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离清》塞北萧声

6、强入昆仑

　　灌江口，此地得杨戬庇护，百姓安居，和乐非常。近日，更是听闻杨戬一手策划刘沉香劈山救母，改天条等事，欢喜庆贺，更加热闹。
　　竹无心身处闹市，身遭来来往往，竟是无一人见得竹无心，仿佛从没有人存在一般，竹无心一路行进，终到二郎庙，此地香火鼎盛，觐拜之人甚多，竹无心却是不入正门，转向庙后一处空地，信手一挥，一个石桌，两个石凳，茶具摆放，茶香缭绕，静待来人。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棕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识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诚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竹无心一边倒茶一边吟诵道，抬眼望向不知何时落座的杨戬，茶盏轻移，“请用。”
　　杨戬一身白衣，抬手将扇子放于石桌，拿起茶盏，闻茶香，品茶艺。
　　“如何？”
　　“此等茶艺，杨戬不如。”
　　竹无心看着面前浅笑的杨戬，恍然想起杨戬大婚那夜的共饮，彼时两人一言不发却是互引为友，今时今日，同样的两人，却早已人是物非。
　　“二郎，你我到底是早已无缘了吗？”竹无心心中暗叹，面上却是不显分毫。
　　“你这般作为，可有想过玉鼎师兄？”竹无心道。
　　听得此言，杨戬却是一怔，他未料到竹无心竟会如此说。心中百转千回，却是在看到眼前之人双眼之时哑然，口中的话竟是半点也吐露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平静之下的波澜根本掩盖不住，或许是根本不想掩饰。那么的痛惜？那么的哀伤？那么的悔恨？
　　“你……”杨戬。
　　“你以为这世上你的亲人就只剩下杨婵了，所以你就只护着她，哪怕是用命护，也在所不惜，是吗？”
　　杨戬皱眉，未及接话，便听眼前之人接着道“你为何不曾想想那些重视你的人？玉鼎师兄只有你一个弟子，哮天犬只有你一个主人，便是你不在乎他们，想想杨婵，今日你若身死，你叫杨婵如何？此等计谋，你真以为你瞒得住所有人？你就不知道爱护一下你自己吗？”

　　多久了，这等斥责中夹杂着担忧的话语，有多久没听到了，不知为何，杨戬想起了封神之战时竹无心身陨时那一阵莫名的心痛，眼前之人明明陌生的容貌，神态却是莫名熟悉，杨戬疑惑，不自觉回忆起与竹无心相处的画面。杨戬从来都不是心思简单之辈，能布下这么大的局的人也绝对不是简单之辈。但这样的人，在和竹无心相处之时竟是最放松的，从无警惕。从杨家被灭的那日起，杨戬就从来没有放松过自己，无论在任何人面前，他都像一座高山，令人不自觉信服，他是所有人的依靠，却从不曾依靠过任何人，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去依靠。但是，为何在竹无心面前，杨戬可以毫不掩饰呢？杨戬疑惑，“你”
　　“你该走了。”
　　“为何？”
　　“你的三妹被救出来了，你该去见她了。”
　　“那你”
　　“我也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竹无心已经走了，杨戬却是未动，三妹被救出来了，他该高兴的，该去看三妹了，这确实是他现在该做的，可是，为何他的心中多了丝怅然？

　　看着眼前的坟茔，竹无心苦笑，“爹，娘，二郎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捣蛋鬼，他已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将三妹照顾的很好，只是不太会照顾他自己，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太失职了，没能照顾好弟妹。”
　　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竹无心跪地叩首，“爹，娘，孩儿没和二郎相认，也不打算和他相认了。这么多年，我没尽到大哥的职责，如今便不必去打扰他们了。儿子如今名为竹无心，当年我身陨，是老师通天教主瞒下天机，敛了我一缕残魂融于灵竹成了妖身。封神之战，老师将青萍剑予我，后来孩儿身陨，更是以青萍剑护我转世，现在想来，若青萍剑在手，老师何至于败？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却是我误了老师。”竹无心再叩首“爹娘，请恕孩儿不孝，孩儿必须报老师之恩，杨蛟早已身死，是老师造就了竹无心，没有老师便没有竹无心，今时今日，孩儿早已没了杨家的血脉，已经没资格再做杨家人了，您们便也当儿子早已死在当年了吧。”
　　泪水润湿土壤，竹无心伏地痛哭，没人知道为了想起这一切，竹无心经历了多少世，承受了多少苦，然而，竹无心挺过来了，只凭一缕执念，竹无心硬生生踏破了轮回，重回这一世，他必定要去圆满那所有的憾恨。

　　再见杨戬是在刘沉香的婚礼上，竹无心拦下了要离开的杨戬。
　　“我不与你绕弯，开门见山，我要见老师。”
　　“自封神战后，阐教封山，通天教主入紫霄宫，时至今日，莫说你要见教主，便是杨戬想回阐教都不得其法。”
　　不知道为何，竹无心总觉得这次再见杨戬，杨戬有些奇怪，但仔细看去却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再加心中忧心老师之事，便也未曾细想，“你想见玉鼎师兄吗？”
　　却说，当年封神战后，阐教封山，十二金仙不得出昆仑干扰尘世，杨戬之师，玉鼎真人亦在其中。说到此处，有人或许要问，那外面那个玉鼎真人又是哪位？这便要说道，玉鼎真人早年之事，原来，玉鼎真人早年修习功法不慎，不得已必须闭关疗伤，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事甚为平常，玉鼎真人命里有一徒弟，为了不错过徒儿，玉鼎真人闭关之前，不顾身上之伤，强行分出一缕元神，化为现今的邋遢道人——玉鼎真人，如此才有了外界的玉鼎真人。杨戬本与玉鼎真人没有什么感情，甚至素未谋面，但是，封神之战九曲黄河阵中，玉鼎真人为救杨戬强行出关，伤上加伤，期间师徒二人日夜相处，情感突飞猛进，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欲何为？”
　　“你想见玉鼎，我欲见老师。说到底，不过是三字——入昆仑。”
　　“你想强入。”
　　“一力降十会 ，既然算计无用，便用武力，以你我之能，不信入不了昆仑山。”
　　听得此言，杨戬沉默，竹无心只觉杨戬目光深沉，却也坦然回视，终于，听得杨戬说道，“好，杨戬便陪你折腾一回。”
　　“心高不识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赤诚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你如今才有当初那个斧劈桃山的杨家二郎的样子。”
　　“也许是顾及的多了，便再无法像当年一样肆意了吧。”杨戬苦笑。
　　“年少轻狂，是因为无知无畏，今时今日，我却是宁愿不曾长大。”竹无心怅然叹道。
　　“是啊，成长，终要付出代价。”杨戬怔然，却是敛目涩然道。

　　夜，无风无云，竹无心卧躺在竹林中央，看着星辰变换。
　　“老师，弟子回来了，您知道吗？”
　　灌江口，杨府之中，杨戬手握残缺风铃，心中复杂。说来，那日与竹无心交谈后，杨戬便将整理好的新天条与司法天神大印一并呈予玉帝，之后也不管玉帝反应，直接将杨府搬回灌江口，回了人间。一切，仿若当年杨戬未上天庭之时，杨戬的身边依旧跟着哮天犬与梅山兄弟，可今夕之情却早已与过去不同。

　　九天之外，紫霄宫偏殿中，盘坐蒲团之上的道人心头猛然一跳，双目乍开，精光闪烁，眉间轻皱，指尖变换，却是无解。

　　入昆仑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当然，这也是因为破昆仑守山大阵的是竹无心与杨戬，若是换了旁人，你看会不会如此轻易，仗着青萍剑，竹无心与杨戬顺利进入阐教，途中，两人便分开了，杨戬去见玉鼎真人，而竹无心，走向阐教至高之所，见元始天尊。
　　“多年未见，天尊一如当初。”
　　“到不想，你竟然回来了。师弟这一群弟子，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还算入得了眼。”
　　“天尊过奖，竹无心不过一届普通弟子，如何能与师兄师姐诸位同门想比。”
　　“不必争口舌之利，你之来意，本尊清楚，只是，本尊凭何帮你？”
　　“就凭，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紫霄宫位于三十六层天外的混沌空间中，想入紫霄宫，除了紫霄宫主人鸿钧道祖亲引，便只能硬闯，虽有元始天尊给予的路径图，凭竹无心之能，哪怕有青萍剑相护，又何尝不是一条死路？但是，“老师，等着弟子。”

　　然而，此时的竹无心却是不知，在他离开之后，有一人也见了元始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