端起了白釉青瓷的茶壶，略微俯身，询问道：“茶有些凉了，我再去沏一壶来，可否稍等片刻？”
　　少年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我缓步走至不远处的长桌旁，将壶中的凉水尽数倒入花盆之中，敛了笑容。
　　这用了两千年方才练出来的迎客笑容还是挺管用的，虽然我本人不喜欢，但至少客人们都很受用。
　　少年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我，我叫林沉唏，如果你是老板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不紧不慢地将壶盖取下并顺便把小炉内正沸的水倒入壶中，并未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
　　少年轻轻皱起了眉，右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我端起茶壶转身，笑容立刻攀上脸庞。
　　少年看着我，说道：“你，你可不可以回答我的话？”
　　我迈步走回原位，将手中茶壶放下后方才开口答道：“自然可以，我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小人物，并不是你一心要寻的老板。”
　　少年闻言，失望地咬紧了下唇，方才还充满了希冀的眸也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敛眸垂首的模样似极了一朵欲萎的白莲。
　　我看着玻璃杯中渐渐沉下去的茶叶，说道：“可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老板，唯一能够帮你的人。”
　　少年听见我的话，立刻抬起了头。
　　我重新坐回木椅上，十指交扣着放在膝间。
　　少年启唇道：“如果你能帮我，可不可以让我换回我想要的东西？”
　　我并未太惊讶，而是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说道：“可以，但是在那之前，还请你把你的故事讲述给我听。”
　　少年看了看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答话。
　　我斜眸看着快要燃尽的沉水香，叹了口气，说道：“待到这柱香燃尽，我就只能把你带出这里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只有来这里一次的机会，错过了的话，你的心愿就永远无法实现了。”
　　少年抿紧了有些苍白的唇，眸中是犹豫和怯懦。
　　我无奈得有些想笑，不过，这孩子真像他年轻的时候。
　　他们两个，一样的清秀白净，一样的腼腆羞涩，甚至连爱穿白衣这一点都一样。
　　少年看着我眼中的明暗变幻，竟不自觉红了脸。
　　我从往事之中回神，却意外看见少年面颊绯红一脸羞涩的模样。
　　我问道：“怎么了？”
　　本是出于对客人的关心而问的这句话，可是谁料我这么一问，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少年慌乱说道：“你，你可不可以，转过去，别，别看着我？”
　　我扬唇笑得温柔，应道：“好。”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一家孤儿院收留。我不善于和孤儿院里的其他人交流，只有一对兄妹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昨天他们出了车祸，哥哥重伤昏迷，妹妹也双腿骨折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一切交换，只要，只要你能让他们恢复健康。”
　　我闻言叹了口气。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少数的良善之人才会用自己的东西让别人获益。
　　而面前这个孩子，是我这两千年见过的，第二个如此干净的人了。就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我俯身从第三层的木屉中拿出一个玉盒，将它端正放在桌上。
　　少年看了看我，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试探一般地说道：“这，这是什么？”
　　我扬起唇，轻声答道：“不用害怕，这里面装的是堕忆花瓣。既然你想要换取那对兄妹的健康，那我就该把有关他们的记忆从你的脑海中删去。”
　　少年闻言，目光近似哀求地看向我，其中含义不言便知。
　　我叹了口气，道：“这是本店老板定下的规矩，我无法违抗。”
　　少年垂下了头，双眸变得黯淡无光。
　　我虽是不忍，但还是说道：“你可否愿意用自由来交换你想要的东西？”
　　少年抬起了头，双眸中满是惊诧。
　　他说道：“自......自由？”
　　我打开玉盒，捻着盒中粉嫩如樱的花瓣，说道：“嗯，若你愿意，便将终生成为本店的店员。”
　　少年呆怔地看着我，似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话：“为，为什么啊？”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笑着说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寂寞久了，想找一个人陪我。”
　　他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单单挑我呢？”
　　我笑得浅淡，侧过头看着他，说道：“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不过，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少年看着我，眸中有了些许坚定。
　　他说道：“我愿意留在这里。”
　　我端起玉盒，微笑着说道：“那么，你该开始褪忆了。”
　　少年点了点头，目光一直停留在我手中的花瓣上。
　　我将手中花瓣置于一旁燃烧着的烛焰上，收回手，静静等待着。
　　随着堕忆花瓣燃尽，房中登时散开一阵浓烈的香气，少年靠在木椅上，渐渐入眠。
　　我轻轻走近，将掌心附上他的额。
　　光芒一闪，记忆开始。

作者有话说

　　萌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