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粒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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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美！你他妈别傻站着啊，快去联系血浆！快去，跑步去！”
“高彤彤记录：体温36.2度，脉搏：110/min，血压：50mmHg-15mmHg，呼吸：25/min，意识：丧失，瞳射反应：消失……”
“主任，这人会不会就这么完了？”
“别废话，病因？既往病史？家属呢？”
“哦，是……是外伤性心包充血，高度怀疑由心包充血压迫心脏导致休克。建议马上手术！家属……暂时没联系上，主任，要不我再找找？”
“来不及！高彤彤，你赶快去取隔离衣！哎呀！你别记了，快，跑步去！小刘，你把屏风拉上，他得马上做心包切开引流！类似的病例我和讲过，注意观察手术！”
“主任，这么做是不是有风险……”
“管不了那么多，备皮！出了事儿，我担着！”
几分钟后，患者就躺在急救室的地面，被在胸骨左沿第五肋处，切开一个约为8cm的口子。
当他的心包积液被放出的瞬间，血压和脉搏竟奇迹般恢正常，这为后续的手术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快，得赶快安排手术！安美取的血浆到位前，抓紧做个ABO血型鉴定，安美取到血后，赶紧组织输血，库血容易出问题，可以用部分晶体/液代替！……”
主任根本来不及脱掉被血浸透的白大褂，木然的看着被推向手术室的患者，还不忘大声嘱咐。
这是发生在青山市求恩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抢救中心惊险的一幕，安美是亲历者之一。
一提起那件事，安美就不禁泪水涟涟。
倒不是因为抢救的场面有多紧张、血腥。
而是因为，原本抢救成功的患者，竟因为输血不及时，死了。
这个病例暂时被定义为医疗事故，所有参与此次抢救的医护人员，一律停职。
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安美做梦想不到，她的实习生涯会以如此惨烈的医疗事故作为尾声。
同时，这意味着，安美自封的白衣天使，就此面部着地。
“我们主任平时对我可好了，从没对我吼过……嘤嘤嘤，我也真没用！
嘤嘤嘤……
谁知道那个人怎么那么倒霉……
偏偏赶上血站送血车迟到……
我要是再快点，也许他就不会死……”
安美化身当代祥林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向闺密何乐瑶痛诉那个黑色的夜，就像反复打开同一道通往噩梦的门。
“哎呀！行了，我说过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本来血液中心送血就不及时，那人的情况又那么危急！再说了，你不做护士，会死呀？还不如和一起我做药代呢。”
何乐瑶抚了抚由于说话而略起皱褶的面膜，木木的说。
“做不成白衣天使，我还不如从院长室跳下去！”
何乐瑶隔空掷去一枚标准的何式白眼，懒得再理她。
不能做护士，安美还真想到过死。
同样是20多岁的年纪。
别人在学校里卿卿我我的被男朋友宠着、爱着，安美却夜夜在图书馆刷题升级；
别人在招聘会上穿成都市白领丽人，安美却在医院的角落处理患者满是污秽的衣物；
别人或分手或同居，打打闹闹、生离死别；安美这只资深单身汪却只能在情人节的夜里含泪书写护理日志；
别人情人节收到的礼物是包包、香水和表，安美却……
唉，还别说，安美也收到过表——假期排班表！
其实这些，安美倒没觉得有多苦，为了白衣天使的梦，付出再多也值呀！
可好不容易熬到毕业，熬到留附院，还是那种特有名的三甲大医院，过了实习期，转正！
安美为了感谢上帝突然想起她这个被遗忘的平凡女子，都考虑以身相许了！
可……可偏偏豆大点的祸水，它不偏不倚，只砸在安美的脑袋上！
这些挫折加到一块，即使自杀，到上帝他老人家面前，也有得说。
我的god呀，我把20多年的青春都贡献在人类健康事业上咯，可您连一个小护士都不给我当，您安的什么心呀？
您想看电影，把带走了张国荣；您想看街舞，就带走了迈克尔杰克逊；您想听新闻联播，就带走了罗京。
现在，是不是天堂还缺个护士？
可安美转念一想，本是青春年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确实可惜！
那不如——转行？
对，转行！
“唉，瑶瑶，你说我能做药代吗？做药代是不是可以天天混在医院里？一样可以天天见到帅哒哒的大夫们，我就喜欢那股消毒水的味儿！”
“试试呗，没试过谁知道行不行？”何乐瑶语气平淡如水。
“我明天就向天下遍撒英雄帖！医院不留奶，自有留奶处，处处不留奶，奶奶跑销路！帅大夫们，我安美来了！”
“滚到一边儿去，你就是只讨人厌的花痴精，别把帅大夫们吓跑了！他们是姐的！呃，别说，明天就有场招聘会，去看看呗。”
何乐瑶扯掉丝光美白面膜，嫩黄的灯光下，她那满满胶原蛋白感的冰肌雪肤，显得更加水嫩红润。
***
很快，安美的雄心壮志又被现实的小墙壁碰得头破血流。
一家医药公司的人力经理叫停刚要投简历的安美，冷淡的说：“这位同学，对不起。我们只需要形象好、气质佳的人，暂时还不需要像你这种……呃，无法创造价值的人。你旁边这位同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本公司……”
安美听了，刚要和那经理拼命，忙被何乐瑶拖进卫生间。
被拖走的当口，那经理嘴里还叨叨念念：“小姑娘，换张脸再来，也许我们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妹的！
安美沮丧的照着镜子，捂着脸对何乐瑶吐苦水：“脸蛋是爸妈给的，又不是手机壳，说换就换呐？”
“我没吃他们家大米吧？这又不是找对象？他凭什么说我形象不好！气质不佳！啊？就是一百多斤肉，戳在那，也值个大几千块吧？”
何乐瑶劝：“大美，好歹你也是只安静的少女，和那个奇葩经理较什么劲？你没看出来，他就是典型的早更男。那头，多像卤蛋代言人，他还弄几根来路不明的毛发，弄个根根立，真恶心！不过话说回来，做药代，颜值高和颜值低确实不是一个概念。”
何乐瑶说的不假。
就凭她那瓷娃娃般的小脸儿，鼓胀胀的美胸，线条柔美的长腿，管谁都得多看几眼。
要是小嘴儿再甜一点，谁拒绝她谁是gay呀？
那销售额，还不得起飞了？
反观站在她旁边的安美，却是个连丑小鸭都算不上的小窒息！
她整张脸，涂的不是遮瑕乳液，而是这几个字：普通很普通太普通！
突然，安美在洗手间镜子角落，发现一张奇怪的传单，上面写着：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所以我当然选择刘诗诗喽！
选择XX整形，从此美丽不再是奢望！】
【被现实折磨着的亲们，还在等什么呢？赶快行动起来吧？】
“要不，我去整容吧？”安美拾起那片传单，如同抓到一棵救命稻草。
“嗨，你连这种小广告也信！安美，我发现你也有点早衰的嫌疑——有点咱奶奶们扎堆儿去理疗店领免费鸡蛋的先兆，这可不好！”
“我就想变美，我觉得，我的这张脸才是悲惨人生的根源！才是我通向幸福彼岸的绊脚石！
现在我就要挪开绊脚石！从现在开始，我要和我自己这张脸决裂！”
安美说干就干这个劲儿，是何乐瑶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的，这点她清楚。
既然劝不住，那只好任她去了，也许到了整形黑窝点，不用别人劝，她自己就清醒了。
***
安美七扭八拐的行走在写字间里，像寻宝似的，找到了位于大厦10层的那家美容院。
只见那巴掌大的门脸儿，还没有学校门口那黄焖鸡米饭的大呢，泛黄的宣传灯箱吱吱嘎嘎的发出怪响。
美容院的最显眼处，有一张巨大的宣传广告，广告中，一巨胸的尖脸玻尿酸精，色咪咪的盯着安美看，看得安美直打寒颤。
“大，也不一定好……对不对？”安美微微低头，视线毫无遮挡，直达双膝，突然一股悲凉之情凭空而生。
“怎样！你当我怕你呀！”安美盯着玻尿酸精，怯生生的进了门。
一位坐在电脑桌旁正抠耳朵的中年大妈一见安美独自走了进来，不禁眉开眼笑的迎过去。
“小姑娘，你是想做整形吗？你看，我们这里什么都能做，开眼角，割眼皮，切下巴，垫鼻子，打玻尿，苹果肌，隆胸、瘦腿是样样精通呀！来来来，你坐下，我给你做个咨询。”
安美见大妈像一头十多天没闻过肉腥的母豹子，正盯着瑟瑟发抖的小鹿流着口水，不禁头皮一阵发紧，问：“我，我就想变得漂亮一点……有没有什么比较好，比较安全的方案？”
大妈把安美按在一张小沙发上，仔细的观察起来。
“哎呦，姑娘，你甭怪大妈嘴碎！就凭你这底子，想变漂亮，投资额有点大呀！”
“啊？那需要多少钱？”
“你先别关心价钱，大妈告诉你，现在整个世界上哪的整容技术最高超呢？除了韩国，就是泰国！我们院长那是从泰国学成归来！啊不，口误，是韩国学成归来！知道不？那手艺顶呱呱呀！他切出来的美人儿，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都听过！像是什么郑妍秀，NONO，刘娜仁，木允儿啥的，你都听过吧？”
听大妈把郑秀妍，NANA，刘仁娜，林允儿这些名字一一山寨一番，安美想笑，却生生憋回去了。
因为她被大妈那东北鬣狗般的气势彻底镇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额……这个方面，我可能不是太懂……其实，今天我就是想咨询一下……”
“哎呀，咨询？咨询好呀！这样吧，小姑娘，我先给你看看俺们院长手下整过的人，你瞅谁俊，就照谁的样子弄，准保儿漂亮！你信大妈的。”
没等安美反应过来，大妈飞速的拿来一本大大的册子。
“来来来，我翻翻给你看，这是冰冰，这是诗诗，这是angolababy，还有挺多二线的呢，你先选着，我去给你联系主任！ 主任呐，主任！来财神爷了！”
大妈飞奔，满眼都是即将暴富的兴奋。
安美实在是受不了，整个画册里都是些成了名的女星，且不说人家整没整过容，退一万步讲，她们就是想整，会到这种鬼地方？
用灰指甲想，都能想明白！
可惜，安美走晚了一步，只听吱嘎一声，一位身着白大褂，戴着啤酒瓶底眼镜的老人推开了门。
“听说你想变美？小姑娘，你算是找对人了！一般没有挑战的活儿，我都不接。”
两人四目相对，整整八秒，老头颤颤巍巍的嘀咕了什么，安美却听了个真切：“老伴儿呀，扶我回去，这单难度太大，我怕我把控不住全局……”
安美一下子就哭了！
二十几年来积聚在胸腔里的自卑、辛酸、纠结、疲倦和被消费，像刀片一样割着她的喉咙。
一切竭尽全力的努力、乖巧、委屈、不争、退让、懂事，在盛世美颜下都一文不值。
美貌是每个女孩子都渴望的东西，可这世界常常把如此珍贵的资源分给并不那么需要的少部分人！
往往家境越富裕的同学，样貌长得越让人嫉妒，老铁，上帝这么做，真有点扎心了！
安美不贪心，她只希望自己的皮肤能白上一点，眼睛能大上一点，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剩下的她一概不要，哪怕用十几年的生命去换都值得！
“你们就因为我不漂亮欺负我，为什么？美丑真的那么重要吗？伤了别人的心，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呜呜呜。”
见安美哭的如此伤心，老头挠了挠毛发稀疏的前额，动了恻隐之心，说：“小姑娘，我有个廉价的方案，要不，你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粒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