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与雪》李小贤

68、第68章

　　孟三时安顿完毕，直接推董市长进了书房。连月来他在医院住着，积压的文件与待办事项太多，一时间，应足够他忙活了。董市长挨个看了两眼，随即闭目。

　　“‘百花园’那项目，转给高帆了？”他看到那文件，只象征性地在他这里摆了一摆。郝然的几个大字，只剩下气人了。

　　孟秘书自知理亏，“你也知道，项目赶得急。他出面，底下哪敢反对。”他真正想说，就你这倔脾气，谁肯跟你死心塌地。

　　“什么时候的事，也不告我一声。”董市长语露埋怨。

　　“你醒来第二天。”

　　他挑眉。——岂不正是，吴丫头给人高书记下不来台那次？

　　哼。董市长似闷笑一声，“给他吧。”

　　“嗯？”孟三时惊讶地哼出鼻音，“不是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大发雷霆。”

　　百花园这项目，是他董市长上任后，第一次响应党号召，准备大干一番的首重工程。孰人不知，坤江乃西南要塞，自抗日战争时起，就一直沿袭重工业为首的惯例。至现在，空气污染太严重，环境更是逐渐恶劣，所此次绿色改造项目，是个亮彩无疑。

　　可素来得饶人处不饶人的董市长，此刻告诉他，这事作罢？要知道，这项目稍有成效，打响的可是他□□的名声。

　　“为何这个态度？”孟三时不明。

　　董市长瞥其一眼，“你能夺过来？”

　　他失语。

　　“正反，都是为百姓造福。”董市长瞧瞧晨报，偃旗息鼓，“我看这小子，也并非是那庸才。”

　　孟三时疑惑间，顺着他目光，看到报纸头条版面上，高书记的身影。上面大致讲，此次百花园项目雏形乍显，不仅有吸收废气、美化城市的功能，未来更是集防洪、抗旱、娱乐功能于一体，工程之浩大，只为坤江市民谋福利。

　　“高书记，貌似之前也是学建筑设计出身？”孟秘书挑眉。

　　千禧年这个春天，多半阳光盎然。可临了暮春，却一连阴雨半月。似江南的雾雨，天地间被这湿漉漉的迷雾阻隔，半步之内，五指鲜见。

　　吴雪自在董街明公寓住下，便一直被这天气困了个紧。名义上，她现在是董夫人；可实际上，她做的却是董街明老妈子的活计。按时捏腿、洗脚、陪着做复健，除此之外，洗衣做饭这些，尚且是标配。她不敢反抗，因为董街明那句：谁让你给我戴绿帽？

　　起先她是不相信的。

　　飘雨这半月，董街明的公寓，来过几次客人。大多是孟秘书携带公务而来，还有一些县级官员，希望得到些照拂的，也均趁此机会，特地跑来看望病中的董市长。余下的两次，一是田皓田大歌星，二是祝水桃祝小姐。

　　田皓那次来，是拖家带了口，准备留宿的。那位姑娘，是位叫齐秉梅的女歌星，初次与她相见，竟都像与她熟识似的，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吴雪没来得及惊讶，田皓戳戳女朋友，小声说了些什么，这位齐姑娘才变得客气起来。可两位连口水没有喝到，董街明便冷着一张扑克脸，从书房挪步过来，将二人扫地出了门。

　　当时情形，在吴雪这个外人看来，也挺于心不忍的。因田皓打开门，便哭丧着个脸，直说自己的金卡、龙卡、各种卡，被家里的老巫婆控制，若他再不收留，他们铁定要露宿大街了。但董街明的回答是：我不想家里的床，被别人糟蹋。然后，他甩给田皓几张银钞，打发了事。田皓临了出门，那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模样，吴雪现在还记得清楚。

　　只没过多久，两人又返回。说外面围着狗仔，若让人揭晓两人恋爱一事，不符合各自公司长远规划。说完，不等董街明再次出来阻拦，两人便侧身一跃，轻轻跳进屋内去。吴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私心，她不想招待。因据她了解，祝水桃喜欢田皓，她站在祝姑娘这边。

　　可田皓太磨人，董街明且实则心软，两个人算留宿下来。前提是，两男两女分房睡，各睡一居室。吴雪看眼董街明，后者明明看出她眼里的抗议，但他却偏偏与她作对似的，接着便拍板定下。

　　吴雪暗自叹口气，起身去捯饬床被。给董街明房间送去时，田皓一人在那里练歌。吴雪收拾完，没忍住，还是问出来，“听董街明说，我之前是她的妻子？”

　　田皓关掉音乐，两个黑眼珠转了一转，点点头答：“不假。”

　　“并且，我在外面另有了情人？”吴雪不信地追问。

　　田皓双眉一挑，“他这么跟你说？”

　　“对啊，我也觉得他在骗人。”

　　哪料对方哈哈一笑，“这也不假。”

　　“你说真的？”吴雪再次确认。田皓再次虔诚地点头。好吧，她狐疑着退出房间。

　　经过客厅，正巧瞧见董街明从她的房间出来，紧接着，齐秉梅也跟在其后。她微微皱眉，后者却没看见她一般，大摇大摆进了书房去。吴雪当下，倒不是有什么怀疑。她气愤的，是这位董先生，她名义上的丈夫，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态度。

　　不冷不热，又淡漠疏离。

　　当即，吴雪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没了心情再回房间。期间，齐小姐去了一趟田皓他们卧室，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些名贵护肤品，还有两片面膜。她停在吴雪面前，“小和...小雪，一起去洗漱？”

　　吴雪怔了片刻，摆手，“不了，我还有事。”

　　她不能背叛祝姑娘的。

　　“给董街明叠衣服？”齐秉梅哼笑一声，一屁股坐下，开始卸妆，“上学那会儿，就看得出来你是位贤妻潜力股。”

　　吴雪失语。她不也是不知道如何拒绝，正巧瞧见沙发上堆叠着些衣物，拿出来收拾收拾嘛。

　　稍后等她反应一会儿，又瞪目，“你是我的同学？”

　　对方点头，“大学室友。”

　　吴雪咽口唾沫，突感自己好紧张。可不是么。失去记忆这种感觉，就像男朋友有了小三，你明明生出他出轨的第六感，却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一样难受。现在，她活捉一枚线索，好生激动，“那你应该，知道我很多事了？”

　　齐秉梅摘下假睫毛，舒服地眨巴两眼答：“还行。”

　　“嗯...”吴雪想了想，“我和董街明之前，就是恋人？”

　　对方利落点头，不似说假。

　　吴雪又问：“我们结婚了？”

　　她再次点头，并补充，“预料之内的结果。”

　　“那我背叛董街明，另有了别的情人？”吴雪不死心地追问。

　　齐秉梅点头，“不过你别担心，是那家伙对你有意。你们还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所以，接下来好好随人董市长过日子吧。”

　　说得有鼻子有眼，吴雪渐而，竟有些相信这件事情了。她蠕动嘴唇，“你说那家伙，是叫高帆？”

　　啪嗒一声，齐秉梅面前的小镜子倒下。

　　“碍着高帆何事？”接着，卸妆水又被她倾洒在桌面。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生狼狈。

　　吴雪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完，低头道：“董街明那天对我说，高帆曾是我的情人。”

　　齐秉梅愣怔良久。

　　原她一直不知，藏在高帆心底的那女人，并非卢凡她妈，而是她的这位老同学，吴雪。

　　那次夜谈完毕，齐小姐便变得沉默寡言。吴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顾不上在意。次日清晨，这对情侣起得早，本想躲过狗仔追捕，趁此离开。却在开门时，迎来另一位稀客。

　　三人看见她，空间一度鸦雀无声。

　　祝水桃话说到一半，更是僵在门外。她说“吴雪，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也过来瞧瞧。