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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倒不像是问句,周宴池烟牙切齿地开口,看了眼她气定闲神的样子,深呼吸后笑了笑。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先按照你喜欢的颜色挑好了。”
      “我喜欢原木色的,要不你做一套好了。”崔惟佳合上书,看着在一旁选择家具的周宴池,故意把他所有的提议都否决,那些高级定制,哪哪儿都好,可是只要她有心,她就能找到理由嫌弃,他无奈,依旧好脾气的挑着。
      “做一套没有时间,你乖,先选一套原木色,我为你做一个梳妆柜好了。”
      “真的?”崔惟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周宴池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着头。
      那时候崔惟佳以为他是开玩笑,只是为了骗她选一套,不留话柄以后故意发难他罢了。
      “绀云分翠拢香丝,玉线界宫鸦翅。露冷蔷薇晓初试。淡匀脂,金篦腻点兰烟纸。含娇意思,殢人须是,亲手画眉儿。”
      崔惟佳看到那精致的梳妆台时直愣愣地看着一旁的周宴池,他又念了段她完全不懂的诗,崔惟佳虽然不像别的华人一样,丝毫不懂中华文化,
      也只是了解浅显易懂的东西罢了。
      “什么意思?”她煞风景的问着,端着茶杯,颇有几分茫然。
      “他们都说我娶了个缪斯回来,倒是我的问题,我忘了你可不懂诗词,不过我倒是做了回文化人。”周宴池笑着,敲着木头,一股得意劲。
      “我是缪斯里的哪一个?”崔惟佳笑着看他,颇为好奇。
      “那些人哪知道你是哪一个,他们估计连有九个都不知道,我倒觉得你是可爱的Aphrodite和Melete的结合。”周宴池话倒不是那么让她相信,不过被恭维倒是让她愉快的,不过他也真是会夸人,一是希腊最美的女神,二是沉思的缪斯女神,智慧与美都有了,倒也在挑不出毛病来了。
      “我倒不敢和Aphrodite比,不过我倒是觉得每个人都能成Melete。”
      “所以刚刚那首诗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崔惟佳上前,把水杯递给周宴池,左右打量着梳妆台。
      “是写美丽的女孩,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着,让人倾倒,希望我美丽的姑娘,能把亲手画眉的机会留给你的丈夫我。
      崔惟佳不知道男子为女子画眉的意义,倒是颇为不浪漫的故意泼他冷水。
      “我平常可以不画眉的。”
      一句话弄得周宴池哭笑不得,眼神还是颇为宠溺地看着自家穿着宽松长裙的太太,心里满是新婚的欢喜和对孩子的期待。

      崔惟佳回过神,笑起来,女儿的房门开着,她听到轻微的咳嗽声,便起身去为她检查被子,夏夜清凉,小孩子也容易感冒。
      六六的五官和周宴池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没一个地方多像她,他那么好看,女儿应该不会太差。
      崔惟佳亲摸了摸小丫头的脸,柔柔软软的,像她往常做的果冻一样,小孩子的脸倒真的像甜点一样美好。
      帮女儿把被子的角提好,调了下室温,轻合上门,她还没适应时差,奇怪的是,白天也丝毫不困。
      一大早,周宴池过来接女儿上学,崔惟佳倒真的觉得困了,便柔声细语地和女儿商量着。
      “妈妈,有点困,能不能去睡觉,只有爸爸送你去可以吗?”
      女儿很乖,睁着大眼睛点头,笑着亲了亲崔惟佳。
      周宴池关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黑眼圈极重,看着像院子里没见过阳光的夹竹桃。
      “你没睡过?”
      “睡得少,你送她去吧,我现在的确是脑子开始混沌了。”崔惟佳有些颓丧地趴在地毯上铺的床铺,闭着眼开口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让阿姨过来做饭,还是之前的阿姨。”
      崔惟佳也没睁眼,“昂”了一声。
      父女俩轻手轻脚地出门,小丫头一出门就扒在他身上,不愿意动。
      “爸爸,抱,昨晚干妈在家里吃了肯德基,好讨厌,都不给我留。”周宴池听女儿不满地嘟嘴,蹲下来抱起她,笑着揉揉她的小胳膊,软软地。
      “那爸爸下次也允许你吃一次好了,妈妈会,我们让妈妈做好吗?”
      “真的吗!耶!”小丫头兴高采烈地动起来,看得周宴池心里湿漉漉的,女儿一笑,他就像看到了真正的小天使,把他整个人都柔化了。

      崔惟佳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估摸着是阿姨,脑子依旧有些混沌,便直接拉开了门。
      “你怎么这么迷糊?”周宴池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了,崔惟佳还是困意十足,也没搭理他,继续躺着了。
      一睁眼便看到周宴池倚在她身旁看着她,她被吓得彻底没了睡意。
      “吓到了?也好,不然晚上又没得睡了。”周宴池倒气定神闲的,笑得温柔极了,把她吓到了却独自笑起来。
      “我做了饭,起来吃吧。”
      周宴池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替她准备碗筷。
      崔惟佳有些无奈,绕起头发,瞧着周宴池笑意满满地看着自己,挑眉。
      “哈哈,你挑眉倒是不错,我只是在看你缠头发。”周宴池双臂撑在桌子上,笑得更欢了。
      “无聊。”崔惟佳耳朵发红,心里头暗骂自己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你昨晚给晚晚讲了金苹果的故事?今天她问我她配不配得到金苹果,哈哈哈,还问我她和你在一起谁能得到金苹果。”周宴池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咖啡慢悠悠地喝着。
      崔惟佳觉得有些好笑,想着女儿的样子心底柔柔地。
      “我说按美丽来看是你能拿到,后来到学校,她下车都没让我抱,自己背书包进去了。”
      崔惟佳呛了一口,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现在是把孩子哄好了转身来哄她了。
      “你慢点儿,我只是实话实说。”
      崔惟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埋头吃饭。
      “你吃完了,是不是要去买桌子?”周宴池开口问她,还没等她开口就解释道。“女儿说的,说你在书房里鼓捣着,我进去瞧了,约莫你要添个桌子?我有好地方推荐,你要不要信我?”
      崔惟佳沉默了片刻,没看他就点头答应了。
      周宴池抿了口咖啡,杯身外是他掩盖不住的笑意。
      崔惟佳换了身长裙,拿鞋子的时候抬头道。
      “远吗?”
      周宴池看着她在一双麂皮粗高跟和黑色平底单鞋里纠结着,估摸着她肯定想要那双有跟的。
      “开车呢,不远。”
      果不其然,崔惟佳笑着拿出那双枫红色的鞋,陪着她的法式衬衫领口长裙,齐肩的发散落着,法国女人的穿搭她一向都是信手拈来。
      等车子发动的时候,周宴池瞧着她抿着嘴一脸惬意地拿着自己的便携咖啡杯,有些轻微嫉妒。
      “你怎么不帮我带一杯?”
      “你没说你需要啊。”崔惟佳被问的一脸无辜。
      “那你怎么就没能想到我呢?”周宴池伪装着难过,看得崔惟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我的给你好了。”
      周宴池笑着没说话,放了她喜欢的音乐。
      崔惟佳看着周宴池把车停在山脚下,有些埋怨地看着身旁解安全带的人,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鞋,有种被整了的感觉。
      “你怎么不跟我说在山上?”崔惟佳有些抱怨地瘪瘪嘴,周宴池拿着车钥匙倚在车身旁笑。
      “你只问我远不远呀?“随即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崔惟佳笑了笑,心底暗骂幼稚。
      “咖啡是我的。”说完侧身踏着台阶上山,不再理会一旁的男人。
      走到半山腰她便有些不适,她不经常穿高跟鞋,就算只有三厘米的粗高跟对她来说也很少,只是因为今天穿了一身碎花长裙,想着珍丽鞋搭法式的风情美,毕竟在前夫面前,一定要是体面的吧,如此想着更加愤恨身后的周宴池。
      “小姑娘,我背你吧,这么矮的山,我们走了快二十分钟才到半山腰。”周宴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崔惟佳赌气地不回头。
      “这儿只有三十多的老女人。”
      “哪儿?我只看见我前面有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周宴池笑着拉住崔惟佳的手,看着她鞋跟处微微泛红地皮肤,不再允许她继续。
      “呵,要不是周先生,我也许十分钟前就到了。”崔惟佳回头,站在上一石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平时比她高大半个头的人,莫名舒适了些。
      “我背你吧,嗯?”周宴池依旧笑盈盈地,轻捻着崔惟佳的手,等她反应过来,略微有些酥麻感,崔惟佳略微躲过他的手。
      “女儿早上说让你晚上去接她,你不去她该失望了。”周宴池怂恿她穿高跟鞋,一是想她顺着心意,二早打算着这一茬。
      崔惟佳听完,主动下了一阶,攀上周宴池的背。
      “哟,崔姑娘可能比之前重了?”周宴池笑着背起她,打趣着说道。
      崔惟佳懒得和他计较,她的体重明明没有什么变化。
      “再重我也能背着上去。”
      崔惟佳听着他带着笑的声音,莫名觉得自己有股子被调戏的感觉,索性不再理他,轻揽着他的脖子固定好自己。
      微风轻扬着她长裙的裙角在她的小腿处肆虐着缠绕,她突然想起彼特拉克写给劳拉的情诗:
      或许我应该在黑暗中等待夜幕降临/
      但我的命运偏偏要强制我/
      睁开怯懦的眼睛去看她/
      望她/
      我知道我在/
      追逐着使我自焚的火光/
      他们俩又何尝不是呢?起码,她是这样,永远想着挣扎着逃离他,却总是不知觉被他吸引,成为他囚笼中的人。
      终于到山顶时,崔惟佳看到他额头的汗珠,他甩甩胳膊,也不知道是为了逗她还是真的乏了,可他的表情倒真是让她觉得欠揍。
      “哎呀,崔姑娘一定是吃了太多炸鸡汉堡,和在中国吃低碳水时完全不是一个体重。”周宴池笑着望着她,眼睛亮闪闪的,依旧面不改色的喊着她姑娘。
      “崔先生受累了,咖啡。”崔惟佳笑眯眯地把水杯递给他,丝毫不接他的茬。
      “哈哈。”
      周宴池接过她的杯子,保温杯的软管里传出浓郁的咖啡香,想想自己已经太久没喝过经她手的咖啡,倒真是有股子异样的欢快,也许这是人们常说的幸福?他朝园子里走去,轻摇着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好像只要一见到她,所有决心要忘记、放弃的念头就又不知所踪了,真是个妖精。
      “这是哪儿?”崔惟佳四处张望着,在这山里头建这么好的园子真是有股子世外高人的飘逸气质。
      “一个作坊?走,替你做桌子去了。”周宴池笑着推开园子,往内进去。
      园子里全是杂草,颇有一番仁自流的任性,园子里还有两株樱花树,恰是晚樱开的时候,纷纷扬扬飘落在鲜绿的草地上,极白的樱花和透心的绿,绕进了人心里,两人并排走在铺平的石子路上,崔惟佳小心地走着,周宴池缓了缓速度,陪着他。
      一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头中长发,却不让人觉得凌乱,极深的眼窝,顶着两人,一双薄唇毫无血色,捧着透明的玻璃杯,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两人。
      崔惟佳走进,才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只是唇色太浅,给她一股单薄到孱弱的阴柔感,和她接触的男人都不同,白人的白是与生俱来的,他们高大有力,男人的唇色也不至于这么惨白,而周宴池长得好看,却多是男子的英俊美,与眼前这个男人的阴柔截然相反。
      “怎么?我比你身边的人好看?”男人瞧了眼周宴池,又注意到崔惟佳的打量,浅笑着,虽是调笑,却没有什么生命力。
      “不至于,当然,你也并不好看。”崔惟佳面不改色地回应,回答完他的问题扭头看了眼周宴池,笑着对他说了下半句。
      周宴池倒丝毫不介意,只是笑着看她。
      崔惟佳被看得有些无奈,学着他眯眼的模样,躲过他手里的杯子,打开来喝,全然忘了他早喝过了,到底还是紧张。
      “我们过来找你挑个桌子,给个面子?”周宴池走进男人,崔惟佳瞧着他俩,她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你倒不客气,那边有几个,没用的,拿去吧。”男人指了指隔壁的小屋子,头也不回便迈着腿进了屋子,周宴池回头示意她过去挑,和男人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过去了。
      崔惟佳推开门,说是没用的桌子,倒每一个都精巧无比,她一眼便看到了墙角原木色的桌子,又凑过去看看,依旧喜欢,周宴池动手替她抬出去。
      “先放这儿,去他屋里,还有各种好东西。”周宴池说话的模样像个炫耀糖果的男孩,崔惟佳被他感染了,也颇有兴致地想进去瞧瞧到底有些什么。
      男人正在量着木头的长短。
      “他是方怀卿,已婚,所以崔姑娘不要再打量人家了。”
      “我和我那女人算不上是夫妻,谢谢。”方怀卿听到他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极凉的开口说着。
      “那意思就是可以免费打量?”崔惟佳还记恨着初见时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揶揄她,笑着喝了口咖啡,颇有几分玩味的模样。
      “免费?呵,你倒和你这前夫一样,颇爱占人便宜。”方怀卿回头看了眼周宴池,又斜着眼瞧瞧他身旁的女人,说话更是不留情面。
      “我们是前夫妻,可总比某人连夫妻都做不成的好。”周宴池笑了笑,崔惟佳不了解方怀卿,没什么能回嘴的,倒是愣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他瞧着心疼,不愿她吃亏,冒着方怀卿赶人的风险,不甘示弱的回嘴。
      “行了,你俩没事儿走人吧,我瞧着烦。”方怀卿扔了工具,拿起一旁的水杯,走向沙发上瘫坐着,扶着额头,颇为不耐。
      “我记得你这儿有套手工厨具,她善这些,在哪儿来着?”周宴池温温地笑着,看了眼崔惟佳,朝方怀卿伸了伸手。
      “左边柜台第三个箱子,全拿走吧,快走!”方怀卿闭着眼,崔惟佳看他那模样颇为劳累,惨白的唇色总让她有些心惊。
      “成,你记得晒晒太阳,她打量你也不是觉得你好看,估摸着觉得你像个吸血鬼罢了。”周宴池走到柜子旁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眼崔惟佳,颇为不屑的语气。
      崔惟佳讶异地看着周宴池,他还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真得像会读心术一般。
      “滚吧!”方怀卿依旧没睁眼,“你让你助理给我送点其它的食材来,我手机也没话费了,天然气也许也没了,还有水,也没有了。”
      周宴池没再搭理他,抱着箱子示意崔惟佳回去。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抱下去了,上来接你?”
      崔惟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来背她,略微窘迫地摆手。
      “下山不累,我抱着这盒子,你那桌子吧,不用背。”
      周宴池笑笑,点头答应,把箱子递给她,拿着桌子在前头慢慢走着。
      崔惟佳把咖啡杯放进纸箱、抱着小纸箱,跟在他身后慢慢晃荡着,他走得不快,她由于鞋跟也走得尤其慢。
      两人走了很久才到半山腰。
      “佳佳,这么久了,你想不想回家来?”
      崔惟佳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缥缈虚无,像是远处的丝线,绕呀绕、绕呀绕、绕到她耳朵里。
      “你在等我吗?”
      不知走了多少步,崔惟佳忍着心口的不适感,轻轻开口反问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恬不知耻,又算不算常言道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是觉得这句话,她想了太久,从周宴池开始冷落她的第一天便开始了。
      “小姑娘,我可以等到你吗?”周宴池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不像是要一个答案,只是呢喃着。
      崔惟佳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回答,只是既然他不需要答案,那她也不用去想自己到底会给什么样的答案。

      “江明,你派人给方怀卿再送点东西上去,他的话费没了,估计网线也没了,还有水,你这次给他订三个月的量,每周派人给他送食材上去,还有什么?”崔惟佳回神,答了句“天然气”,周宴池点点头,那头的江明倒是听到了崔惟佳的声音,心下也终于了然今天老板旷工的理由了,只要是和这位前妻有关,什么稀奇事都不是事儿,今天听着秘书处几位的议论,各种猜测,真想告诉她们别做梦了,老板只是去追前妻了。
      “方怀卿,嘴硬心软,打蛇打七寸,下次我教你回嘴,保准能噎死他。”周宴池挂了电话,开口道。
      崔惟佳意兴阑珊地点头,眼神不知道飘在哪处。
      崔惟佳闭着眼睛,忍不住继续整理着刚才的答案,她到底会回他什么呢?
      这么久了,她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像个漂浮不定的人,好像永远不会有任何人成为他的束缚,他是浮萍,可他并不可怜,相反他乐得自在,他总是一番恣意汪洋的模样,笑着眼睛里头却没有东西,爷爷说这样的人最冷心,一定要避而远之,她却像是被他吸引了,稀里糊涂就和他在一起,色、性、欲、没有一样他不能给她的,他是个极好的伴侣,甚至是个极为优质的伴侣,他的哥哥是她的同学,还是前男友,这样的纠缠本就显得不合分寸,两个人却就是这样不合时宜的纠缠,继而慌乱着迎来了女儿、结婚而后是悲伤,她知道自己爱他,只是从来没想过她竟然那么爱他,她以为离开就会慢慢解脱,可是却让她少了一半的灵气,才短短三年,他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她将尽一半的灵魂,而这两年多时间来,她仅靠二分之一的自己活着,也许轻松,也许难过,她有些麻木,可是就在刚才,她再一次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可她自己都没法回答了。
      崔惟佳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她睁眼时,周宴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里全是她。
      “你怎么不叫醒我?”崔惟佳颇为不好意思,路途颠簸,她又没有彻底习惯时差,仍旧有些困倦。
      “没事。”周宴池倒满足,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睡着,总觉得安稳。
      “冰箱里还有牛肉,我想上去吃牛肉面,要吗?”
      “你做?还是我?”周宴池笑眯眯地抬头,拿着桌子,关好车门。
      崔惟佳不理他,径直把门推开,示意他进去。
      “难道是饿得说不了话?”周宴池侧着进去,望了望她,继续逗她。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崔惟佳不耐的开口,从前她不说话,他也不会多说,如今倒是越来越话多了。
      “我就觉得我们以前就是说话太少,人活着就这么些年,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不挺好的吗。”周宴池倒是语气正经了,话里有话的样子,崔惟佳张着嘴又想说什么,终究是哽在喉头,像是偶然一次尝过他吃的槟榔一样,又噎人又喘不过气来。
      崔惟佳把新带回来的厨具拿出来,有几个木碗,像是最原始的木头,不过仍旧是处理过的,摸着顺滑,不扎手。
      她顺便处理了一下牛肉,煮了两碗面,她尝了下,牛肉不辣倒不觉得寡淡,晚上做给女儿吃也是可以的,想起爷爷书里头记得那些,牛肉虽需要提前一天处理,却倒尤其适合不吃辣的人吃这些。
      周宴池在一旁洗碗洗杯子,把新带回来的厨具,用热水烫了好几次,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把那些木制厨具剥除木头来才安心。
      崔惟佳突然想起周宴池把她的首饰盒热烫的趣事了。
      贺之淮从非洲带回来的土著首饰盒,颜色很深,有些显旧,加上她那三个月没洗的包,周宴池看着她拿出来递给崔惟佳那副样子,恨不得立马躲过去扔到五百米开外。
      “我觉得这东西就不配进门。”周宴池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门口,死活拦着崔惟佳不让她拿进去,把她弄得哭笑不得。
      “那成,这东西我喜欢的很,你看你怎么样才能让它进去!”说完,崔惟佳把盒子放在院子门口,语气微凉,瞥了眼挡在门口的人,头也不回的进门。
      “阿姨,麻烦烧热水!”
      进去后便听到周宴池从院门口飘进来的声音,她当时都能想起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天他在院门口,用热水泡着盒子,换了五次水,才把东西放进家门,之后还颇为得意地摇着盒子。
      “瞧,它白了点儿。”
      崔惟佳本来没注意,第二天醒来把自己的小首饰放进去,才发现盒子有些奇怪,像是褪色了一般,她也实在不知道是盒子真的脏,还是周宴池把它弄的变了色,她都有些害怕如果她要是哪天看着脏了些,会不会被挡在院门口。
      崔惟佳刚接过的时候,木碗还是温热,乘着热汤,也没有烫手,隔热倒真的是不错,正想端出去,周宴池已经接过去放在了餐桌上。
      “我打了西瓜汁,试试。”
      崔惟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抬头看到周宴池睁着眼睛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哄小孩儿多了,倒也会哄大人了。
      “挺好的,真厉害。”
      周宴池莫名有些小郁闷,最让他自己无奈的是,明明知道她刻意打趣他,倒真的因为这句话有了欢喜感,他这是越活越童真了?还是和女儿呆久了,性子也一样了,默默摇摇头,安安静静做着吃饭。
      崔惟佳倒憋着笑,看周宴池无奈那副表情,颇有一番报仇雪恨的快感、她被他耍了一天了,总要还回去,不然不是太怂了么?
      周宴池拿了杯子喝草莓汁。
      崔惟佳抬头不解的看他。
      “只打了一杯。”
      “你忘了你喝过我喝的咖啡?”
      “一回生二回熟嘛。”
      “况且,也不是第一回了......”
      崔惟佳才想起咖啡杯的事,又被他说得忍无可忍,盯着周宴池看了半天。
      “好,我不说了,草莓汁给你喝。”周宴池又把喝过的草莓汁递过来,依旧笑眯眯地。
      “你想出去吗?”
      崔惟佳觉得周宴池倒真是不一样了,死皮赖脸的模样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总是能把她弄得放弃挣扎。

      贺之淮知道崔惟佳回国还是从陆行远的嘴里,一听到便气呼呼地冲到崔惟佳那儿。
      “吼~你倒是能耐,回国倒屁颠屁颠又和我哥绕到一起,还不找我?”贺之淮脱了鞋,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崔惟佳还在呆滞中,刚送了女儿回家来补觉就被她吵醒。
      “嗯?”
      “你回来快半个月了吧?”
      “啊?嗯嗯!”
      “你通知我了吗?”贺之淮气冲冲地盘起腿,叉着腰。
      “哦~不是,我听六六说淮姑姑在谈恋爱,我一想你肯定忙得要命,加上我最近忙着倒时差、整理资料,打算缓一段时间去找你,诶哟,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你上次不是去瑞士,没找到喜欢的包嘛?我在一家古着店里买了好多东西,快递刚到我还没拆过,你去瞧瞧?”崔惟佳边解释边打岔着,想起昨晚刚收到的箱子,找了个好理由转移贺之淮的注意力。
      “哦?真的?算你讲义气!”贺之淮果真蹦蹦跳跳地跑去扒开箱子,翻出来一个个找。
      崔惟佳趁空档进去换了件黑色开衩吊带长裙,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
      一出来就看见贺之淮把整个箱子的东西都倒腾出来,一件件打量着。
      “诶?这是男士皮夹?”贺之淮拿在手里晃,侧眼低头笑着,颇有一股“我就知道”的意味。
      “你如果喜欢可以拿去给陆行远,听说你要刚和陆行远订婚,沈研熙那边又闹离婚了?”崔惟佳面不改色地笑着,根据周宴池传授的经验,敌动我亦不动,淡定地说着。
      “少提他,他那妹妹更是烦得要命,说是我抢了她男朋友,在她那儿朋友圈子里不知道怎么抹黑我呢,陆行远都没让她近过身。”贺之淮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放下钱包又去拿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你对陆行远是什么感情呢?”
      “什么什么感情,一男的那么缠人,加上肤白貌美大长腿,我也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啊,哦,对了你知道柳下惠吗?”贺之淮拿着一支未开的口红拆开来抹着,还不忘回头解答。
      “听过。”崔惟佳笑着端了杯水,靠在门边听她说话。
      “沈研心从前仗着我喜欢她哥,肆无忌惮地,我都忍了,现在我忍她个鬼,陆行远就是认准我了我有什么办法,对了我怀孕了,不过我还没跟他说。”贺之淮一股无所谓的模样,弄得崔惟佳大吃一惊。
      “你们都订婚了,婚礼马上进行了,你这是要给陆行远惊喜?诶,那你别用那管口红了,你怎么还化妆啊?”崔惟佳上前,抢了她的口红,真是觉得这女孩太不在意了。
      “哪那么多规矩啊,我今儿还穿高跟鞋了,再说了,我这孩子要不要都是另一回事儿,我在平原地带还是要好好打扮自己的,我流浪的时候能糙得像个汉子,回家来了,习惯了,唉,这资本主义的气息,我的错,呀这口红色号真好看,嫂子眼光就是好。”贺之淮笑眯眯地,耍宝似地抱住崔惟佳。
      “你怀孕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和陆行远说?你小心点。”崔惟佳严肃地叮嘱着,虽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倒还是觉得关心贺之淮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是真心待自己的。
      崔爷爷刚去世的时候,贺之淮知道事情缘由后,找了麦子去算账,要知道,对于一个阶层固化的社会,同阶层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同时也不会傻兮兮地去为了旁人影响自家的人脉,贺之淮和麦子家撕破脸皮,作为贺家的独女,贺家不阻止,意味着贺家占了周家、占了周家的这位儿媳妇,其中要害自然是不小的,后来得知是贺之淮固执的坚持着,让崔惟佳对那时在利益面前都异常冷漠的人情关系,又多了份好感,毕竟相比于她本来也同样喜欢的陈路霖的太太,贺之淮实在是不知真诚多少。
      “淮淮,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要幸福、要好好的。”崔惟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温柔的祝愿着,真心希望着这个姑娘一切都顺利,一直幸运下去。
      “嫂嫂,其实,当时练练她…”
      “对了,你要不要吃恩特儿?”崔惟佳轻扭过身,笑着看了眼一脸愧疚的贺之淮,问了其它的问题。
      打岔真的是门技术活,记得周宴池说过,打岔有趣的地方就是你自己掌握主动权,而最有趣的地方是别人愿意被你岔开。
      “恩特儿?”贺之淮心底叹了口气,不再纠缠之前的话题。
      “就是樱桃,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四川人,有一次他带着樱桃,摇着篮子跟我说这在四川叫恩特儿,好像是感恩的意思,我觉得太美好了,就一直这样喊了。”崔惟佳笑着,拿出水果篮里的樱桃,轻轻洗着,一颗又一颗,鲜艳欲滴,是她最喜欢的红,给人火辣辣的明艳感,入口却是鲜甜嫩滑的柔和感,真是很美好的东西了,能让人忘掉那些冰冷的、阴暗的,像藤蔓一样勒死人的人情关系。
      “恩特儿,恩特儿……我回去问问陆行远知不知道,哈哈。”贺之淮挑了一个扔进嘴里,笑的欢喜,提起陆行远便是烂漫地少女神色,倒真让崔惟佳也觉得幸福了。
      贺之淮赖着不离开,崔惟佳说去接六六,她又说这么热可以让周宴池去,最后闹腾着让她做大餐吃,崔惟佳念着她怀孕自然是同意了,正打算出去买菜,她便拨了电话让陆行远买,还列了菜单,最后又喊了江北过来蹭饭,等崔惟佳看见不过十分钟江北就按着门铃的时候,还是被贺之淮的效率弄得吓着了。
      “你好,恰好在附近办事,不介意吧?”江北笑得明朗,头发比她以往见到他时长了很多,但依旧没变的是黝黑贺股子军人的劲儿。
      “没关系,穿这双吧。”崔惟佳笑着打断他拿周宴池鞋的动作,从柜子旁拿了双新的,看他有些不解的抬头,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解释道,“周宴池他在穿那双。”
      周宴池的洁癖是出了名的,江北心里头自然清楚。
      “哟,他倒是哪哪儿都有专门的鞋。”语气里倒是揶揄,也不多说接过了崔惟佳手里的换上。
      “啧啧啧,你这怎么回事,这满地的东西都是你的杰作吧,我瞧着你比我家小六六都不如。”江北嫌弃地推开地上的贺之淮,力气有些大,弄得她打了个滚。
      “那个,江北哥,她身子有些弱,轻着点。”崔惟佳看得心惊肉跳,倒是弄得江北一头雾水,他这点儿力气不至于啊,加上这淮淮一向能蹦能跳,估摸着是这姑娘柔弱吧,有些尴尬的点头,毕竟才见了几次面,只好坐在唯一的沙发垫上四处打量着。
      贺之淮倒是依旧挑着东西,丝毫没有觉得不适的样子,崔惟佳摇摇头,她心也真大。
      “那个江北哥,喝点什么吗?等陆行远拿菜来,我就做饭。”崔惟佳笑着说着,起身准备。
      “不用,坐着等他们。”江北四处打量着,以往别人都说这宴池娶了个缪斯,他到没怎么想,今天看看这家里头的摆件,倒真是地地道道的文艺女神啊,满柜子的书和黑胶唱片,屋里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铺了干净的地毯,空荡荡的客厅,阳台上一架藤椅,倒活得真自在。
      周宴池把女儿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崔惟佳坐在饭厅撑着脑袋,贺之淮趴在地上翻东西,江北哥一个大男人坐在一旁东瞧瞧西看看。
      “诶,回来了?”崔惟佳也是觉得分外尴尬,贺之淮专心致志忙着挑东西,也不至于活络气氛弄得她和江北大眼瞪小眼。
      “我给你们拿鞋。”崔惟佳起身,拿着父女俩的鞋,放在他们脚旁,接过周宴池手里的小书包放在衣架上,所有动作自然流畅,江北看着,心底莫名地羡慕着。
      “诶,我的小侄女儿回来了?快来快来,和淮姑姑挑你妈妈带回来的好玩意儿。”贺之淮起身招小丫头过去,小丫头屁颠屁颠儿跑过去,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地毯上。
      “陆行远还没到?”
      “诶,对呀,我催催,莫不是找他小女友去了吧~”贺之淮笑着抱怨着,自娱自乐地打趣着。
      崔惟佳回瑞士后,做中餐的厨艺日益见长,加上最近整理着崔爷爷留下的食谱,更是学了很多新东西,又不怕麻烦的秀了自己的拿手甜点,一桌菜弄得精致又美味,贺之淮吃得毫不顾忌。
      “那个,淮淮,你不要吃这个,这个孕妇要少吃,诶?你怎么不孕吐啊?胃口真好诶。”崔惟佳淡淡地笑着,不作声色的开口说话,一说完贺之淮就愣愣的看着她,心底下懊恼着,果然近墨者黑,夫妻同心啊,都是这么腹黑,她还不想生娃啊,默默不出声,装作没听见。
      “妈妈,怀孕是什么啊?”六六转着眼珠,看几人都停下动作望着淮姑姑,更是好奇妈妈的话了。
      “是你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在淮姑姑肚子里。”崔惟佳耐心解释着,喂了口菜给小丫头。
      “嗯?”陆行远一脸惊诧地抓住贺之淮的手,把她正过身子来。
      “嗯,一个多月吧,诶,我觉得这汤真好喝。”正准备再舀一碗就被陆行远拦住。
      “刚刚嫂子说你不能吃这个。”崔惟佳被一句嫂子喊的有些无语,周宴池听着倒觉得春风得意,笑着,瞧,所有人都知道你还会是我的周太太。
      江北和周宴池举杯恭喜陆行远,倒是贺之淮一脸怒气地看着笑眯眯的崔惟佳,她不想这么早说的。
      崔惟佳本也不打算多事,只是看贺之淮的行为,丝毫不注意的样子,她怕出事,想着有陆行远约束着,肯定会少出岔子,看她那样子,哪会儿不想要下这个孩子呢?
      江北又打量了一眼崔惟佳,才明白过来她之前的话,倒是个细心的人,心下好感也多了几分,感慨着倒真的也不负周宴池当年几近得罪那么多“旧友”,非得把麦子家弄得毫无办法,元气大伤,对她弄得周宴池留在国内顾影自怜的行为也没那么在意了,毕竟他们两人的事,作为外人,谁又能插手呢?加上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失败者,站在什么角度去指摘别人的选择,想着,摇摇头,看着几人和和美美的谈笑着,也不再想糟心事儿了。
      毕竟生着、活着,高兴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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