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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高先生回程很冷淡,若是往昔,这种酒局,尽欢是唯一的结局,此时,他不闻不问,把一双长腿搭在隔板上,闭目养神。安卡本也没心思,如果说,她会一一遇见往昔的朋友,那么请把傅漠关放在她死前的最后一秒,而不是此时此刻此地,安卡自己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那声音,威严,冰冷,慵懒。
      安卡有些心惊,她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也忘记了身边的这人,车里极度安静,让她以为,是自己一个人。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人老珠黄。”
      “哼,看来,他,让你想起了不少年少轻狂。”高丁微开眼眸,勉强看到她的手,清闲的叠在腿上,毫不紧张。
      “他?我们一共才见过几次,算是脸熟罢了。”
      “哦?”高丁的眼睛缓缓睁开,假意自己刚刚睡着,把腿从隔板上放下,身子往上挪了挪。
      “你……”任他再怎么阴晴不定,安卡还是摸得着他的一点脾气,纤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胸口,被纹路细致的西服遮掩住,细细的戳弄着,“今晚,没碰过呢。”
      车穿过隧道,里面灯光要好过路上,高丁顺着光看向她,腰肢软糯,修长的手脚姿态闲适,不碰?呵呵。
      他提起了正犹豫要不要俯下身去伺候丨他的安卡,掐着她的脖子拎到自己眼前,小巧玲珑的鼻翼与他笔挺的鼻子相错,四目相对,“快到了。”
      安卡顺着他,在他脸上轻呢,心里却不能更煎熬。
      回到自己的浴室,倚在门后。
      洁白的浴缸,仿佛天生就适合被染上别的颜色,她的脑袋里混沌、缥缈,强烈的不安,零碎的尊严,还有一股、对往昔的眷念——这是她一直压制的事情。她想起了柳呈竹,想起了武义萍,想起了这世上曾有一个肆无忌惮的少女,横冲直撞的长到了传说中如花似玉的年纪,接下来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没有那些离奇的事,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她突然,好想知道。
      “安卡,先生该睡了。”房门外,阿姨小声的提醒道。
      找出合适的衣服,备在一旁,仔仔细细的洗着身体每一处。对她,高丁就算没有什么分寸感,但始终不会超出他自己的底线,只不过是鲁莽些、漫长些、花样百出些。她熬过三四次,不过,那时候,身骨的确轻软,这三年来,不但没遭过这样的罪,心理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了。怎么,安卡自嘲,莫非自己真想起尊严是什么了?

      收拾停当,她拿起房里的电话,让阿姨们都回房休息,今晚的局结束的过早,若是往日的这个时间,他们夜深而归,没特殊事情,佣人们会主动回避。
      老宅有三层,安卡的房间在三层的次卧,当初,高丁让她住在三层的主卧,她心里本就不安,软下身子撒娇一顿软磨硬泡,借口次卧能去楼顶的露台,住在了隔壁的次卧,高丁从不下榻次卧,嫌拘束,他有需要,她下楼伺候便是。如此,高丁就住在二楼唯一的卧房,除去中间客厅,书房,只剩他的房间,他的房里,浴室和更衣室,又占了一半。她曾很纠结自己需要多大的房间才能放下钢琴和床,看到这样敞亮的布局,她才知道,只要够大,总能布置得当。
      安卡进来从不走正门,是从书房的茶水间穿过去,二十多平的茶水间放着各种茶品,茶具,是平常需人伺候时的工作间。他闲静读书的时间并不多,但每月总有那么四五回,如石雕,一坐一上午,佣人随时要奉着茶,温度,味道,什么天气什么杯子,什么茶多少量,都有区别,这二十多平,被茶叶、器具填充的满满当当。安卡有时候觉得,单是这样的世界,她这个喝茶如牛饮的就不配进来。
      从茶水间进去,是书房,穿过着一整面书橱做的墙壁,隔着硕大的屏风,往前是他的床,床那边是更衣室。安卡赤着脚,穿着不足蔽体的几片丝质布料,这大概是两三年前他给买的,冷淡的把袋子塞在她手里,皱眉看着她,还不等她读懂他的眼神,就扬长而去。还是从新闻里知道,他去参加了时装活动。他从不说,她从不问。
      进门,她就脱了皮质的软底拖鞋,一路走来,脚底的水早已被地板消耗,纤白的脚趾把每一步都走的很扎实。那黑丝绸的床被上,有着暗雕的花纹,在水晶灯的映射下,泛着噬人的光,也许,她不该去王尽的公司做不符合她年纪的清洁工,也许,她坚持一会儿,会看到明天与希望……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她竟能记起越来越多的细节。安卡在车上的讨好并没有平息高丁的怒意,她猜测,他并不是在乎她,只是不喜欢吃里扒外的东西,想到这里,安卡压了压舌头,用泌出的唾液润了润唇,转动眼珠,做了几个表情,松弛一下紧绷的肌肉。

      “高……”
      安卡的声音本就轻柔,那一声还没唤出,就看到了被子里掩着的人,右侧卧,穿着寻常睡衣,蓝灰色,丝质,已然入睡。安卡张开嘴,舒了好长一口气,脚趾轻抬,往后退两步,欲转身离开,高丁给她独立的房间,高丁有自己的世界。
      “过来。”
      她有些轻松的步子,还没迈出,“嗯。”
      “肩膀。”
      高丁翻身趴下,安卡跪坐在床上,手捏着他宽厚的肩膀,提起,下压,一点点的理顺着,直到大臂。跟他的时间近五年,实际在一起的时间,总共就那么几件事,如同知道他□□的习惯,她知道他身上每处的疼痛,也学会了如何去缓解。
      “多久了。”他问她跟在他身边多久。
      “四年多?”
      “没想过要做点什么吗?”
      “没有。”
      “曾有人问我要了六百万,在新城天地旁边开了一家奢侈品店,还有,新的,爱人。”高丁思考了一秒,选择用“爱人”这个词,他知道她跟那种女人的区别,纵然那女人找到的可能只是另一个靠山,而放去找,找到的只能是爱人,她有些固执守旧。
      “哦。”安卡捏完他的肩,沿着他的脊骨一节节的按压,爱人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种别样的意味。
      “你呢,想要什么?”不冷不热,他的确有把握能够满足一切。
      “花园?”安卡穿着罂粟红的衣衫,外面罩着一层雪灰色薄纱。
      高丁没作回应,她便继续理顺,他有几段脊骨曾受过外伤,她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揉了几下,还是渗了汗渍。
      “别按了,再按要起火。”
      “恩。”她在一旁跪坐了一会儿,他没有动作,呼吸有些匀长,她又悄声退了下去,顺着原路,回了房。

      房门一关,高丁的眼睛倏忽张开,鹰隼般的光芒在黑夜中不减犀利。
      他不是没考虑过,是为什么,这些女人趋之若鹜,他喜欢这种简单的交易,尽管这些女人已经不缺金钱,只是单纯中意他的地位,但是,他给她们钱,她们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简单,而快活,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四年多,他却从没考虑过,安卡要的是什么,难道不是钱吗?他只知道,他对她是索求无度。他曾讨厌沉迷,讨厌跟没有条件的人打交道。这四年间,她未曾主动索要一分钱财,一分地产,甚至连要求,都没有……想想,他便浑身冒汗。
      他能,给她什么?
      他从房间里的酒柜里倒了半杯威士忌,从冰桶夹出两块冰扔在里面,剩下的冰都倒进了浴缸,放满水,他需要冷静,需要给自己降温……喝酒,就会想起几小时前的傅漠关,傅漠关的性子与他不同,他知自己的极端是冲动,傅漠关的极端是保守,他们都是努力避免自己变得极端的人,又努力保持自己不远离自己的极端。
      傅漠关不常与这些人在一起,必要的应酬也是个克制不失圆融的人,刚刚,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明明安卡坐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还是这么燥怒,为什么,看着傅漠关的神情,就想给他一拳,一定要亲自动手。在车上,他就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为什么。往昔,谁看上了,就算不拱手,也会一拍两散,可今晚,他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他对自己的私心感到暴躁,总是安卡是个温柔的女子,可她的讨好,却是所有女人都会做的,为什么他还要备受折磨……
      他知道自己中意这个女人,可只是中意而已,为什么想到把她剥离自己的生活,却会觉得如此的焦虑。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去世时,他的眼中也有过悲色,但并不是痛,是惋惜一个女子死于非命,是如同寻常人的悲悯。可他,为什么却是悲伤一个人的离去?为什么。
      “这么晚,打电话来,你知道,我的心情不太好的。”
      不容对方开口,沙哑的嗓音继续,“我有点理解,为什么善晴走了,你那样颓废。”
      张阔余在那头本来火冒三丈,他在筹划调度人员,左右协商不下,他嘴角都起了口疮。“哦。”
      “你怎么不……”高先生的燥郁渐渐平淡,转念,“人员调配不过来?”
      “嗯。”张阔余懒得搭理。
      “放着让下面的人去做吧。”
      “不经手不放心。”
      “那就明天我来做吧,好歹是我的工作,总不能什么都靠你。”
      “呵?”张阔余牵动了嘴角,疼了个龇牙咧嘴,“你这么体谅我,我有点不适应。”
      “是吧,可能一夜长大了。”坐在浴缸里的人,透过威士忌杯看着灯光,挪开杯子,朦胧的世界变得清晰明了。
      张阔余略略欣慰,便也放下身段,打算同他谈一下这些杂事,“是那个人?”
      “嗯?”
      “没事,我困了,等你回来再说。”张阔余还是不习惯去窥探别人的内心,匆匆挂了电话,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简薄的档案,是缘分吗?英国的夜空并没有多美好,只是他看向半空时,总能听到一阵欢笑声,足以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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